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娘娘,這位寶妃娘娘果真是無禮,您何必要給她送糕點來,平白的被吐了一身不說、還被皇上處罰。”
回到琴韻宮後,娴妃身邊的宮女連忙給她換了衣裳,娴妃坐在妝奁臺前、神色晦暗不明。
“給本宮把琴取來。”娴妃站起身子,走在桌案邊。
宮女道了一聲“是”便取來了琴。
這古琴不論是琴身還是琴弦都極其珍貴難得,所以娴妃平日裏尤為喜歡這把琴。她換下那身素色衣裳、身穿一件錦色小襖,此時靜靜的坐着、倒顯得頗為卓然了些。
娴妃壓住胸口。
她的心很亂,她需要彈琴靜心。
良好的家世、自小的家教将她培養成了一個琴藝大家,但卻從沒人教給她如何成為一個皇帝的妃子。
當時康王在世時,她以為自己終将會是康王的妻子,須得将滿腔感情灌注于其身、那時候她以為康王就是她的天。只是後來她才發現,憧憬并不能充當愛戀。當那個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她才知道……
這般的耀眼才是她渴望去追逐的。
紹宣帝,的确比康王要好太多了,千千萬萬人中他的驕傲他與生俱來的高貴告訴人們、也只有他能當得起“天之驕子”的稱謂。
只可恨又欣慰,這個人、他的心……從不曾為任何女人停留過。
娴妃閉上眼,纖細的玉指勾起一條琴弦,琴弦震顫,她左手中指抵住一跟弦、右手四指沿着熟識于心的軌跡緩緩滑過琴面,“叮咚”之音頓時響起,只是如今聽在耳中卻猛地呈現出方才在養心殿側殿中看到的一幕。
倘若一個男人連懷中女人孕吐過後都不嫌棄、反而更為用心親吻……再倘若将這個男人換做一個帝王的話、那當真只是所謂的帝王之寵“寵”麽?
娴妃睜開眼、神色有些恍惚,寶妃的出現根本就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本志滿躊躇的她現在卻有些慌了。
與此同時,秦天白日下一道黑影自漳闌宮迅速閃過,其身姿輕巧的越過皇宮的屋檐,一陣煙似的遁入養心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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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大雪下了一地銀白。
梳着兩把梳子頭的宮女們裹着厚厚的絨襖在雪地上踩了一行腳印。
為首的一個少女圓圓臉,眼睛倒是大的分明、頗有精神,她手上端着一只托盤,上面蓋了蓋子,用錦布封上四角的縫隙,将手中之物捂得密不透風。
這一列隊伍最後面的幾個宮女看看圓圓臉少女的背影,竊竊私語。
一個扯了扯身旁的宮女,羨慕道:“前面這便是那位身邊伺候着的,聽說先前也是個最低等的,沒想到倒是跟了個好主子、明明年紀比咱們大不了多少,卻算是熬出頭兒了。”
“……哪位身邊的?”
“還能是哪位?如今皇後觸怒了龍顏、正在昭陽宮裏關着禁閉,聽說皇上連們都不讓皇後出,要我看啊,皇後娘娘這一胎倘若是生個龍子還能緩和一下和皇上的關系,若是不能生下龍子、只怕要真正給隐藏起來了。”
這宮女頓了頓,小心的看了看周圍這才謹慎的歪着臉又道:“再說這容妃娘娘,從湖心亭那件事兒後也不見怎麽出現了,倒是靜妃娘娘在皇上跟前轉悠了不少時日,只是也不知為什麽、皇上卻不再去漳闌宮了。”
“至于娴妃娘娘——這個主子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你看啊,前五個身份尊貴的都不獲聖寵,那剩下的自然只有一位寶妃娘娘了。”
“難不成前面那位就是寶妃娘娘身邊的?”
另一個宮女驚訝的捂着嘴,早先便聽說宮裏的宮女想進寶妃娘娘身邊勢必要通過層層審查,之前伺候過旁的人的不行、有過主子的也不行、家世與外朝有關聯的更是早早的被刷下去了。
如今能遇上一個寶妃娘娘身邊的宮女,這些人自然驚奇萬分。
前頭的圓臉宮女走着走着眼睛一亮。
她轉過臉來連忙揮揮手、招呼着身後跟着的人,快語道:“快快,你們都走快些,主子們都等急了。”
末尾的兩個宮女連忙跑過去,這個“主子們”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麽人了,養心殿一共就兩個主子:
一個是寶妃娘娘,另一個自然便是皇上。
“是。”
魚貫而入的宮女在駐守侍衛的淩厲目光審視下、頭皮發麻的穿過養心殿的側殿正門。
養心殿原本雖然不如紹宣帝早朝的宮殿一般正大洪德、卻也頗具威嚴,只是如今這裏面卻全然變了個樣子——且不論這一地的顏色鮮妍的地毯,單說屋子裏的擺設和小巧的火爐、無一不顯示着其精美程度。
分明更像是女人喜歡的東西。
圓臉宮女将手中之物擱在桌上,恭敬的對另一個綠衣宮女行禮:“鹿姐姐,奴婢已經将東西準備齊全了。”
綠衣宮女接過來挨個兒的看了看,半晌才點點頭:“這些都是備置的年貨、切不可方亂了,你叫她們都擺到庫存裏去,過些時候說不得宮裏就會用到了。”
“是。”
圓臉宮女又是招呼着身後的人往另一邊的庫中去。
事實她也知道養心殿為何會提前備置好年貨,大抵是因為寶妃娘娘有孕、比旁人更加畏寒些,皇上此時下令這般提前準備、着實是将人暖在心裏了。
國有國法、宮有宮規。
此時皇後鳳印被奪、寶妃獲寵,風水輪流轉也是必然的。看今年不就是寶妃比皇後先得了份例麽?且這份例還是比照皇後的份例來的。
門外咯吱咯吱的聲音再次響起,剛下了早朝的紹宣帝款步走進側殿,他眉目風華,倒是叫那幾個備置物品的宮女看直了眼,原來皇上……
生的這般俊朗。
難怪能叫這麽多宮妃一直念念不忘。
鹿兒連忙走過來道:“主子剛醒,皇上可是要見主子?”
“朕等等再進去。”
屋裏暖爐正旺。
紹宣帝紹宣帝脫□上裹着的精致披風擱在鹿兒手上,他坐在火爐邊上将山上的寒氣烤散,直到覺得手心逐漸溫熱下來這才站起身。
掀開厚重的簾子,紹宣帝舉步進了內室。
他抿了抿唇,眉間滿是淺淺笑意。
鹿兒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手中滿是寒氣的披風,忽然冒出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皇上日日這般進門便将自己烤的暖烘烘的,只是因為怕自己進到內室、身上的寒氣冷到主子吧?
安德禮接過鹿兒手中的披風,嘆了口氣:“寶妃娘娘天大的福氣,皇上這些日子來卻是把寶妃娘娘疼到心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