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紹宣帝離宮後,宮裏一時間全部安靜了下來,以往活躍在養心殿到早朝這段路上賞花的美人也龜縮在了自己宮裏,娴妃病重卧床不起,容妃也沒傻到去找皇後的茬,往槍口上撞。容妃為什麽卧病不起她不知道,但她自己也多少明白過來了,這宮裏邊……大約也就是那一個人的天下了。
容妃斜倚在軟榻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雖然不是二八芳齡,卻也不見老态,就連膚質……雖是比不得皇後在宮裏面也是能排的上號的。如今皇上不在,她也不必畫上豔妝,這樣輕輕淺淺的反而稍松了一口氣。
自在宮裏待着的這十年來,她活的很累。
“主子……”門外慌慌張張奔進來一個綠衣宮女,臉上還驚惶未定,容妃皺着眉頭直起身子:“什麽事?”
“主子!外面都傳咱們都城被螟蛉國的軍隊給包圍了!”
“什麽?!”
容妃大驚失色,“螟蛉國怎麽會通過那麽多關口到的都城?明明先前一點蹤跡都不見!皇上呢……皇上、皇上出征去了……”容妃指甲陷進掌心,身子微微顫了顫。這時候她才忽然想起紹宣帝早已經率領軍隊前去西疆,恐怕這時候就根本回不來。
“皇上……皇上他……怕是趕不及的。”綠衣宮女吶吶而言。
“……那我們該怎麽辦!”
西疆距都城的距離,比螟蛉國距都城的距離要遠得多,且不論傳送消息所用的時間,就是紹宣帝立時從西疆啓程放回恐怕也不一定能解得了都城的燃眉之急。
一旦螟蛉國的軍隊破了都城的城門,高狩的皇宮就是他國的手中之物了。容妃到底也想不明白,螟蛉國是如何做到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高狩最中央的?
此時的都城城門下一片狼藉。
蘇文歌自嘲一笑,他向來都是進宮他國城牆,未想還能淪落到被別國打進城牆的地步,一年前大劼的城牆上站着個宴道平,一年後高狩的城牆上站着他。他相信自己能做到的,絕不會不會落于宴道平之下。
他身後便是整個高狩的标識,倘若這個标識倒下了,他對不起日前帶兵前去西疆的皇上,也對不起高狩子民,更對不起自己身為将軍的責任!不過是一死而已,他蘇文歌美酒喝過女人嘗過家藏萬貫千古留名,沒什麽好遺憾的!
“哈哈哈哈,上面的可是蘇将軍?”下方螟蛉國分開一條道路,一人騎着一匹黑馬慢慢走上前,這人馬上挂着一雙腦袋大的鐵錘,每一根的鐵錘上面都懸着三只鐵環,上面還刻着清晰的花紋,使人望而聲嘆。
“正是本将,下面賊子是何人?”蘇文歌淡淡的應答,他手中緊緊握着弓箭,只要下面的人一旦有所異動他便會舉箭而射,現在都城已經到了千鈞一發的地步,這不是一個人的戰鬥,他絕對不能大意。他的認知裏,沒有失敗這兩個字。
即使這次兵力懸殊,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會認輸。
這是一個将軍的信仰。
“蘇将軍大概不識得我等小人物,說出我的名字蘇将軍也不一定聽過,不過說起我的身份麽,蘇将軍也定然有所耳聞。”
底下的人哈哈一笑,不待人問便立時道:“我乃貪狼古國第四十二代皇子,對于貪狼這個國家,蘇将軍不陌生吧?”
“今日我等前來便是奪回貪狼的土地!将爾等謀奪者盡數斬于刀下!”這人說完前一句話忽然面色一變,一字一字的将後面的話說清,眉目間頓顯狠厲。
“本将還真不識得貪狼國是何處,不若本将現在送你一張地圖,你将這所謂的貪狼國給本将指出來,讓本将也開開眼界,也好讓本将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學識淺薄?”蘇文歌唇角帶笑的說着冰冷的話,他自然知道貪狼古國是什麽地方,分明是被高狩滅掉的老國之一,如今的地圖上哪裏能找得到?
“哼!你不過是徒逞口舌之力而已!,等到本皇子将你們城門砸破,看你還敢不敢嘴硬!”這位貪狼皇子冷哼一聲,他心中并非不氣,只是如今身處戰場,身為領軍大将最忌諱的便是被對方左右自己的情緒,所以蘇文歌的話即便他聽了有多生氣也不能自亂陣腳。
蘇文歌是久經沙場的将軍,征戰能力強,卻不一定就會守城。術業有專攻,不是人人都能像宴道平一般,即便是身為文官也一樣能将守城軍隊指揮的 。貪狼和螟蛉兩國正式看中了這一點才敢在紹宣帝前往西疆的時候大肆進攻高狩都城。
“蘇将軍是不是很奇怪,本皇子為何能不驚動高狩的任何關卡的情況下便能順利的抵達此處?哈哈……”
貪狼皇子笑得腮幫子都紅了,他指着城牆道:“誰叫你們高狩,皇宮建在哪兒不好?偏要建在貪狼皇城處!這不是找死是什麽?!通往此地的密道足以本皇子将貪狼勇士們全都帶來、甚至還可以加上螟蛉國提供的大部人馬。螟蛉國君已經承認本皇子的地位,只要本皇子将高狩都城攻下來,到時候螟蛉國公主和高狩整個國家都是本皇子的手中之物,哈哈哈哈!”
螟蛉國的皇位争奪戰最終以二皇子的全盤勝利告終,連番的受辱使得二皇子對高狩對紹宣帝心生怨恨,惱怒的趨勢下他找到了貪狼舊部,于是螟蛉國從此走上了一條徹底的不歸路,他不但表明了自己錯誤的立場,甚至還派大軍相助貪狼。
所有人都知道,倘若螟蛉國此事不成,只怕其後紹宣帝歸來後,螟蛉國這個小國最後連半分國土也不保。
蘇文歌暗暗咬牙,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猛地将三支箭搭在弓上,對着日頭便是一射,三道箭矢破空而響,統一成一道弧形穿梭在城牆之下,明明是向上射出的箭卻頃刻間落在下面最前方的這位貪狼皇子身上。
一支深深插.進馬腹,一支射入馬上人的大腿,貪狼皇子見機不對連忙騰空一番,以馬腹處隔着的鐵錘往額前一檔,第三只箭“铛”的一聲擦過鐵錘,自半空中落入貪狼的旗幟上,蘇文歌無聲的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這箭射不到下面的人,可是他不是來射人的,他的最終目标是射旗才對。
了解蘇文歌的人都知道,他每每攻城都會嚣張的将對方城牆上的旗杆射掉,不論這旗杆是挂的多麽高多麽遠,他總能辦到。
将軍的涵義,便是從來都能創造奇跡。
城牆上見到如此神跡,高狩一方果真士氣大振。
方才還神氣啾啾的黑色馬匹轟然倒地,貪狼皇子站在地面氣急敗壞的揮舞着鐵錘,大吼道:“上雲梯!都給我上!只有這一道城牆,只要攻破這道城牆,高狩就易主了!到時候本皇子做主,請你們喝最烈的酒、玩最美的女人!”
“是!是!是!”
貪狼舊部和螟蛉國軍士舉起手中長槍吶喊。
高狩都城的城牆頃刻間出被豎起了十幾條雲梯。
“弓箭手。”蘇文歌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敵軍,他微眯起眼,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口中則是重重的下令:“放箭!滾石!步兵跟随我迎敵,誓死保衛皇宮!”
“得令!”
城牆上忽然多了些巨大石塊,這些石塊形狀不規則,唯一的特點就是大!巨大!一個石塊的重量可比十個人加起來還要重。
大石塊順着雲梯滾了下來,一個貪狼勇士被石塊砸中,低吼一聲重重的撞落在身後之人的頭頂上,兩人頭尾相連摔在一起,自半空掉落,一瞬間被地上手中還豎着長槍、死不瞑目的螟蛉軍士從背部刺心而入,濡染了眼前的天際、幾乎就在頃刻間,血腥飛濺!
“殺啊!!”
“殺!!”
“這可怎麽辦,外面真的殺起來了!”宮裏此時猶如一鍋沸水,宮女太監都忙着收拾行李金銀首飾樣樣都帶着,幾乎将家底都拿了出來。
“都城與西疆萬裏之遙,皇上趕不回來了!蘇将軍手中只有三萬軍士,怎麽去抵擋貪狼和螟蛉合力而來的二十萬大軍?”光是想想那場面便足以心涼了。
高狩的皇宮,這次真的保不住了。
“叮當”一聲。
容妃摘下頭飾扔在首飾盒中,鳳尾長翅的金簪太過巨大,雖然漂亮可真到了外面卻不實用。這種東西是不便帶走的。
這一點她也知道,只是她舍不得罷了。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沒了華服沒了鮮衣,頭上包巾,已與尋常女子無異。镂空的指套還待在尾指上,這精致的東西是她當年在宮裏極力往上爬的動力,這滿屋子的金銀銅器無一不是皇上心情好時的賞賜,她都留着,平日裏只要看看便高興,她曾是寵妃,那時候,連盧皇後都要讓她三分。
“這些東西……”容妃蔥白的指尖劃過銅鏡下的金銀,這妝奁臺,也是她派人用金子築的,美極了。
“主子,宮裏已經亂起來了,娘娘趕緊趁亂逃走吧。”綠衣宮女身後背着一個大大的包裹,看着容妃的目光帶着懇切。
“好,這便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既然能在十年內爬上高位,就能再接下來的日子裏也混出個人樣來,她不願當下等人,只有留得性命,她才有機會再做人上人。
容妃看了眼綠衣宮女,心中冷笑,這個小丫頭不也是正看中了她的這一點麽。否則怎麽會不自己單獨逃命,而是一定要帶着她一起呢?不過現在皇宮打亂,正是是逃命期間,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她暫且不點破便罷了。
容妃扣上飾品盒,将它一整個兒塞在包裹裏,緊緊的系上死扣挽在腕上,她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櫃子裏那件冰綢衣,手指鋼要伸出去卻又緩緩收回。她猛地轉過身,眸中閃過一抹決斷。既然皇上心不在她這裏,那她也不必懷念什麽了。
“走吧。”
怡景宮的宮門被緩緩關閉。一直指甲大小的黑色蜘蛛探頭探腦的從門外面爬進來,它尾部微微翹,絲囊一陣湧動而後分泌出出一根粘稠的白絲,八只腿在空中游蕩半晌,慢慢在廊上纏繞起來。
……
養心殿裏,急送來的密函對了滿滿一桌子,宴安筠将包子放在嬷嬷懷裏,擡手拿起密函,翻開的第一頁便是觸目驚心的一條消息。
養心殿中不知什麽時候早已站着五六個黑衣人,這些人臉上覆着鐵面,看不出樣貌,只是雖然衣着怪異,憑空站在那裏卻生生的能讓人将其忽視。
“娘娘,快跟這些人走吧!不要再猶豫了!”安德禮在一旁原地轉圈,急的得像是火上的螞蟻。
他到底也沒想到螟蛉國和貪狼古國會做的這麽絕,居然會趁着皇上出征的時候來偷襲高狩都城。現在他最慶幸的是如今皇上不在皇宮。高狩,只要皇上還活着,便能東山再起。
“娘娘,現在城中正亂,可以趁亂逃跑,再晚就來不及了!”安德禮噗通說一聲跪下,“奴才求您了,為了萬歲爺,您也要逃出去。”他不信蘇文歌能阻得了二十萬大軍,不是對蘇文歌的統兵能力不信,而是史無先例。
他不敢冒這個險。
“倘若本宮走了,你怎麽辦?”宴安筠并沒有急切,她只是語氣淡淡的詢問安德禮。
“奴才……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是斷然不能逃的。”安德禮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宴安筠會問他這個問題,他額頭扣在地面上,一時間腦海裏飄過許多事,鼻頭卻愈發酸澀:“奴才自小便是在都城長大,這裏便是奴才的根,城破那日奴才便自刎在這皇宮中,倘若奴才的父母在天有靈,也會為奴才的決定欣慰的。”
“你不想逃,是因為這是你的家,可這裏卻同樣也是我的家。”
宴安筠微微一笑,她眸子彎成淺淺的月牙狀,美得驚人:“本宮不希望皇上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空無一人的皇宮,本宮要留在這裏,既然你能與皇宮共存亡,為何本宮卻不能?安公公,你也太j□j了吧?”
“娘娘,這不一樣……”
安德禮暗恨自己說錯話,連忙站起來阻止。
“你不必多說,本宮就留在這裏,絕不會離開。”宴安筠轉身走近內室,嗓音平淡卻能安定人心:“本宮相信蘇将軍一定能勝利,本宮也一定會在這裏等着皇上回來。安公公,皇上才是真命天子,上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安德禮雙手緊握,哽咽一番:“……是。”
殿中的幾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一人忽然放聲大笑:“好!”
“吓,老大你死我了……”個子最矮的一個黑衣人方才垂着的頭忽然像是睡夢中被誰驚醒了一般刷的一下擡了起來,他怪異的大叫一聲,“雜家還以為誰家放爆竹了呢!”
“……”
室內,宴安筠一臉嚴肅的問着系統君:“系統君,你能不能分析一下蘇将軍可否守得住都城?”
【叮!正在分析玩家問題。】
“謝謝。”聽到系統的回複,宴安筠輕舒了一口氣。看來系統君也不是在什麽事上都喜歡左右言他的,起碼這一次她問了問題,它就真的認真在分析了。系統君,真的很能讓人安心呢。
【叮!分析完畢: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