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委以重用
路邱林到醫院的時候給帖子裏的聯系人打了個電話,想問清楚對方的身份和病房號,對方起初并不願意多說,只說老人需要休息,現在不是訪視時間,希望他換個時間再來。路邱林告知對方自己的身份,說自己與老人是舊識,想見老人一面。對方沒有立即回答,聽聲音像是在向旁邊的人詢問什麽。過了一會兒,電話裏說:“你現在在哪,我下去接你。”
“住院部一樓電梯口。”
“好,你站着別走,我現在下來。”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一個男人從電梯口走了出來,二十七八歲,個子很高,臉上戴着黑框眼鏡,看上去很斯文。路邱林看着他,他也看着路邱林,然後笑着朝路邱林走過來,“你好,路老師。”
路邱林挑眉,“你認識我?”
男人笑道:“我見過你。”
“什麽時候?”
“七年前。”
“七年前?”七年前,路邱林跟着老教授工作過一段時間,如果說見過,那只能是那段時間裏發生的事了,“你是……?”
“我叫賀骁,是老師的學生,”男人伸出手,“那時候我還在上大學,你跟着老師來我們學校的時候我見過你,你肯定不記得我了。”
“哦,原來是這樣,”路邱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手同賀骁握了握就放開了,“我還真是不記得了,不過現在認識也一樣,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路邱林,曾經有幸跟着黃教授學習過一段時間。”
“幸會,我叫賀骁,老師的學生,你的師弟。”賀骁鄭重道。
“擡舉我了,”路邱林摸摸鼻子,“我真的……很慚愧,身為黃教授的外門弟子,這些年沒做出什麽成就,反而……”
有些事路邱林真的說不出口,幸好賀骁也沒說什麽,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路邱林一起上樓。
“教授現在身體怎麽樣?”乘電梯的時候路邱林問。
賀骁表情沉重,“不太好,尿毒症中晚期,部分器官已經衰竭,找不到合适的腎源,就算找到了,老師的年紀也不适合做手術了,現在只能是大量的用藥物來維持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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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邱林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老師他兒子呢?從美國回來了嗎?”
“你大概不知道,”賀骁嘆了口氣,“黃先生和妻子女兒兩年前在國外一起槍擊事件中全部喪身了。”
“什麽!”路邱林震驚,“怎麽會這樣?”
賀骁搖頭,“老師母聽到消息後當時就不行了,搶救了很久還是去了,剩下老師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們一群學生不忍心,平時有空的時候輪流到家裏照顧,陪他做課題,照顧起居,只是我們終究還是疏忽了老人家的身體,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路邱林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拍了拍賀骁的肩膀,道:“不是你們的錯,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電梯門打開,兩人走出去,賀骁說:“老師入院以來,用的都是最好的藥,他的積蓄和分到他手裏的撫恤金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我們也為老師在學校籌過一些錢,但仍是杯水車薪。老師他不願意花政府的錢,他總說,他沒為國家做過什麽貢獻,不能花國家的錢,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才想到衆籌。”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黃教授的病房。病房裏還坐着一個男人,和賀骁差不多年紀,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褲,挺清爽的,就是相貌實在普通。看見兩人進去,他站起來。
賀骁輕聲介紹:“這是我的同學崔志斌,志斌,這是路邱林路老師,是咱們的師兄。”
“師兄好。”崔志斌禮貌地打招呼。
“你好。”路邱林笑着點了點頭,視線轉向病床上的老人。
老人比照片上看到的還要憔悴許多,整個人精神也不太好,但看得出來人還清醒着。賀骁彎下腰,湊在老人耳邊低語:“老師,路師兄來看您了。”
老人的眼皮動了動,随後緩緩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在虛空中定了很長時間才有了焦距。
路邱林湊到老人面前,扯起嘴角笑道:“教授,您還認得我嗎?我是小路啊。”
老人看着他,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話,卻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賀骁把耳朵湊到老人嘴邊,“老師,您慢慢說,我聽着。”
路邱林直起身,看着老人幾乎快認不出來的面容,鼻子一陣發酸。數年前精神矍铄聲如洪鐘的老先生,如今被病魔折磨成了這副樣子,可見人生短短幾十年,再精彩再輝煌,最後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賀骁起身看着他,“老師說,他記得你,他說你是個,呃……好孩子。”賀骁說着自己先笑了,大概是覺得這話從他嘴裏傳達出來有點尴尬。
路邱林卻捂住眼睛。三年前的事情鬧得很大,黃教授作為教育界人士必定有所耳聞,能在這個時候誇他一句好,路邱林知道,老人是相信他的。他握住老人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道:“謝謝您,教授。”
路邱林陪着老人說了會兒話,臨走的時候掏出一張銀行卡塞進賀骁手裏,說:“我能力有限,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就當幫幫教授,有事的話你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盡快趕到。”
賀骁接過卡,輕輕點了點頭。就在兩人正要出門的時候,崔志斌突然叫住他們:“你們稍等,老師好像有話要說。”
他把耳朵貼在老人嘴邊,過了一會兒,起身對路邱林道:“路師兄,老師問你忙不忙,有沒有興趣參加他的課題研究。”
路邱林一愣,下意識去看賀骁,賀骁連忙解釋:“老師生病前正在做一個課題,研究不同經濟水平國家對擇校問題的不同态度,後來事發突然,研究被擱置了,之前老師還能說話的時候就提過要繼續做下去,但是因為沒有帶頭人,我們幾個學生平時工作又忙,就一直拖到現在。”
路邱林的心砰砰直跳,他咽了咽唾沫,問:“那教授的意思是?”
賀骁快步走到床邊,俯身問老人:“老師,您的意思是,想讓路師兄帶着我們繼續做下去嗎?”
老人轉動眼球,看向路邱林的方向,點了個幅度小到不仔細看幾乎看不見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