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貳同人]莫問今朝

第24章

二十四

張凱楓抱着那塊石頭不敢松手，四周空空，無處借力，輕功使不起，更別提禦劍了。

他原是想勾着上頭的老松樹摘那百靈草，奈何個兒矮身子短，伸長了手都夠不着，就解了腰帶纏在樹枝上，抓着腰帶往下蹭了蹭，別說，還真摘到了，張凱楓把百靈草往懷裏一塞，就要上去，沒成想腰帶這會居然裂了，斷得他措不及防，腳底打了個滑就下去了。

說他有禍呢命也挺大，反應也是不賴，眼看就要見爹娘了，愣是抱住了百靈草生長的那塊岩石，整個人就這麽懸在了半空，上頭不可見頂，腳下深不見底。

這可把小寶吓壞了，屁滾尿流爬下山就去找大師兄。

大師兄背着小寶十萬火急趕到了他指的地方，大老遠就瞧見山壁上挂着個身影，搖搖晃晃，神魂都快驚散了，當即把小寶一放，運起真氣，念着訣兒，禦劍而行，誰想人還未動，真氣竟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覆頂而來的疼痛，幾乎痛穿了七筋八脈，大師兄一個踉跄，險些跪在地上。

小寶吓得不輕，就去扶他，一連問了幾句師兄你沒事吧。

張凱楓一聽有人搭救，不用猜也想到了是誰，又聽小寶這話，頓時一顆心都提上來了，立馬忘了自個兒還挂在那石壁上。

師兄？師兄你怎麽了？

你別亂動！

大師兄一聲呵斥，随即穩下心脈，調整內息，劍是萬萬不能再用了，這要再出岔子，自己喪命事小，還得搭上張凱楓。

大師兄略一思量，此處空曠，無處落腳，張凱楓必然是以輕功先上了那棵老樹，以此依托，便循着張凱楓的去路，足下一蹬，踏風而動，落在那棵蒼松樹上，視線一瞥，果不然挂着張凱楓的腰帶。

大師兄扯下張凱楓腰帶，同自己的接在一塊，捆結實了打出個扣，往下方一丢。

張凱楓忙不疊抓緊了，手腕往那扣裏一伸，大師兄上邊一拉，扣就緊了，有了地兒使勁，張凱楓手腳并用想爬上那塊小小的岩石，大師兄唯恐他呆久了再生危險，蠻勁一使，直接就将他提拽了起來。

結果得，禍不單行，那老樹枝哪經得起這麽折騰，啪一聲折成了兩截，眼看兩人就要共赴黃泉，大師兄拔出背上的長劍，狠狠一插，劍刃咣一聲，牢牢紮在了岩石縫裏。

凱楓，爬上來！

張凱楓吓得一愣一愣的，說話都不利索了，爬、爬去哪？

上我肩頭！

張凱楓明白了，大師兄是要給他做墊腳石，哪裏肯依，師兄！如果你掉下去怎麽辦！我不要！

大師兄厲聲道，你還聽不聽我的話？！

不聽！

你！大師兄氣急，道，你再不上去，我可就松你的手了！

原是想吓唬他，不想張凱楓一聽，竟像腦子裏點通了什麽，開始解腕上的繩扣。

大師兄一驚，凱楓你幹什麽？！

張凱楓一本正經答道，師兄，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松手，可是我不能拖累你。

大師兄出了一身冷汗，腦子發脹。

此情此景，和當年又有什麽分別。

他以為曾經的過往終會過去，他以為他竭盡所能，定能護張凱楓一生周全，老天為何就放他不過？！

大師兄心中悲愁，喝住張凱楓，手臂纏住那腰帶繞了幾圈，生生将他拉上來一截，夠着了他的手，當即緊緊抓着不敢松。

凱楓，你若不肯先走，那你上來，抱着師兄的背，好不好？

張凱楓已是淚水在眼睛裏打轉，點着頭說好。

他剛才是想松手的，可是他卻忽然看見了從未如此難過的大師兄，大師兄平日總說人有命數，生老病死上天都有安排，可他此刻看起來卻如此不甘。

并非他貪生怕死，只是在那一刻，他竟也有了哀傷，他不明白這哀傷從何處來，卻源源不斷，又似曾相識。

大師兄将他背好，再顧不得其他，拼着劇痛強行運氣，動了術法，将劍一抽，化了劍形，在他掉落之際，淩空翻了個身，踩在劍上，乘風而去。

三個人安全下了山，大師兄帶着張凱楓別了小寶，回了家。

一路上大師兄沉默不語，張凱楓以為他是生氣，不敢說話。

眼看大師兄進了屋，張凱楓忙不疊跟了進去，正想開口解釋，卻見大師兄倒在床上，直挺挺毫無動靜，不省人事。

張凱楓神魂都快出竅了，趕緊将大師兄扶起來，一個勁喊他，得不到反應，張凱楓慌得手忙腳亂，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轉身就去找巫醫。

大師兄昏沉裏只覺着天旋地轉，日月無光，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弈劍聽雨閣，置身太古銅門之內。

張凱楓只知大師兄回聽雨閣繼承掌門之位，并不知他曾入那太古銅門尋得玉清劍匣鎮妖。

張凱楓想的不假，那确是場苦難，大師兄不提，他以為是苦痛過甚，大師兄不願回想，然而并非大師兄不願。

是不敢。

太古銅門內相傳是另一個世界，無人知曉裏邊是何模樣，去過的人不是丢了性命，就是癡傻瘋癫，為不負掌門大任，大師兄不顧同門勸阻，孤身一人入內，門中弟子皆不知他發生了什麽，只知他生還歸來，尋得玉清劍匣，卻一夜白了頭。

大師兄出關後對此只字不提，元氣大傷，竟運不得功，在聽雨閣療養近兩月，才有所好轉，下山尋張凱楓。

弟子皆言十六代掌門武藝超群，劍術卓凡，竟能從太古銅門走出，大師兄每每聽聞，總是笑笑，并不言語。

世人不知，他未敗在那些妖魔手下，卻在裏面見到了他的夢魇心魔。

當張凱楓持劍向他走來，他便知自己會是何種結局。

元神大亂，內息不平，皆在他預料之內，張凱楓的劍很涼，刺穿他胸膛時他竟在想，當年他松手之時，張凱楓的心是不是也這麽涼呢。

嗚嗚……哇……

凱楓，凱楓乖，不哭不哭噢，師兄帶你飛大劍。

哇啊…嗚……

凱楓不想飛大劍啊？那騎大馬好不好啊？

嗚嗚…騎…馬，騎大馬…

真乖，不哭，不哭了。

大馬…不要騎……

嗯？那凱楓想要什麽？

抱…要師兄抱瓦……

張凱楓覺着啊，大師兄一定是內傷疼得太厲害了。

他可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師兄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