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捕撈指南

第31章 随你便

餘方兩眼一黑，癱在電競椅裏緩了好一會兒，才掙紮着坐起來，回複阿梨的微信：

@LKG.Yu：我們沒有在一起

@梨子：真的嗎？那你幹嘛給他點外賣？

@LKG.Yu：這個吧……說來話長……反正我肯定不會和他在一起啊……

@梨子：但你們LKG的粉絲都磕瘋了哎，還有跑到我直播間來問我的，好為難呢

@LKG.Yu：有啥為難的，你就實話實說啊

@梨子：我怕得罪肅隊呀，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是吧[顫抖]

@LKG.Yu：……

餘方放下手機，有點恍惚地想，那我呢。

池肅這個狗崽子，給點打擊就黯淡，給點陽光就燦爛。現在，他，餘方，可以說是随時拿捏着池肅的情緒——不會有人覺得這樣很爽吧？爽嗎？爽個屁啊！

不能縱容池肅對他的喜歡，因為他不可能給池肅任何結果。更不能對池肅太冷淡，生怕池肅心情不好狀态不好影響整支隊伍的成績。餘方無語問蒼天，他只是一個撈逼輔助啊，他做錯了什麽要承受這些啊。

訓練室的門被推開，餘方擡眼，是戰隊的運營姐姐。

“鄧經理叫我通知一下哈，明天下午去玩密室，大家統一穿隊服，我們拍點vlog素材。”

阿開第一個哀嚎：“又去密室？咱就不能換個別的嗎？”

運營笑眯眯地說：“粉絲喜歡看這個呀。”

“他們這是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萬格也嘆了口氣：“去年的密室vlog，粉絲做了好多醜圖出來……今年又有新的了。”

餘方有點奇怪，扭頭問May：“什麽密室啊？很吓人麽？”

May意味深長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翌日下午三點，LKG一隊隊員前往AAA密室。

餘方以為這密室的名字是什麽縮寫，在大衆點評上查了一下，才發現竟然真的就叫“AAA”，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3A景區呢，他自言自語道：“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

阿開垮着臉說：“它不念‘诶诶诶’，念‘啊啊啊’，就是我們尖叫的‘啊啊啊’。”

餘方：“……行吧。”

一行人到達密室，根據流程，在他們進去玩之前，攝像師要先拍一個“賽前采訪”。

“阿開先來吧，”鄧經理不懷好意地笑笑，“第二次來了，這次有什麽目标嗎？”

阿開哆哆嗦嗦地說：“活着出來。”

鄧經理：“……”

餘方沒忍住笑了笑，攝像師的鏡頭便對準了他，鄧經理說：“餘方是第一次跟我們玩密室，感覺怎麽樣？”

餘方淡定地說：“就那樣啊。”

“哦，不緊張嗎？”

“這有什麽緊張的，”餘方瞥一眼阿開，想起昨天的微博熱評，“小孩才害怕吧。”

鄧經理哈哈大笑。

接下來是May和萬格，最後是池肅。

這三個人也都很淡定，更顯得阿開像個呆瓜。

“行啦，進去吧，”鄧經理大手一揮，滿臉期待，“裏面都有攝像頭，我在外面看着你們哈，別害怕。”

工作人員帶領五人前往密室。

簡單介紹完規則和注意事項，他掏出鑰匙，打開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門。門內，竟然是一條曲折細長的小徑，兩側點了蠟燭，燭光幽幽搖晃。

“進去往前走就好啦，”工作人員說，“我就送大家到這裏喽。”

***

咔噠一聲，木門合上。

五人不約而同地沉默。

片刻後，阿開實在忍不住了，顫顫悠悠地說：“我不管，我要走中間啊。”

May冷哼一聲：“沒指望你打頭陣。”

到底是有多恐怖啊？餘方覺得好笑，問他們：“去年是誰打頭陣？”

他這話一說出口，肌肉男萬格慚愧地低下了頭。

May左右看看不說話。

阿開就更不說話了。

幾秒後，池肅低聲說：“我。”

……小狗崽子膽兒還挺大。

餘方撥開衆人，向前走了幾步，淡定地說：“這次我打頭吧。”

有人主動打頭陣，阿開他們當然求之不得，只有池肅不太放心地說了一句：“你之前來這玩過麽？”

“沒啊。”

“還是我走前面吧。”

“你什麽意思，”餘方瞥他一眼，“不相信爸爸？”

“這邊道具比較逼真……”

餘方嗤笑：“行啊，我倒要看看有多逼真。”

池肅沒再說話，默默上前，跟在餘方身後。不知不覺中，五人已經站好了位置——餘方打頭，池肅緊跟其後，阿開和May夾在中間，萬格殿後。

小徑盡頭是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門，餘方拉動生鏽的把手，“吱呀——”一聲，門就開了。

入眼是一間普通的卧室，只是很破舊，發黃的牆壁上挂着2003年的日歷，頂燈黯淡極了，一閃一閃的，好像随時會熄滅。

阿開“嗷嗚”一聲，抱住May的胳膊。

May白他一眼：“這才剛開始呢，你能有點出息嗎？”

阿開死死抱着May的胳膊：“我不。”

“嘁，”餘方率先走到書桌前，拿起上面的信封，“線索應該是這個吧。”

池肅跟上來，忽然輕聲說：“你經常玩密室嗎？”

“我沒——”餘方想說我沒玩過，頓了一下，話到嘴邊改成“我沒經常玩。”

……在上海待了這麽多年，連密室都沒玩過，好像有點丢人。

其實各個戰隊也是近兩年才興起拍密室vlog的，之前餘方在MSG的時候，那邊的運營比較随意，唯一搞過的戶外活動就是燒烤。當然了，選手都是年輕人，私下經常組隊去玩密室劇本殺，MSG的上單曾經邀請過餘方，被餘方推脫掉了。

倒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吧，這密室玩一次還挺貴的……除非戰隊報銷，否則餘方可不舍得花這個錢。

不過，他經常在抖音刷密室搞笑錄像合輯，刷得多了，也就知道密室裏大概都有些什麽了。

餘方心不在焉地讀完了信，信的內容大概是講這間房子裏曾經生活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後來一家三口橫死，死因成了未解之謎，而玩家的任務就是調查死因。

哎，無聊。

餘方把信塞給池肅，說：“走吧，去前面看看。”

餘方平靜地推開下一扇門，走進客廳。正中間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具“屍體”，地毯上“血跡”斑斑。

阿開：“我草！！！！！！”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餘方沒搭理他，上前兩步，盯着“屍體”點評道：“是挺逼真的哎。”他甚至蹲下去，用指尖蘸起一點鮮紅的“血跡”，嗅了嗅，然後笑着說：“還挺香的，來阿開你聞聞……”

阿開拼命往後躲：“別別別餘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餘方：“別怕啊，真的是香的呢。”

阿開哭腔都快出來了：“餘哥我求你了。”

“叫聲爸爸。”

“爹！！！”

“乖，”餘方滿意了，“爸爸罩着你啊，別怕。”

有餘方這個沒心沒肺的人打頭，密室突然變得簡單許多，他們順利地刷完了幾個房間，NPC提示，只剩最後兩個線索了。

最後兩個線索有些特殊，不能五人一起搜尋，而是要求玩家兩兩結伴分為兩組，分別去兩個房間尋找線索。

阿開眼前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去啊？我在這等他們？”

NPC點點頭。

“咱們分一下吧，”上午起得早，餘方甚至有點犯困，“趕快弄完出去了。”

May和萬格對視一眼，緊接着，兩人默契地向旁邊挪動兩步，May說：“我倆一組吧。”

“行啊……”餘方沒有多想，對池肅說，“走吧。”

May和萬格左轉，餘方和池肅右轉。

又是一條曲折的小徑。

先前有阿開他們在，咋咋呼呼地，倒不覺得尴尬。此刻只剩餘方和池肅，池肅悶頭走在旁邊，餘方突然反應過來，哎，應該和May或者萬格一組的。

微妙的尴尬感彌漫在空氣中。

餘方心想，還好這地方烏漆嘛黑的，他們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又一扇木門出現在眼前。

“什麽線索啊，也沒點提示，”餘方故作輕松地推開門，“哎，是那個嗎？”

房間不大，一盞昏黃的壁燈閃爍着，陣陣涼風從窗戶吹進來。

窗口處，懸挂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餘方走上前去，輕輕一拽繩子，那團黑東西就“撲通”一聲掉在地上。兩人蹲下，池肅掏出手機照明，原來是只黑色的包裹，裏面不知有什麽東西。

餘方正要伸手，池肅忽然說：“我來吧。”

“不用，”餘方立刻抓住包裹，“爸爸今天帶飛……诶這什麽東西啊軟綿綿的……”

軟綿綿的，毛茸茸的。

那東西露出來的瞬間，餘方慘叫一聲，觸電般向後彈開。

——是一只沒有眼珠的黑貓。

池肅霍然起身：“餘方！”

餘方已經縮到牆根，面白如紙，他想站起來，但是渾身都在顫抖，池肅連忙擋在餘方面前，遮住那只黑貓。

“那是個道具，假的，”池肅皺眉，語速很快，“你別怕，餘方，別怕。”

“我……我知道，”餘方既恐懼，又窘迫，“我就是被吓了一跳……”

“嗯，你歇一會兒，線索我們不找了。”

餘方閉了閉眼，腦海中全都是那只黑貓空洞的眼眶。是道具嗎？肯定是道具吧，可是這道具也太逼真了，草……真丢人啊。

池肅半跪在餘方面前，慢慢探出手，攥住餘方冰涼的手。

四下安靜極了，餘方急促的呼吸聲變得非常清晰，池肅沒再說話，只是用力攥着餘方的手，像是某種無聲的安撫。

房間裏黑漆漆的，有點冷，池肅的手意外地暖和。

不知過了多久，餘方終于平靜下來。

“你去找線索吧，”他悶聲說，“可能就是那個……貓吧。”

“不找了，”池肅說，“傻逼線索。”

“不找怎麽出去啊。”

“那就不出去。”

餘方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真沒事了……我就是，呃，你知道，我小時候養的那只貓不見了，有時候我會想它是不是被人抓走吃了……哎，我說這些幹什麽。”

池肅靜了幾秒，說：“是去做野貓了吧。”

餘方勉強笑笑：“可能吧。”

話音剛落，喇叭裏傳出NPC的聲音：“小哥哥可以出來了，你們已經通關了。”

“啊？”餘方愣住，“不是還沒找線索嗎？”

NPC：“你們的隊友找齊了。”

“哦……”

可以走了。直到這一刻，餘方才猛地反應過來兩件事：第一，他很沒出息地坐在地上。第二，池肅和他十指相扣。

還有第三件事，就是那只假貓還在據他幾步之遙的地上。

池肅把手機解鎖，塞到餘方另一只手裏：“你別看地上，看這個。”

“哦……”手機屏幕亮得晃眼，餘方愣了一下，屏幕壁紙竟然是他給池肅點的外賣。

餘方盯着屏幕，迷惑地想，真的只是一頓外賣啊，至于嗎。

我要是給他送朵花他是不是直接微博出櫃……

不知不覺中，池肅牽着他走出了房間，回到來時的細長小徑。已經可以聽見阿開的大呼小叫了。

兩人同時籲出一口氣。

餘方小聲說：“謝謝啊，隊長。”

池肅淡聲回答：“沒事。”

沒事你倒是把手放開啊。

下一秒，池肅說：“我能再牽你一會兒嗎？不會讓他們看見的。”

“你……”餘方兩頰發熱，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但剛才多虧有池肅在……現在拒絕的話，多少有點翻臉不認人了。

餘方紅着臉，含含糊糊地說：“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