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捕撈指南

第16章 晚了

LKG運營日活動以#池肅 不知道#上熱搜為結局。

鄧經理挂掉老板的電話，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虎哥坐在他旁邊，神情嚴肅，一言不發。

阿開、May、萬格則站成一排，臉上均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餘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慢吞吞地喝可樂。

反正這事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虎哥和鄧經理已經把他們三個罵過一輪了，眼看還有第二輪，在這耗着沒意思，餘方起身：“那個……你們先聊着，我去訓練了啊。”

鄧經理陰沉地說：“不準去！”

餘方：“為啥？”

“你以為你就不用挨罵了嗎！”鄧經理點開新鮮出爐的阿梨直播剪輯——短短一小時，播放量已經超過二十萬——罵道：“你看你說的是什麽話！‘那個妹子也太倒黴了吧！’有你這麽說話的嗎！我們池肅盤正條順又有錢，被他喜歡怎麽就倒黴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隊長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歡那個妹子麽，我就覺得……”

“笨啊你，”虎哥說，“池肅明顯是臉皮薄，所以才說‘不知道’——你當他真的不知道？”

餘方沉默幾秒，搖頭道：“算了，年輕人的愛恨情仇我不懂。”

阿開小聲說：“我也不懂。”

鄧經理臉色黑得像鍋底：“你不懂？我看你挺懂的啊，俱樂部準備了那麽多問題你不問，非要問這些情啊愛啊！挺早熟啊你！”

阿開嘀咕：“我本來就成年了。”

“還頂嘴！還敢頂嘴！”

鄧經理氣得險些昏過去，好在虎哥及時伸手扶住他。虎哥嘆了口氣，說：“算了，這種問題早晚都會有……早經歷早免疫，早發生早解決。”

“可它什麽時候發生不好……非要在打比賽的時候……”鄧經理欲哭無淚，“你們知道現在網上都罵成什麽樣了嗎？說池肅談了戀愛，訓練不專心，狀态下滑，還有罵他渣男的，我特麽……”

虎哥皺眉：“是得和池肅聊一下。”

“最過分的是！池肅很多女友粉脫粉了！”鄧經理捂住胸口，痛心道，“咱們失去的都是錢啊，都是活生生白花花的錢啊……”

虎哥狠狠瞪阿開一眼：“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阿開：“好嘞！”話沒說完，三人已經溜出了辦公室。

餘方說：“我也走了哈。”

虎哥：“順便把池肅叫過來。”

“OK。”

阿開他們三個不知去向，餘方溜溜達達地回到訓練室，和池肅撞個正着。

池肅攥着手機，表情不怎麽好看。

小可憐見的，被女友粉罵成篩子了吧？愛情的道路就是這麽坎坷啊。餘方咳了咳，端起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隊長，想哭就哭出來哈，這種事誰都會經歷的，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不過早經歷早免疫……”

池肅盯着他：“你也經歷過？”

“嗯……”餘方含糊地說，“差不多吧。”

池肅說：“對誰？”

這小崽子咋這麽八卦！可是裝逼的話已經說出口了，餘方只好硬着頭皮說：“個人隐私，保密呢。”

池肅沒接話，轉身就走。

“哎！虎哥叫你去辦公室！”

池肅根本沒搭理他。

***

去辦公室的路上，池肅再次點開那條視頻。

是他們玩的真心話游戲的剪輯。

評論已經超過五千條。

@唐炒李子：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池肅喜歡的是阿梨？你們先別罵，聽我分析一下！是這樣的，去年LKG的中秋節直播裏他們也玩過真心話大冒險，但當時池肅表現得很正常，沒說任何奇怪的話！！！那麽這次游戲和上次游戲有什麽區別呢？就是多了一個阿梨啊！有沒有可能池肅是在暗示阿梨？

@Monoya回複@唐炒李子：你的分析可真是有理有據，不過我提醒一下，去年中秋節直播也沒有Yu哦，按你這邏輯，池肅也有可能是在暗示Yu？

@山水再逢處：草，魚傳尺素真有你們的，這也能磕？

@補補羅：笑死，池肅粉真的好努力好感人，池肅都給女朋友隔空表白了，女友粉還在拉着餘方洗白：我不聽我不聽，池肅喜歡的就是餘方！池肅不喜歡女的！

@Selare：y1s1，池肅那個也不算表白吧，就……他好像真的很迷茫的樣子……

@LKG十年虛假老粉：不會吧不會吧，竟然真有人相信池肅那不是表白？過來人告訴你們，這就是小情侶的情趣罷了。

@傘下之青：我倒覺得有可能是霏霏，她不是解說團裏出了名的池肅粉麽，她解說池肅比賽的時候有多偏心大家也都見過。你們想啊，他倆混同一個圈子，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搞在一起很正常吧。

……

池肅對着手機沉默。直到手機自動鎖屏了，他才把它揣進兜，推門走進辦公室。

鄧經理剛抿了一口消火順氣菊花茶，看見池肅，險些一口噴出來。

這罪魁禍首怎麽這麽平靜！這麽淡定！絲毫沒有悔過的樣子！

鄧經理抹掉嘴角的茶水，氣呼呼道：“池肅你給我過來！”

池肅上前兩步，看着他。

他在挑釁！他是在挑釁吧！

“你今天怎麽回事！”鄧經理沉着臉，“你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池肅想了想，說：“就是字面意思。”

“你——”

“行了你去那邊歇會，”再問下去只怕鄧經理要腦溢血了，虎哥把他推開，自己站到池肅面前，“池肅，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池肅說：“沒有。”

什麽？竟然還沒追到手？什麽天仙這麽難追？！

虎哥皺眉：“那你現在算是……單相思？還是暧昧期？”

這問題池肅已經在評論區看得快吐了，他忽然有些煩躁：“說了是字面意思，很難懂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

虎哥愣了兩秒，表情複雜地說：“這事很難确定嗎？”

鄧經理幽幽道：“池肅，跟我們說實話。”

池肅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他該怎麽說？從小到大他确實沒喜歡過什麽人——他爸媽都是大學老師，所以他從小就在X大附小、X大附中上學，同學幾乎都是教師子女，和他在同一個教工家屬院長大，彼此熟得連對方穿開裆褲是什麽樣都知道，他實在喜歡不起來。

後來開始打職業，沒日沒夜地訓練，腦子裏除了游戲還是游戲，外加和爸媽的兩年之約，他就更沒空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在意一個人，就是喜歡嗎？

他覺得不會那麽簡單。

可他為什麽總是格外在意那個人呢？

“池肅，”虎哥說，“想什麽呢？”

池肅輕聲說：“我确實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

虎哥無語，半晌，長嘆一聲說：“現在的電競選手十個有九個都亂搞，誰能想到我們小肅隊這麽冰清玉潔……我特麽也是服了。”

鄧經理湊過來，八卦地問：“所以你說的到底是哪個妹妹？能透露嗎？”

池肅說：“不能。”

“這麽見外啊？咱們可都是自己人，”鄧經理賊心不死，勸說道，“小肅你想啊，你告訴我們，我們也能幫你出出主意。你還年輕，很多事啊，需要過來人的指導……”

池肅不接他的話，只是對虎哥說：“你們放心，這事不會影響訓練。”

虎哥無奈地說：“我倒不是擔心情感問題影響訓練，而是……網上那些評論你也看見了吧？我是怕它們影響你心态。”

“不會的，”池肅語氣篤定，“我不在意那個。”

池肅離開辦公室，此時是晚上八點半，陳小灰終于做完了實驗。

跨出實驗室的第一秒，他就撥了池肅的電話。

陳小灰，X大心理學系碩士一年級在讀，父親是X大物理學院教授，和池肅家住同一棟家屬樓。所以雖然他比池肅大幾歲，但并這不影響他沒臉沒皮地求池肅帶他上分。

“出啥事了，這麽着急？”陳小灰還沒看見微博熱搜，也不知道幾小時前他這位好兄弟剛發表了一番刺激言論。

但很快，他就被好兄弟的言論刺激到了。

池肅低聲說：“你們有沒有學過……如何确定一個人，是不是同性戀？”

陳小灰呆滞幾秒，腦子裏閃過一千八百種社會倫理劇情，他顫抖着問：“你……你隊友……看上.你了？”

池肅：“……那倒沒有。”

“那你問這個幹啥？”

“我懷疑我是。”

“……”

池肅涼飕飕地警告：“說出去你就這輩子別想上王者。”

陳小灰狠掐自己一把：“不會不會，打死我都不說……呃……那你看上誰了？”停頓一秒，又改口道，“你懷疑自己看上誰了？”

池肅說：“這你別管。”

卧了個槽，不會是什麽悖德之戀吧！電競圈這麽亂嗎！陳小灰擦了把汗：“行吧……你剛剛問我怎麽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戀？”

“嗯，有沒有相關的理論？”

“有肯定是有，但我不做這個方向……”陳小灰冥思苦想，腦海中忽然浮現大四時某節專業選修課的情景。

“诶，我好像想起來一個，不過我也不記得是誰的理論了，”陳小灰壓低聲音，“你就大概聽聽啊。”

“嗯，你說。”

“老師是這樣講的——就是說，如果你的欲望指向‘同性’這種性別，那你就是同性戀。”

“生理欲望？”

“是吧。”

“指向同性……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吧，意思就是說，你對‘男性’這種性別有欲望，哎呀，打個比方，你摸同性的手，會有什麽異樣的感覺嗎？不是說那種無意的觸碰啊，是那種，牽手，你懂吧。”

池肅蹙眉，他什麽時候牽過同性的手？！

正在此時，電梯開了。阿開拎着剛拿的燒烤外賣，歡快地走出電梯。

池肅和阿開對視。

阿開：“隊長！老鄧罵完你啦？來來來吃燒烤，這家的烤苕皮特別入味……”

池肅挂掉電話，走向阿開。

阿開的小手，白白的，嫩嫩的，胖胖的。

幻想那畫面，池肅感到一陣惡寒。

但他明白一個做學術的道理——實踐，出真知。他還明白一個打游戲的道理——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隊友。

阿開奇怪道：“隊長，你咋啦？”

池肅輕聲說：“你過來一下。”

***

另一邊，陳小灰迷茫地看着手機屏幕，心想：怎麽挂了啊？話還沒說完呢……算了，他們打職業的忙，給他發微信吧。

陳小灰删删改改，發去一條措辭嚴謹的消息：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對“同性”這種性別沒有欲望，你不是同性戀，但你又喜歡一位同性……國外一些學者認為人的性向本來就是流動的，所以這種情況也是可能出現的啦。

二十分鐘後。

池肅回複他的微信，只有兩個字：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