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了,這些已經成了本能,Selen似乎對他的回答速度很滿意,卻又多看了他幾眼,Shu沒有注意到,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在幾秒鐘之間就失水成了一團太空垃圾凍乾,而他的精神,也不可避免地,沉浸在了難以名狀的空虛中。
Luca不記得他了。
有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亮地宣佈着。
他一丁點兒都不記得他了。
「血小板偏低,一會兒去護士臺叫Petra。好了——Luca,待會兒護士會來給你更換血袋,你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等我們。」Selen讓Shu在Luca床位的病歷上記錄晨檢結果,一面和Luca交代注意事項。
「好的。」Luca笑着。
Selen:「不要吓唬Petra,她還年輕,會把你的血袋扔得到處都是。記得服用排鐵劑,Shu會監督你的。」
「知道了,old man。」
「如果覺得呼吸困難或者頭暈,拍床頭這個按鈕。」
「我又不是第一天入院了,」Luca掀被子躺下,眼睛裏閃着得意的光,「我什麽都知道。」
聞言,Shu的筆尖停了一下,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飛快地寫完,扔下一句「我去護士臺」,逃似的走出了病房。
他是個病人。Shu躲過一個推着醫療車的護士,順手接住了掉下來的未拆封注射軟管。
你要允許病人健忘。他這樣安慰着自己,将軟管放回了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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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學期實驗課會有解剖項目,四人一組,解剖對象是青蛙。同年級的四個班被分成了兩個section,Shu和Luca的班原本是同一時間上實驗課,從前是遇不到的,因為大課的緣故,Luca頭一次在選修課以外的課堂上遇到了Shu。
「Pog……Shu,我們是隔壁組……」Luca壓低了聲音和他說悄悄話,Shu回了他個微笑,聽着老師講解的解剖流程,一邊做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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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
「Hey!……Shu……」
「你到底想說什麽?」Shu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睛連續往老師的方向看去——還好,老師忙着介紹青蛙坐骨神經的位置,根本沒注意這邊。
「那群青蛙,」Luca趴在桌子上,指了指講臺附近的養殖缸,「它們好像一群會走路的板凳……」說到最後幾個詞他幾乎憋不住笑聲。
Shu放空了兩秒。
他本來沒覺得有多好笑,但是看Luca一笑他就忍不住了,兩人雙雙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亂顫。
「Pog……那只青蛙在瞪我,它是不是聽見我說它了,Shu,救命……」Luca的聲音都變調了。
「行行好Luca,快別說了,算我求你。」Shu抹掉笑出來的眼淚,把眼鏡架回鼻梁上,喘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老師的板書上。
終于挨到瞭解剖環節,Shu戴上橡膠手套,發現同組的一個男孩而已經單方面宣佈瞭解剖刀的歸屬,另外兩個女孩子正和他針鋒相對,Shu很自然地拿起了實驗記錄紙,将組員的名字填上去,并且填完了外形觀察的部分——組員們已經迫不及待動刀子了,指望不上。他看了一眼放在玻璃缸中的青蛙,心裡說了句「抱歉」。
「得了吧,你們不吓得尖叫已經是奇跡了,女孩兒們!」
「少來,上周被毛毛蟲吓得跳起來的不是你嗎?閃開,懦夫,解剖的工作大家都有權利争取。」
男孩兒臉羞紅了,一把抓起玻璃缸中未麻醉的青蛙,直往女孩兒的臉上揚。
「來!讓我見識見識,你們有多勇敢,女士們,尤其是你,珍妮 勞倫斯!」
女孩兒下意識地跑開了,皺着臉:「你真惡心,懷德。」
Shu嘆了口氣,上前勸阻:「別這樣,懷德,把青蛙放下,弄掉了再抓住會很難!——先按照步驟用乙醚、」
名叫懷德的男孩冷笑了一聲:「是你顯擺的時間了是吧,Nerd。」
「Okay,你腦子不太清醒。第一,我沒有顯擺,只是實話實說;第二,別再用那個稱呼叫我,如果這讓你體會到了什麽優越感,哦,悲哀;第三,」Shu深吸了口氣,沖他微笑,「霍金斯女士已經走過來了,自求多福,兄弟。」
「Shu Yamino你個、」懷德顯然氣急了,連名帶姓想要髒話伺候,但顯然,他有更有效的報復手段,這位棒球隊的投手瞄準了Shu的臉,把手裡的青蛙扔了過去。
為了戴實驗護目鏡,Shu摘掉了自己的眼鏡,他意識到懷德做了什麽的時候,已經躲不開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這是無菌培養的青蛙,說不定挨自己一下對方都要病很久,但是他的身體還是不可控制地恐懼了起來,他幾乎能看清青蛙複着黏膜的皮膚,想象到接觸它的觸感,頓時嵴背一陣發涼。
一隻手從後面捂住了他的眼睛,接着Shu感到自己被猛地拉向了一個人的懷裡,光和暗猛地交替了一陣,身後人的體溫透過背上的布料透了進來,緩解了他嵴背的戰慄。他聽到女孩兒們的尖叫,霍金斯女士嚴肅的呵斥聲,最後是Luca略顯兇悍的聲音,就響在他頭頂上。
「你攤上大麻煩了,懷德!」
Shu心跳變得很快。
「太驚險了,我動作可真快,Pog!還好嗎,Shu?」對方的聲音恢復了他熟悉的活潑友好,他慢慢松了手,「Shu你都不吃飯嗎,好瘦啊……捏起來都沒肉。」
「你這是性騷擾。」Shu不假思索。
「什麽,我沒、抱歉……」Luca顯然被打蒙了。
「我說笑的,謝謝你,騎士Luca,我都要迷上你了。」Shu摘下護目鏡,半開玩笑地挑了一些肉麻的詞,他原本以為Luca會大笑起來,至少會Pog一句,但是等他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正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眼神亮晶晶的,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Luca沖他笑了。
他心口像是被誰揪了一把,又酸又疼,這種感覺對于他來說太過陌生。
「Shu,沒受傷吧?」叫珍妮的小姑娘一手掐着青蛙的脖子,面露擔憂地上前詢問。
Shu将自己從那種不知名的情緒中拉了出來,笑着沖她搖搖頭,說自己沒事。
待轉過頭,他發現Luca已經大呼小叫地沖向了自己的組員。那是一群健康、陽光、熱情洋溢的大男孩兒,他們将Luca的金發揉得一團糟,像是他剛剛踢進了一個關鍵的點球那樣興高采烈。
Good job,buddy! That’s awesome!
Shu就這樣望着他,直到組員提醒要給青蛙麻醉,他才把視線從Luca身上撕下來。
「麻醉,」他喃喃自語,「對,要麻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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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液科實習的第一周談不上多彩,甚至是枯燥的,大多數病例都是慢性病或者晚期,患者也知道不好治,故而醫患關係友好,Shu這個實習生也終于來得及喘一口氣,在做骨穿、寫病歷的間隙中,可以復習一下能要他命的資格考試。
Shu在病歷本上記錄Luca今天已經服用過對應劑量的排鐵劑,看着他吃下去。
「希望你沒有把藥片藏在舌頭下面,那會要了你的命。」他随口調侃。
Luca被水嗆了一下,一挑眉:「你在和誰說話,huh?未成年的小男孩兒?」
Shu眼神幽幽地在他身上轉了一圈:「Yeh……」
Luca失笑:「Pog you!Shu!」
從Luca的病房中出來,Shu長出了一口氣,他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或許很不錯,自己重新認識他,再和他交一次朋友——就像高中時對方做的那樣。
他看過Luca的病歷,對方第一次罹患再障是在十八歲——這個數字讓他心口疼了一下,但是在入院吊血後不久便自愈了,随後是八年的安穩期,今年年初,二十六歲,再度因內髒出血和發熱入院,血檢骨穿後診斷為再生障礙性貧血,此前進行過一次骨髓移植手術,骨髓源是Luca的雙胞胎姐姐,治療效果并不明顯,現階段使用的是常規療法配合免疫抑制。
Luca的身體情況還算樂觀,可以考慮下一次骨髓移植。Shu心想,不過Luca什麽時候有的兄弟姐妹,還是雙胞胎。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未真正瞭解過對方,他從未拜訪過Luca的家,從未見過他的親人,在學校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