第30章
寒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不過,一般的寒毒是怕冷的人才會有,或者練至陰內功的後遺症。這內冷外熱的寒毒至少烏黎從未見過,一不小心就會燒壞腦子或者冷死。比起烏黎知曉症狀後急的和熱鍋上的螞蟻不同,裴懸雖然也着急,但他依舊鎮定的摟着人,專心的給他一邊施針一邊輸送內力。
兩個時辰過去了,傅長随沒有一丁點兒好轉的跡象,只能維持又冷又熱的情況,不過沒有惡化。烏黎輕手輕腳進來探過幾次,每次都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出去。
終于在來回了第十次後,在數屋外邊的木板上看見了唐呈。
“怎麽樣?”
烏黎正焦心呢,一時沒注意唐呈和他說話,回答道:“沒用,還是燒。”
唐呈點了點頭,趁烏黎呆了一呆的時候進去了。烏黎驚的一蹦三尺高,回過神後沒來得及攔住人,只好硬着頭皮跟着進去。
唐呈身份特殊,他走路根本沒聲音,輕的跟羽毛一樣。他進去後,故意把烏黎裝蠱蟲的罐子敲得脆響,叮叮叮的聲音迫使裴懸睜開眼。這一眼的氣勢瞬間就出來了,低氣壓,很不高興。
“別着急。”唐呈的聲音很低,帶着點竹林間微風的涼氣,“這裏只有你能救他。”
潛臺詞就是,你再這樣下去這人不是燒壞腦子就是凍壞腦子,或者幹脆撒手歸西。裴懸的忌諱就是別人懷疑他的醫術,這話雖然字面上沒那意思但裴大夫會腦補,這一說可不就把人給惹毛了麽?
“我……”沒等裴懸說話,唐呈就攔住了他,他身體不好,和裴懸達成了某種協議後就更不好了,幾乎成了半個廢人。就算是這樣,身體本能和反應還在,動作十分迅速的用一根細小的銀針紮了傅道長脖子一下,就僅僅這一下,傅長随白皙的脖頸上的針眼迅速的變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到臉上。
很顯然,中毒了,還是唐門的毒。
昏迷的傅道長森森的感受到了來自西南人民的惡意。
烏黎驚呆了,一時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唐呈這是在幹啥?裴懸才把他救活他不嫌麻煩的,會把人給直接弄死的,這是真的。沒等烏黎腦補完畢,裴懸就黑着臉一把抓住唐呈的手,簡直怒火攻心,面目扭曲。
“活膩了?”
“沒有。”唐呈答得一本正經,随即又說道:“難得看你這麽束手無策,挺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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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呈你真有種啊……烏黎後退了一小步,免得掃到臺風尾。瞅準時機他要暫時逃跑,這裏的戰鬥區域簡直太可怕了,以裴懸為中心爆發出來的威壓簡直比傳說中的昆侖還要冷。
裴懸握着人的手很重,幾乎快捏碎了。但唐呈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伸手指了指傅道長。突然,就聽傅長随一聲呓語,輕輕的,但也能把裴懸的全部注意力吸走。他沒顧上繼續追究唐呈的責任,則是仔細查看了傅長随的傷口,蹙着眉頭探了探他嘴裏的舌頭——竟然是熱的。
這下好了,溫度終于統一了。
唐呈揉着手腕,笑了笑後退了出去,深藏功與名。
烏黎伸着腦袋看裏邊,看見唐呈出來後突然扭頭坐到角落望風去了。唐呈也沒其他表示,坐到另一邊去看風景。兩人明明離的那麽近,卻感覺有浩氣盟到惡人谷那麽遠。
傅長随深陷雲裏霧裏,他之前是一會冷一會熱,現在是好熱,熱的腦袋都快熟了。混沌的腦子裏糊成一片,他感覺有人扶着他,于是輕輕的喊了一句,“師傅?”
那人頓了頓,于是又試探的喊,“長風?”
通過那人的手他确定,又喊錯了,于是,喊了一溜兒的名字,甚至連他那匹大白馬都喊了,還是沒對。唔,總覺得忘了什麽。
“……裴……懸?”
裴大夫正給傅長随身體擦藥酒散熱,這人就迷迷糊糊的開始喊。他在萬花谷和商羽養的鹿都喊了就是沒自己,裴大夫有些郁悶,但手上沒停。擦到脖頸的傷口時就聽那木頭溫溫潤潤的一嗓子,喊的是自己的名字,末了還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感受,“疼。”
心突然就軟了下來,裴懸彎起食指敲了敲傅長随的額頭,“木頭。”
脖子上的傷口很小,幾乎看不見。但毒性太深傅長随皮膚又白,所以能清楚的看見有一個小黑點,還帶着幽幽的水光。唐門的毒真是不可小觑,不過這毒是熱毒,毒性很強勁,碰上傅長随身體裏的寒毒也能蠶食殆盡。
裴懸笑了,他怎麽忘了,還有這種辦法,真是……一時大意。
寒毒的問題一旦解決,剩下的就是小菜一碟。唐門的熱毒可由體外解,那麽就……裴懸扶正傅長随的身體,捧着他的腦袋低下頭,嘴唇貼上傅道長滾燙的皮膚,用最原始的方法把毒給吸出來。
裴懸是怪醫,但也是神醫。傅長随終于還是恢複了健康,熱度也退了。此時正筋疲力盡的躺在榻上昏睡。裴懸也累得夠嗆,他用帕子擦了擦傅道長身上的汗水,擦到左胸口的時候被上面的牙印吸引了注意力。
這牙印子正在結痂,也許是藥太神了所以好得快,之前被咬開的皮肉部分現在是點點粉色,印在左胸口靠近心髒的地方。這牙印子在裴懸看來,還挺順眼的。嗯,不給他用祛疤的藥了,男人嘛,沒有一點兒疤痕像樣麽?
如果遠在萬花谷的商羽此時也在的話,估計是這樣的:懸師叔,你虧不虧心吶?
裴懸趴着休息了一會,聽着林子的鳥兒高歌,心情稍微有點晴朗。他時不時探了探傅道長的溫度,确認了不會再升高後終于松了口氣,伸了伸懶腰洗幹淨手出了屋子。深深的吸了口氣後好奇的左右看了看,就見烏黎和唐呈分別坐在樹屋的最兩邊。
鬧別扭?
如果說之前那個裴懸是低氣壓的能一招戳死人,那麽現在的裴懸就是溫潤如玉神色淡淡的翩翩佳公子,摸着下巴的樣子還有些狡黠,簡直就是人格分裂腦子有病。
他大咧咧的打了個哈欠,走到唐呈身邊坐下,一拍他肩膀,“多謝。”
唐呈正看着遠處發呆,托着臉,“嗯。”
氣氛很悠閑也很安靜,配合着林子裏的風聲,烏黎身邊的大蛤蟆呱太鼓着腮幫子的聲音也不小。一高一低,很有節奏和規律。許是這氣氛不适合呱噪的烏黎,他“咻”的站起身,對裴懸揚起笑臉,道:“裴大哥,我去找下小艾。”
裴懸看着跑遠的烏黎,摸着下巴回頭看唐呈,眼裏滿是戲谑,“怎麽個意思?”
唐呈無奈,“你病好了就拿我尋開心?”
“啧啧……”裴懸瞧了瞧唐呈蒼白的臉,搖了搖頭,“你就打算這麽耗下去?”
“不然?”
裴懸輕笑一聲,“你那小兔子可不是吃素的,小心被趕出去這戲就唱不下去了。”
“已經是真的了,不會唱不下去。”
裴懸聳肩,真是可怕的人啊,自己的身體都這麽對待,可怕的執着。
“沒打算換種方法?”
唐呈好奇的轉回視線,“嗯?”
裴懸勾起嘴角,邪氣四溢,“烏黎吃硬不吃軟,你不知道麽?”
“啊?”唐呈有些傻眼。
裴大夫心情甚好,眯着眼給唐呈支招,“都半死不活來到這兒了被趕回去多可惜?那孩子吃硬不吃軟不正好辦,逮着軟肋直接吃了了事,磨磨唧唧做什麽?藥人的身體可以做好多事情,天時地利人要自己合啊,呵呵……”
“所以說……”唐呈指了指屋子裏,“你就是這麽找着人的?”
裴懸被他一句話說的沒邊沒際的,一頭霧水,“什麽?”
唐呈額頭青筋微跳,在心裏暗暗腹诽:輪到自己就懵了,果然是怪人。還給人出主意呢,瞎胡鬧。說的頭頭是道還以為他有經驗,感情啥都沒有還大言不慚。真是……好主意!
兩人剛開始時是互惠互利的夥伴,後來嘛,就發展成奇葩一樣的知己。雖說根本還沒到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地步,但是真要有事,他們還是能互相信任的。
安靜了一會後,唐呈問道:“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打算?”裴懸眨了眨眼,“拿了蠶絲蠱王回去救人,不然還有什麽打算?”
唐呈幽幽的嘆了口氣,眼裏蘊含着一個深不見底潭水,突然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守護使犯兩次錯就不能再勝任。”
“然後?”
“何時啓程?”
“那木頭醒了就走,谷裏的人怕是撐不了多久。”裴懸算一算時日,他們出來也久了些。太虛身體裏的蠱毒下了太久,他擔心遲則生變。
“行,那便叨擾了。”
裴懸挑了眉頭,突然想到了什麽嘴角一抿,“真行啊。”
唐呈沉默不語,但眼角眉梢卻帶了笑意。
正如唐呈所料,烏黎已經犯了兩次守護使的禁忌,已不能再任此職。但聖物皆被尋回正好可以将功贖過,又遇上裴懸以萬花谷的名義借用蠱王,曲雲教主思慮再三便讓五毒長老交代烏黎帶着蠶絲蠱王與裴懸一幹人前往萬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