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們放肆!哀家是太後!是先帝親封的太後!”
慈福太後梗着脖子、手腳僵硬着把床上光着身子已經死絕的男人踢下床,屍體吭蹬一聲掉落下來,脖子呈現出青紫的地方有個碗大的傷口。實則倘若這男人不是被大內侍衛殺死、恐怕最終也會被太後一手掐死。
慈福太後絕不是個會心軟的人物,對她來說什麽手段都能用,別說親手殺個人,她年輕時候手上的人命不比宮裏邊任何人少。
她手背上還沾染着男人混濁的血液,身上的亵衣淩亂不堪,雖然已經失了光澤卻保養的極好的身子布滿了清晰的青紫的痕跡。慈福太後心中暗恨,一時不查竟是中了旁人的道兒了!而在這宮裏與她有利益沖突的、非紹宣帝莫屬!
慈福太後心頭暗恨,當年害死元後那個賤人的時候她便應當親手掐死她的兒子,倘若她當時那麽做了、現在又怎麽會栽到紹宣帝手中!說到底還是斬草未能除根!她現在是既恨又惱、腦海中閃過的全部都是最最狠戾的報複……
聽到太後中氣十足的這句話,侍衛們面面相觑,皇上雖然帶着他們斬殺了奸夫、可沒說怎麽處置太後的問題……沒有皇上的旨意他們哪敢妄動?
“太後娘娘,您這樣做……可對得起先帝麽?”這時候角落裏傳來弱弱的一道聲音,卻如平地驚雷,衆人都恍然大悟。
說到底太後也是先帝的妃子,倘若先帝在世見自己的妃子與宮外之人私通、恐怕絕不會留什麽情面!
侍衛首領對着手下使了個眼色,手裏的刀把轉了兩下,眼中寒芒一閃,布滿繭子的虎口緊緊貼合着刀柄,似乎随時都能瞬間出刀。
聽到這句話,慈福太後兇狠的望過去,只見是個藍衣小太監,帽子壓得低低,正垂頭站在一旁。
“哀家的事、你一個奴才亂嚼什麽舌根!小心哀家叫你永遠都開不了口!”慈福太後橫眉一豎、染血的一只手重重的拍在床板上,只是下面的錦褥太過厚重,只聽得沉重的一聲悶響,小太監頭垂得更低。
“太後娘娘,我家主子乃是後宮之主,雖然現在沒了鳳印,可身份還在,便斷斷不會允許這般禍亂宮闱的事情存在!”
小太監忽然擡起頭,雙目通紅,捏起小拳頭大義凜然道:“奴才雖然只是個太監,卻也知道何為規矩。太後如今做了這等事、莫不是還要等到皇上下旨才認罪肯伏法麽?君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更何況與宮外之人私通本就是一個死罪,太後自己難道還不清楚麽?!”
小太監這話說的聲如洪鐘,慈福太後氣的渾身顫抖,她抖着手指狠狠地指着小太監,“哀家根本就沒有與宮外之人……”私通……
飛矢來的一支銀針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倏忽刺入太後的喉腔,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番情景在衆人看來,只當她是被說得啞口無言了。
橫梁上戴着鐵面的黑衣人抱着懷中的劍随意擺弄着手上的一把銀針,個個兒銀光閃閃,黑衣人露齒一笑,又從指間倏忽彈出一只銀針,轉瞬即逝,随即消失在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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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取太後這種沒有斬草除根、最終含恨且即将暴斃事件的經驗,皇宮裏、對待敵人,就要不留後患。
不單是皇帝想讓太後去世,他身為一個從太後身邊轉投向皇帝的影衛,更想讓太後消失、他才會沒有後顧之憂——
影衛的存在,可是最怕被人惦記的……尤其是像太後這種有手中掌握着一定權力的人。
太後的“啞口無言”使得侍衛首領微微嘆了一口氣,也難怪太後會想找面首、畢竟先帝爺去了這麽多年了、難免少個男人。如今看來太後這般表現,恐怕最後也是真心悔過了……只是做了就是做了,悔過也毫無意義。
侍衛首領這邊想東想西,卻愣是沒理解到太後怎麽會變的如此的“不正常”,他樂呵呵的拍了拍小太監的肩膀:“你小子性格不錯,叫什麽名字?”
“奴才是昭陽宮的小勺子。”小太監連忙彎腰回道。
侍衛首領對他點了點頭,揮揮手直接令人封鎖了整個素心殿,小勺子看了一陣、抽了個機會鑽了出去,這才慢吞吞的走向昭陽宮的放向。與此同時素心殿殿外的花叢中竄出一道人影,緊緊墜在小勺子身後。
“小勺子公公,回來了?”昭陽宮歪守夜的宮女顯然對小勺子比較熟識,兩人寒暄一番,這宮女便讓小勺子進了宮。
那身後墜着的身影身形微微一頓,眼睛微眯,看向宮殿上“昭陽宮”三個大字,藏在夜色下的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居然是……皇後……”
……
養心殿中,寶妃臉色蒼白的被安置在床上。
事實上這已經是寶妃進宮以來……第三次發生意外了。
前兩次好在還有跡可循,第一次是中箭、第二次是落水,可這第三次卻任是紹宣帝想破腦袋也沒明白、怎麽好好地寶妃就暈了呢?
——難道是中毒?
紹宣帝很快找出了一個最為合适的解釋,只是倘若有人想要越過養心殿給寶妃下毒,可謂是千難萬難,更何況誰有那個膽子對養心殿投毒?分明是不想活了吧!養心殿可是皇上住的地方!
對高狩來說,高狩皇帝的一條命比千萬人來的都重!
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說法,這裏只有征戰!誰軍隊力量大、打的下廣袤的土地、誰就養得起百姓,百姓也便願意跟着你。高狩如今國土不斷擴張,倘若這時候有誰不長眼在皇上身邊投毒,恐怕活着被分屍也不為過!
于是……紹宣帝徹底淩亂了。
被安德禮急急忙忙扯來的依然是王太醫,他一身爽利的便服,一看便是被從家中挖來的,兩只眼底呈青色,眼皮通紅腫的厲害,一進來便是哈欠連天……王太醫抽抽被冷風吹得直流的鼻涕,他的老天,這寶妃娘娘又病了?這次又是中箭了還是“小産”?
王如柏現在撒起慌來基本是臉不紅心不跳,他出宮入宮逢人便說起寶妃娘娘小産之事,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整個宮裏沒人不知道皇上最寵愛的寶妃落水小産了有,甚至連內務府的太監都在寶妃的檔案上記了關于“小産”的重重的一筆。
随手把藥箱放在一邊,王如柏熟門熟路的給寶妃娘娘腕下放好脈診,小心的搭上這奶白細膩的手腕。
紹宣帝靜靜的站在床前。
王如柏“嘶”了一聲,深沉的道:“寶妃娘娘這脈象……快、脈如珠滾,嘶……”
“什麽意思?”紹宣帝沉聲問道。
“簡而言之,就是……皇上您看……”王太醫覺得自己有必要仔細的解釋一下,“雖然這月份有點小,換做旁的人必定是診不出來的,”他小心的托起寶妃的右手,無名指、中指和小指均搭于其上,道:“這是‘寸’,這是‘關’,這是‘尺’。”
王太醫松開手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呦由寸至尺,脈象雖然淺些、卻隐隐行如流水,俗話說,‘滑脈如珠滾滾來,往來流利卻還前,停食氮氣胸中淤……’”
“說人話!”紹宣帝皺緊了眉,這種專業術語他根本聽不懂好麽,明知道自己在意的女人身子有了什麽毛病,卻愣是被醫生咬文嚼字的哄着,換了誰都得胸口冒火。
“是試,恭喜皇上,寶妃娘娘這是有孕了。雖然月份尚淺,脈象不明顯,但是臣對自己的醫術還是頗有自信的……”
聽聞此言,紹宣帝恨不得一掌拍飛他!
這種一句話的事,王如柏居然說了這麽多廢話!但随即紹宣帝又顯臉色僵硬,他心中隐隐還有些驚喜和不可置信……
他的寶兒……
居然再一次有孕了?!
紹宣帝酸澀的想了想,好在他們終于有孩子了。如此同時,他對前一個流掉的孩子所有的期望和遺憾全部轉移到了現在。他将寶妃的手放進錦被中掖好,收起握緊的拳頭,對着王太醫沉聲道:“跟朕出去,朕還有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