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 舍南舍北皆種桃,東風一吹數尺高。
因為剛接手家裏生意的原因,為了穩定一下江南那邊的客戶關系,陶恭銳壓貨去了江南,卻沒想到路上出了意外,只得折返回保定。可是回到家陶恭銳卻發現妹妹不見了,便猜到他離家的這段時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他不能為這件事大動肝火,因為母親向來讨厭小桃花,若他為此事着急,母親必定傷心,因此雖然着急小桃花的下落,也只能暗中命人尋找。
經過一番調查,陶恭銳才知道母親竟然趁他不在家的時候,給小桃花定了一門婚事。若這門親事是個良緣也就罷了,竟然定的是他舅舅家的表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那表哥分明好龍陽。雖然舅舅舅母拼命隐瞞這件事,可是當地人私下裏都在傳。他那表哥到了說親的年紀,根本沒好人家願意把自家女兒嫁到火坑裏去。偏她舅母還挑三揀四,既要兒媳婦長得好看,又要溫柔賢淑,還要門當戶對。導致他表哥二十多歲了還未成親,倒是相好的小倌兒換了好幾個。
陶恭銳知道母親讨厭小桃花,可沒想到母親竟然動了把小桃花嫁給他表哥的心思,幸好小桃花逃走了,若真的嫁給他表哥,小桃花的半輩子不就毀了嗎?只是如今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雖然小桃花向來聰明伶俐,可她終究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孤身流落在外,也不知道會碰到什麽事情。
而因為母親随便給小桃花定了一門婚事,導致她離家出走的事情,也在保定城傳揚開來。那些父親在商場上的舊友,雖然看不慣他寵妾滅妻的行徑,可同樣也看不慣因為陶父離開,陶大夫人就如此對待一個小姑娘的行為,導致陶恭銳不得不多花費了一番心思重新和父親的朋友打好關系。
先是陶父離世,後又是陶恭銳江南之行失利,如今小桃花離家出走,陶家的名聲受損,陶家的生意便是難上加難。陶大夫人見兒子日漸消瘦,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又氣憤那死丫頭添亂,給她定了婚事她安心嫁出去就是,逃什麽婚啊?
陶恭銳見母親如此抱怨,便知道她這心結系的太死。他有心幫母親走出過去的陰影,恐怕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他找到了小桃花,讓她留在外面是最好的,她和母親見面就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陶恭銳把這件事想得明白,便對母親道:“娘,小桃花既然已經離家出走了,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以後不要再說,咱們陶家就當沒有這個人。我只希望母親更放下過往,如今有兒子在,母親只管安心享受後半生。”
這一天莫絕約人出去喝酒談生意。南屏鎮隸屬平安縣,平安縣隸屬于保定城。保定城裏大商人陶家前一陣子換了新的當家人,新任當家人年輕,可不得有人趁着這個機會想從陶家的嘴裏搶食吃,市場一層層震動,就這麽波動到南屏鎮來。
陶家的生意涉及馬車轎子制造、米糧、珠寶首飾、南北貨物買賣。北方的藥材、皮毛特産運到南方,南方的茶葉、陶器、絲綢、珠寶原石運到北方,這一來一往價格就得翻幾番,是陶家最重要的生意。
結果土匪劫了陶家的商隊,雖然報了官,可貨物短時間內追不回來。這一次的貨蝕了本不說,還要賠償被土匪殺了的工人家屬一大筆錢,據說那次陶家新上任的東家也在商隊裏,還是有身邊的人護着才死裏逃生。經此一事,陶家受創,為了緩過勁兒來,讓出了車馬轎子的單子,才有了資金度過這一關。
陶家讓出了單子,這單子可不就得落到別人家手裏。那些拿到單子的人要買木材、買綢緞布料造馬車轎子,這木料的單子就流到了南屏鎮來。莫絕有幾片山場,種了楊樹、槐樹、榆樹,槐樹長得慢,那榆樹正到了可以砍伐的時候。
今天莫絕一天不在家,不用石蓁蓁給他讀書或者幹嘛,她就有一上午的時間用來繡花。可是繡了一上午,眼也花了,頭也暈了,才繡了三個半荷包,一條手帕出來。掐指算了算,一上午才賺了三十八文錢。三十八文錢啊,以前她在家裏的時候光吃個點心也不止三十八文錢了。跟莫絕打賭說看看一個月能不能賺到十兩銀子。這光繡荷包手帕,日夜不停地做也賺不到十兩銀子。
繡了一上午的花,石蓁蓁眼睛有點疼,便放下竹繃子看看院中的花木。如果她會雙面繡就好了,哪怕一幅小小的很簡單的雙面繡也可以賣上五錢銀子,可惜她不會。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既然繡花賺不了多少錢,那麽只能試試寫話本了。
因此吃過午飯,石蓁蓁便去了書房寫話本兒。讀的話本多了,話本兒上那些才子佳人的套路也就摸透了,無非就是一個出身貧寒的大才子,囊螢映雪、鑿壁偷光地苦讀詩書,終于學業有成,上京趕考的路上卻淋了雨生了場重病。寄宿在某個廟裏養病,遇到了前來上香的千金小姐。兩人驚鴻一瞥,一個看來玉樹臨風,一個看來貌美如花,彼此輕輕擦身而過。不巧的是廟裏又下起雨來,小姐被雨攔在了廟裏,兩個人又在廊下偶遇,便一起聽着雨、賞着花、聊着天、聊着聊着書生發現小姐品質高潔、溫柔賢淑,小姐覺得書生風度翩翩、博學多才,互相吸引、互相戀慕。
後來雨越下越大,也不知是該說天公作美,還是不作美,小姐衣衫單薄,風一吹便打了一個冷顫,書生憐香惜玉,取了自己的鬥篷給小姐披上,小姐羞紅了臉,書生欲訴一訴衷腸之時,小姐的丫環不知打哪兒跑出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石蓁蓁正寫得起勁兒,突然聽到院子外面一陣喧嘩。走出書房一看,原來是莫絕喝得醉醺醺回來了,阿誠喊着趙嬸給弄解酒湯喝。石蓁蓁走上前去,發現莫絕雖然喝醉了,但看上去挺高興的,嘟嘟囔囔地說着什麽這單生意成了七八分了,看來他這次出去談生意談的不錯嘛。石蓁蓁想到自己丫環的身份,此時應該做些什麽,便去廚房打了水,擰了毛巾端進去,讓他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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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嬸的醒酒湯這時候也好了,石蓁蓁聞着好大一股子的醋味,也不知道趙嬸做的什麽醒酒湯。
莫絕聞着味兒,苦着臉道:“什麽東西?又是趙嬸的醒酒湯?”
趙嬸道:“老爺,就是我做的醒酒湯,快喝了。”
“不想喝,難喝。”莫絕醉醺醺道,然後看到了站在一邊兒的石蓁蓁,問道:“蓁蓁啊,你會不會做醒酒湯?”
石蓁蓁幹脆道:“不會啊。”
莫絕聽了頗為嫌棄道:“什麽丫環啊,連個醒酒湯都不會煮。”然後認命地拿起趙嬸那碗醒酒湯來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五官皺在一起都要綠了。
石蓁蓁問道:“趙嬸,你這什麽醒酒湯啊?”
“我趙氏獨門醒酒秘方,解酒最快了,就是難喝了點兒。”
石蓁蓁聽到獨門秘方,不好多問便點了點頭,“哦。”
阿誠聽了,戳穿趙嬸道:“什麽獨門醒酒秘方啊,蓁蓁,你別聽趙嬸吹牛,就是醋裏加了糖,又酸又甜,我喝過一回,再也不想喝第二回。”
“啊?”石蓁蓁頭一次聽說這種醒酒湯,感情剛才莫絕喝了一碗醋啊,難怪他的臉抽成那樣。平常吃餃子蘸醋的時候蘸多了也覺得酸呢,這一整碗的醋喝下去,石蓁蓁光想想就覺得牙酸了。
莫絕喝了醒酒湯,又喝了一杯茶,擦了臉,倒床上就睡了。阿誠在一邊看着他,石蓁蓁繼續回書房寫話本子。可是被這麽一打斷,她原來準備寫什麽給忘了。
常言道,文似看山不喜平,這書生小姐眼看着就要兩情相悅,就應該給安排點兒波折磨難,才顯得他們情比金堅。這波折磨難就好比王母娘娘用金簪在牛郎織女之間畫的那道銀河,這銀河越不可逾越,可最後兩人偏偏圓滿了,才越有懸念,越有意思。
這寫話本,作者又要扮演老牛的角色,給才子佳人做媒;又要扮演王母的角色,給他們添加阻礙;又要扮演鵲橋的角色,讓結局圓滿起來。至于才子佳人嘛,一個只需負責才高八鬥,一個只需負責漂亮溫柔就可以了。
按照話本慣常的套路,劇情走到這裏才子佳人應該因為門第之別苦苦思戀,石蓁蓁原本也是這麽安排的,可現在覺得這套路有點兒太俗了。當初這話本是寫給自己看,俗也就俗了,要是想要賣錢的話,得來點兒新意才行。可這新意哪裏是想來就來的,石蓁蓁想得頭禿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放下筆去院子裏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