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場原本以為會照着預計走向離開J市的臺風在半道上轉了個彎,幾乎橫掃了整個J市,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大風大雨一直從中午持續到了晚上也毫不見收,反而越發沉悶而黑壓壓讓人覺得無法喘息。
在這樣的天氣裏,林樂樂覺得自己白天卑躬屈膝把蔣澤給請到家裏來實在是大丈夫胸襟,要不然此時此刻他一個人呆在家裏的話還能有現在這樣的安全感?
林樂樂抱着書假裝認真,眼角卻偷偷瞥了一眼靠坐在床頭的蔣澤,然後自得地晃了晃腳丫子。
等裝模作樣到了差不多的時候,林樂樂将手上的書放到桌上,人就跟着站了起來。
他當然是不打算和蔣澤一起睡的。
他們以後可是長兄和弟媳的關系,雖然現在還沒到那個份上,林樂樂想了想,他就怕以後回想起來尴尬啊。
因此他開口道:“哥,你就睡這個房間吧,平時是我住的,我到樓下睡我爸和我叔的房間去啊。”林樂樂說着還補充了一句,“嗯,我的床單昨天剛換上去的,很幹淨的。”
其實這床單并不是昨天剛換的,換了已經有四五天了。但林樂樂覺得四五天和一兩天的差別也不大,再愛幹淨的人家也沒有天天換床單的,那不是有病麽。
反正換床單這事兒天知地知蔣澤不知,林樂樂覺得絲毫不慌。
結果說完後半句,原本低着頭的蔣澤就把頭擡起來了,他和林樂樂四目相對,然後确認似的說:“昨天換的?”
林樂樂怎麽看怎麽覺得蔣澤的眼神充滿懷疑,他連忙挺直腰杆為自己撐腰:“嗯!”
林樂樂的卧室蔣澤每天少說能意外瞥見一次,這床單什麽時候換的他怎麽會不知道?前幾天蔣澤親眼見着林樂樂扛着床單被褥一個人在床上床下的折騰,差點兒沒把床單從二樓窗戶口直接扔下去。
蔣澤看着林樂樂,滿臉都是“我信了你的邪”。
林樂樂幹咳了兩聲,“那什麽,哥,我先下去了啊,你自己睡好。”
說着林樂樂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房門口,只剩下一連串的下樓梯腳步聲逐漸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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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澤獨自留在了林樂樂的房間裏,他左右環顧一圈,認真地将屋子裏頭的擺設收入眼底。
林樂樂的房間不是很大,估摸着也就十五平,除了一張床和一個衣櫃,剩下就是一張書桌和一個不大的書櫃了。只不過書櫃裏頭也沒放什麽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而放的都是一些小人書漫畫書一類的。書桌上倒是擺了不老少的教科書與輔導書,還有幾本草稿本。
蔣澤走到書桌邊上伸手将林樂樂的筆記本翻開看了看。筆記本的最新幾頁的确是認認真真被做了筆記的,看得出來林樂樂有心在認真學習。
蔣澤翻了翻林樂樂的教科書,做了書簽的那一頁之前也被各式各樣的熒光筆給畫了重點。
蔣澤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目光又挪到了一邊的草稿本上。
草稿本的最新一頁被反蓋在桌面上。
蔣澤伸手将草稿本給拿了起來。最新一頁的草稿紙上有兩個內容,上半頁密密麻麻寫滿了一個名字。
蔣明。
蔣澤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然後又跟着皺了起來。他的視線往下挪了挪,草稿本的下半頁倒是顯得空蕩些,上面畫了一個巨大的怪獸,怪獸腦袋上有兩個大犄角,犄角裏頭的空白處分別寫了兩個字。
“蔣”,“澤”
蔣澤在書桌前面坐下來,拿起筆想要落下去,可是半天又不知道該寫點什麽。他看上半頁不順眼,看下半頁又覺得不對勁。
他的指尖在一排熒光筆上掠過,最後停在了一個大紅色的熒光筆上。
筆蓋被扔到了桌子上,蔣澤的手腕稍稍使了點力,熒光筆的筆尖就在下半頁的紙上繞着那個怪獸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畫是蔣澤親手畫的,可是等他畫完以後自己又有了愕然的情緒。
他畫這個幹什麽?
蔣澤将熒光筆放到了一遍,拿起草稿本利落地将下半頁紙給撕了下來,心裏是想要揉揉随手扔掉的,可想了想又将被自己揉成一團紙給攤平了折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等做完這一切,蔣澤又看見留在草稿本上半張紙上的刷屏蔣明。這回他沒有絲毫猶豫,伸手将那上半張紙也給撕了下來,然後刷刷幾下将之變成了碎片,随手就扔進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裏。
林樂樂對于蔣澤的這些小動作絲毫不察,他正在樓下洗澡。外面大風大雨,浴室裏面的蓮蓬頭也是嘩啦啦往外流水。
林樂樂一身的泡沫站在水下反複沖洗,正想着一會兒回到房間怎麽開口和蔣明聊天。
他原本是沒有什麽借口啊,可前面蔣輝也不知道抽什麽瘋把自己給拉黑了,林樂樂一點都不愁反而覺得正好,他就用這個當作借口去給蔣明發微信,然後順理成章越聊越多哈哈哈。
計劃通!
林樂樂在心裏給自己的沉着冷靜點了個贊,再将水龍頭往大了擰,把自己身上的泡沫全都給沖幹淨又用毛巾把自己擦幹後,這才打算回房間裏去執行大計。
可誰想到林樂樂的手才拿到一旁挂着的浴巾,霎那間浴室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林樂樂吓了一跳,他匆匆忙忙将自己擦了個半幹,又将自己的內褲穿上,而後擰開浴室的門往外一看,原本他留着的客廳燈這會兒也都已經黑了。
他伸手在電燈開關處用力按了幾下,電燈一點反應都沒有,林樂樂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不知道哪裏出了故障,整個房子都沒電了。
原本帶來安全感的房間此刻卻成了張着巨獸之口的黑洞洞的恐懼來源,浴室正對着的廚房拉門沒有關上,那裏頭的器具在黑暗中有着千奇百怪的樣子,似乎下一秒鐘就要有了自己的心性跳動起來往林樂樂這邊撲過來。
林樂樂政治學得好,可他一點兒都不唯物,他信各路鬼神和妖魔,此時簡直要瑟瑟發抖了。
他想縮回浴室裏面,但一回頭又看見鏡子裏頭自己的後腦勺一晃,然後鏡子就對上了客廳和廚房,所有東西在詭異的鏡子裏都會更加讓人膽寒,要不是此時此刻前有狼後有虎,林樂樂差點兒直接從廁所裏面沖出去。
正在林樂樂挪不動步子怎麽着都覺得要命的關鍵時刻,樓梯上忽然照過來一個手電的光源,同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樂樂?”
林樂樂仰頭一看,蔣澤正站在樓梯的拐角處看着自己。
這會兒林樂樂看蔣澤,那簡直要比親媽還親了。
“哥,”林樂樂趿拉着拖鞋啪叽啪叽跑過去,小狗崽似的仰頭看着蔣澤,“沒電了。”
“嗯。”蔣澤應了一聲,“可能是保險絲燒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現在這個天氣狀況也不好查看。”
林樂樂的頭上還滴滴答答挂着水珠,他見蔣澤說完這些又要扭頭回到樓上的動作,連忙一把拉住了蔣澤的手臂:“哥,你去哪兒啊?”
蔣澤道:“回去睡覺,你也早點睡吧。”
林樂樂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客廳黑洞洞的樣子,一下把蔣澤拉得更緊了:“我,我們一起睡吧!”
林樂樂自己的手機被玩得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十的電了,屁用沒有,現在這停電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他人慫膽氣虛,要一個人睡樓下還真不敢了。
蔣澤的手電打在林樂樂的身上,居高臨下将他膽怯的樣子收在眼裏。蔣澤此時的心情其實是有些煩躁的。
從那一個不應該被畫出來的愛心看,他隐約有些知道了自己對林樂樂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他垂眸看着林樂樂,林樂樂圓圓的眼睛裏還濕漉漉的,人實在簡單又透徹到可以。
這樣的感覺是喜歡嗎?或者只是單純的想要占有?就像是面對一件令人心動的玩具和一樣無法割舍的珍寶,兩者的初始情感可能完全一樣,但結果卻可以完全不同。因為珍寶無法舍棄,玩具卻可以随時扔了。
“你确定?”蔣澤在黑暗之中注視着林樂樂。
林樂樂一氣兒點頭:“我确定,我今晚上必須和你睡。”
蔣澤伸手将林樂樂的手從自己漸漸開始發燙的手臂上撸了下去,動作絕情可口中輕輕吐露出的一個字眼卻給了林樂樂無限的希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