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陳郡郡守謝有文收到賴瑾的信, 反複地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是真沒有看錯,方才壓住震驚, 問前來送信的周溫:“周參軍, 我見信上所說,是由賴大将軍和公主殿下共同經營首飾、奢華服飾的喜良緣商鋪開張?”
周溫颔首,說道:“正是。開張當天, 軍中千總級別的都會前去。”
陳郡郡守心說:“這是哪些人去的事情嗎?”他說道:“可據我所知, 野溝子鄉……縣,一屋無存,大軍方才過去……”他掐指數了下日子,說:“抵達野溝子鄉到現在三十二天,這何來的屋舍商鋪經營買賣?”連準備蓋屋材料的時間都不夠。
周溫作為幕僚在賴瑾那受到不少打擊,在陳郡郡守這裏找回到優越感, 笑道:“謝郡守可曾聽聞我們行軍途中, 将沿途的布帛、桐油購買一空之事。”
謝有文說:“自是知曉,何止桐油布帛, 連大小推車都買光了。”他忽地一醒, 道:“桐油?帳篷?”
周溫說:“我們将軍造了百尺大帳篷,布置得格外奢華, 內設宮中珍寶,以做鎮店之物。”
謝有文不懂了,心說:“你不是來開荒的嗎?這又是做哪樣?找個由頭讓我們送禮?”
周溫見他面露困惑, 頗為感慨的說道:“說來也是我們将軍煞費苦心。想是謝郡守也聽說了,我們軍中有兩萬人是從北衛營中出來的, 俱都是清郡、尚郡年輕有為的好兒郎。就說那沐耀, 年方二十, 已經是四品都尉。沐耀雖是孤兒,但跟我們大将軍是同族,他七歲時,父親戰死,母親不久便病故了,叫先太子妃收養,跟前軍都尉沐罴都是打小跟在先太子妃身後長大的。”
沐耀!謝有文聽到他的名字都肝膽兒顫。那煞神,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屠光唯一的嫡皇子滿門,還一把火将陳王府給燒了。沖他幹的這一茬,就可知道,他在賴瑾跟前,将如何受重用。
“沐耀都尉,上無父母,左右無兄弟,家中良田百頃,豪宅只留下老仆打理。一路剿匪,得到賞賜無數,連連晉升,前途無限,卻是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膝下更是空空。我們大将軍着急啊,他麾下五位都尉俱都沒成親。都功曹、功糧官、千總們,俱都是二十來歲,連個議親對相都沒有。”周溫又挑軍中,出身尚郡、清郡大族,有家有業的舉例。
謝有文聽着頗為意動。
他今年三十有七,膝下有兩個嫡女三個庶女都到了相看對象的年齡,而五品千總,四品都尉,尚郡、清郡大族出身,放在哪裏都是上好的親事。
大盛朝眼看就要亂了,鎮邊大軍說不定哪天就把陳郡給占了。如果他能夠跟賴瑾的心腹将領結親,不止全家老小,郡守之位說不定也能保住。
謝有文在送走周溫後,又細細盤算一通,甚至連賴瑾這一路上買糧食、布帛、行軍物資的開銷都算過,越算越心驚。
賴瑾承襲了清郡沐氏一族的全部家業,在尚郡賴氏還有一份,更有先太子府的家底。先太子可是打下東陵呂國,把東陵呂國皇宮以及國中王公将相都抄了的。賴瑾的財力、兵力放在整個大盛朝都是排在最前面幾位的。
陳郡要是跟鎮邊大軍中聯姻,好處多多啊。這可是送上門來的上好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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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有文思量過後,立即派人快馬加鞭,去把各縣的縣長、縣尉俱都叫來,把郡裏的郡尉、功曹、主簿們也都找了來,将賴大将軍跟寶月公主的商鋪開張的事情告訴他們。
衆人面面相觑:賴大将軍跟寶月公主的商鋪開張,你去送禮捧場不就成了嗎?他一個邊郡郡守,難不成要我們陳郡全體上下一起去給他的鋪子開張道賀不成?
好歹你也是一郡之守,哪怕是想要巴結,也要注意點自己身份,不要做得這麽難看。
有識趣的,立即表示,自己願意出一份份子錢。
謝有文一眼掃過去:淺薄。
他很是悠哉地把周溫對他說的那番話,又轉達給了衆人。當然,沐耀、沐罴是他看好的女婿人選,一嘴沒提,提的都是清郡、尚郡大族出來的那些千總、功曹們。
不要說縣長、縣尉,就連郡尉、郡裏的主簿等人都極為意動。哪怕二十來歲年齡大了點,對方有家有業有軍職,還是娶正妻,一個個成天關在軍營裏,不要說庶出子女,連個侍妾婢女都沒有,這樣的好親事,簡直太好不過。況且,又不是議親,是賴大将軍和寶月公主的鋪子開張,大家去慶賀的,先去看看,成,那是一門上好的親事,不成,也就是随份賀儀的事兒。
衆人向謝有文道謝,回去之後便已經把家中、族裏待嫁閨中的女郎叫來,夫人們自然也要找來。
因為帶着女眷,自然得多加注意的。這些縣令、縣尉還打着叫自家夫人到寶月公主那裏走動的主意。賴大将軍有多看重寶月公主,瞧瞧女工作坊就知道了。
時間緊,火速安排上,陳郡郡城、乃至各縣最頂層的豪族們攜家帶口往野溝子縣去。豪族出門,那都是帶着私兵的,每家每戶都是好幾輛馬車,前前後後跟着一二百私兵,七個縣,再加上郡城的人,最後彙聚成了豪華長龍駛向野溝子縣。
野溝子縣有點偏,一些離得遠的縣,提前出發,還在路上歇了幾天。離的最遠的,歇了五天。可相看親事,又是一等一的好親事,自是值得親自去看的。即便親事不成,瞧瞧如今的野溝子縣是何等景象也不錯。
……
賴瑾養着大軍、苦力可不是叫他們吃白飯的,每天清晨操練完吃過早飯,揣上炊餅、帶上水囊就安排去修路。最先修的,就是進入野溝子鄉的路,按照官道的規格修的。
從野溝子山的界碑處開始修,一直修到大軍駐紮的地方。他的要求是,這條路是以後要經常用的,也是如今的臉面,必須修得平整、寬敞,且是雙行道,以免堵住。
十幾、二十歲的青壯小夥子,打着赤膊,扛着鋤頭、拿着鐵錘去修路。遇到土質軟容易形成坑的路面,還得往下填石頭。
從入野溝子縣到大軍紮營的地方,有三十多裏路,投入了上萬的兵,修了十天時間便把路修好了。賴瑾在入野溝子縣的界碑處,設了個關哨,駐紮有三千兵。
路旁邊就是兵營,三百頂帳篷整齊擺列,格外壯觀。
不過,白天的時候,兵營裏只有留守的,其餘的都派到外面修路挖渠。種地,有水灌溉才能保障守成,靠天吃飯,遇到連續幾個月不下雨,那是很要命的。
耕作的田地都是開荒的百姓自己開,但水渠、包括蓄水的池塘都得派兵去挖。這些活又苦又累,當兵的體格好,幹得動。且青壯小夥子,精力旺盛,不把他們的力氣都用來幹重活,保證一個個嗷嗷亂蹿到處惹事。
陳郡的慶賀店鋪開張的隊伍走着走着,突然發現坑坑窪窪、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的泥濘路,一下子變成了寬闊的官道。這官道,比別的郡縣的還要寬上将近一半。在泥濘路和官道交界的地方,立着一塊一人高的大石碑,嶄新的石碑上寫着“野溝子縣”幾個用朱漆塗成鮮紅色的字,格外醒目。
他們上了野溝子縣的官道沒走多遠,就看到道路兩旁,全都是青壯的小夥子,打着赤膊露出精壯的身子,下身穿着套筒不像套筒,兜裆不是兜裆,倒像是把套筒和兜裆連在一起的下裝。他們把下裝卷到膝蓋處,光着膀子在那幹活。結實的寬闊的胸脯、粗壯有力的胳膊,曬得油黑發亮滲着汗漬的皮膚,在陽光下散發出青春剛陽的氣息。
馬車上的夫人們、女郎們又覺害臊又忍不住往外膘,大飽眼福。
随着隊伍不斷往前,道路兩側的帳篷也逐漸多了起來。這些帳篷有大有小,有些是兵卒們住的,有些是尋常百姓住的。這些帳篷多則數百頂,少則十餘頂聚在一起,燃着炊煙篝火。帳篷外、旁邊新開出來的地裏,随處可見忙碌的身影。
已經開出來的田地,田梗壘得整整齊齊,地一塊連着一塊,已經隐約可以窺見未來的景象。明明是飽經劫掠的荒蕪之地,因為這支鎮邊大軍的到來,變得欣欣向榮起來。
謝有文坐在馬車上,瞧見那些精壯的小夥子和地裏挖地種田的人,入眼處全是生機蓬勃的景象。他再看到那些莊稼漢拿着鐵鋤頭,羨慕地對坐在身側的自家夫人說道:“有錢,又能買來鐵,真好。”他說完發現自家夫人沒搭理自己,正在看馬車外,順着夫人的目光望去,外面正有一夥打着赤膊的兵卒子在那挖泥塘呢。他捂向夫人的眼睛,道:“非禮勿視!”看看兵卒的胸膛和腹肌,再看看自己的肚腩,又指着外面罵:“有傷風化!”把馬車簾子捂嚴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