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除夕
戒指的尺寸宛若量身定制, 戴在朝揚纖白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好合适。
朝揚有想過聖誕這天廖星辰會送他禮物,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送情侶對戒, 而且還麻酥酥的喚他“寶貝兒”。
平時叫小名都已經要去半條命了,這聲獨一無二的溫柔稱呼更是把朝揚的心撩得躁動不安分。
他真受不了男朋友這樣叫他。
晚上十點, 正是晚班交接的時間, 院子裏人來人往, 楊欣蘭或者陳桦随時都有回來的可能。
但朝揚今晚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兩人還在樓梯間站着呢, 他就仰頭吻了過去。
和廖星辰深情缱绻的吻不同, 朝揚的每一次主動都帶着極強的侵略性, 就和他本人一樣, 熱情似火、不計後果。
兩人一路從門口糾纏到房間, 等回過神,朝揚已經被廖星辰壓在床上,眼裏起了霧。
房門關着, 屋裏沒開燈,就着微弱的月光,朝揚半眯着眼, 用唇認真勾畫着廖星辰的眉眼唇角,然後到下巴和喉結……
青春期少年的欲.望,就像秋季的連天枯草,一點就燃且一發不可收拾。
廖星辰跪撐在床上,心說管他成不成年, 邊吻邊撩起朝揚的衣擺,修長的手指探到校褲的系繩剛要解開,門外窸窣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響。
是院長夫人下班回來了。
朝揚驟然清醒, 眸子瞬間睜大,熊膽和色心都被吓破吓沒了,他雙手拼命拉住自己的褲子,結巴道:“停,別……”
廖星辰也知道家裏隔音太差,父母就在隔壁,他們做什麽都不方便,更何況明天還要上學,他怕他一時控制不住把人弄得下不了床。
但朝揚的慌亂反應激起了他的壞欲。
“噓……”
他一手捂住朝揚的嘴,另一只手的動作卻不停,他伏在朝揚的耳邊低笑:“寶貝兒乖,我幫你。”
今天,一對一補習班挂上了休息的牌子,廖老師改行當起了按摩師。
回到自己房間後,朝揚沒開燈,手捂着眼睛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剛剛廖星辰幫他的樣子。
禁欲系老幹部壞起來,誰都頂不住。
明明父母就在一牆之隔的客廳,明知道他不敢發出奇怪的聲音,廖星辰卻淡定得嚣張,一邊弄一邊故意問:“舒服麽?要不要快一點?”
靠,朝揚想的耳根發燙,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是那老狐貍的對手,同時也暗下決定,以後再也不亂撩男朋友了!
瑪德,惹不起也玩不起。
比春天還要溫暖的聖誕節結束,第二天,世寧教學樓傳來了一片哀嚎聲——元旦的放假通知出來了。
別家學校都有三天假,世寧喪心病狂只放一天就算了,還特不要臉的也跟着調休,算下來最後得到的假期是個負數。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世寧的學生毫無放假的喜悅之情,都端着張苦瓜臉各自揮手道別:“朋友,明年見。”
回家的公車上,朝揚收到了徐磊的信息:
【今晚要去江邊放煙花跨年不?】
今天刮的是北風,氣溫零下十一度,江面都被凍得結冰了,真愛都不一定願意出門赴這個約。
朝揚靠着廖星辰,把天氣預報截圖發過去,問:【你瘋了?】
【不是我……】
【是老宋那小子,他失戀了,非要拉着我去。】
【我怕我一個人搞不定他,你和辰哥來不?】
【我們就在江邊小亭這裏。】
徐磊最後發了個地點位置過來。
朝揚和廖星辰趕到江邊小亭的時候,地上又是一堆空酒瓶,而宋連飛靠在徐磊的身上悶聲痛哭。
原來趙芳芳今天回絕了宋連飛的告白,理由是她不想找一個未來要當醫生的男朋友。
徐磊攬着宋連飛的肩膀,安慰道:“诶,這說明那趙同學認真想過和你的未來啊,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哭啥呀。”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難過,宋連飛哭得更大聲了:“我覺得我現在就像個渣男,夢想和愛情都想要,都舍不得放棄。”
“老天啊,為什麽非要逼着我二選一?”
徐磊直男思維:“嘿,這多簡單啊,你再找個和你有同樣夢想的愛情不就成了,兩全其美。”
宋連飛被他這話安慰得都沒心情哭了:“你踏馬以為愛情是買賣呢?說找就能找到?”
徐磊可能被江風吹傻了,也來了脾氣:“你才認識那趙芳芳幾天啊?這輩子非她不可了?”
“宋連飛,你別忘了是你小學三年級拉着我的手,讓我陪你一起考醫大!”
“我為了你才努力進的實驗班,你踏馬敢為了別人放棄這個夢想試試?”
宋連飛淚都不流了,滿腔的悲傷頓時為了憤怒,他扯着嗓子吼:“瑪德老子什麽時候說要放棄了?!”
“醫大永遠是我的女神!”
“最好是這樣!”
失戀現場莫名變成了吵架現場,朝揚和廖星辰覺得白來這一趟,他們遠遠的挑了個地方坐下看戲。
遠處有人在放煙花,江面北風呼嘯而過,是刺骨的寒冷。
廖星辰拉開羽絨服拉鏈,從背後把朝揚摟在懷裏,朝揚用後腦勺蹭他的脖子,看遠處的二傻子鬥嘴。
“老廖,你是幾歲開始想當醫生的?”
這問題要是讓陳桦來回答,肯定是一歲——廖星辰在周歲抓周宴上,拿了他爸爸的聽診器。
廖星辰回想了一下,說:“六歲的時候,我和我媽去游樂園,有個小朋友溺水了。”
在那個年代,不是每個人都熟知救援手法,溺水孩童救上來之後一直沒醒,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游樂園的安全員也束手無策。
救護車被堵在路上,圍觀的都以為這孩子大概率要沒了,是陳桦拼命和時間賽跑,将孩子從死神手裏救了回來。
廖星辰記得那天天很熱,地表氣溫接近四十。陳桦跪在地上給溺水孩童做心肺複蘇,檢查瞳仁和心跳,肉色絲襪被石子拉出幾道口子,精心打扮的妝容也被汗水弄花了。
但對廖星辰而言,那天的母親是世上最美的人,也就是從那天起,他有了當醫生的念頭。
人的生命在各種意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而醫生是唯一可以和意外抗衡的人。
廖星辰攤開雙手,說:“我想像我父母一樣,去延續更多人的生命。”
朝揚以前一直覺得醫生的手總是觸碰死亡,不是拿着冰冷的聽診器就是鋒利的手術刀。有段時間他甚至連楊欣蘭和朝海的手都怕。
可此時此刻,他卻覺得廖星辰的手溫暖一點都不可怕,裏面淌着鮮活的血液,能比肩巨人,也能和死神博弈。
原來醫生不代表死亡,即便他手裏拿着刀,那也是一把溫柔的刀。
十二點,江對面的市中心開始放煙花,所有人擡頭仰望夜空,巨大璀璨的煙火一簇接着一簇。
徐磊的安慰還挺管用,宋連飛重振旗鼓,雙手放在嘴上當喇叭:“愛情算個鳥,老子要考醫大!”
徐磊也跟着喊:“老子也要考醫大!”
廖星辰想起青山對着流星許願那晚,問朝揚:“你不喊喊麽?”
朝揚以前對未來沒什麽野心,也沒什麽大的夢想,得過且過活在當下是他的人生信條,但今晚……
他想了想,掙脫廖星辰的懷抱,厚着臉皮也朝天空喊了一句:“老子——也想考醫————大!!!”
徐磊和宋連飛齊刷刷回頭,先是震驚然後是高興:“朝揚,牛啊!”
十七歲是張揚狂妄的年紀,是大放厥詞同時也是放手一搏的年紀。
沒人會嘲笑這個年紀的人夢想有多麽的不切實際,因為只有敢做夢,才有前進的動力。
朝揚屬于那種二話不說實幹派,有了想法就一定要去做的急性子。
再加上聖誕那晚被廖星辰的故意使壞弄出陰影來了,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朝揚都異常的乖,私底下的時候也不拱火不亂撩,一心只讀聖賢書。
楊欣蘭見到朝揚這樣認真努力學習,恨不得馬上認廖星辰作幹兒子:“星星真的是好哥哥。”
陳桦對兩人的這個相處情況也很滿意:“我前段時間還旁敲側擊問過星星,願不願意和揚揚成為一家人。”
楊欣蘭:“他怎麽說?”
認幹兒子這種事,父母覺得可以還不行,畢竟是朋友變兄弟,當事人如果排斥的話也不能太過強求。
陳桦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星星說他十分願意。”
人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轉眼就到了一月底,石江區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雪,從教室望出去,世界白茫茫一片。
教室裏開了暖氣,朝揚覺得有點悶,扯了扯護到下巴的毛衣領子,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脖子上有幾顆紅印子。
是昨晚廖星辰給的小小“獎勵”,朝揚現在刷基礎卷的時間已經能穩定控制在一小時內了。
清心寡欲過了兩個月,朝揚的那點小心思又被廖星辰這個“獎勵”給激了起來,還有一周就是男朋友的十八歲生日,他想給他一份“超級成人禮”。
朝揚想起校運會,廖星辰兩千米長跑贏回來的那兩張溫泉券,之前因為世寧的課業實在太忙根本沒有假期,他們一直沒機會去用掉。
正好今年廖星辰的生日是大年初二,早上走完親戚就沒其他事了。而廖家和朝家的開年飯都在初四,去溫泉谷玩兩天住一晚回來,時間剛剛好。
朝揚計劃好說幹就幹,他偷偷定好酒店,提前買了“作案工具”,等着新年的到來。
最後一場考試鈴響,寒假終于開始,世寧保持了一貫摳摳搜搜的小氣毛病,前後總共只放了十一天的假,從年廿七放到年初七。
徐磊都忍不住罵:“廖院長是個狠人!”
濱江大院比平時熱鬧不少,大部分人都進入了休假模式,每天天剛亮,整個院子就鬧哄哄的。
除夕這天家家戶戶都在忙,廖星辰被陳桦強行按在家裏“接客”,連玩手機的機會都沒有。
朝揚沒打擾男朋友營業,朝海在門口貼對聯,楊欣蘭在客廳打掃衛生。
醫院辦公室那邊來了電話,讓濱江的所有職工去領新年福利,楊欣蘭忙不過來,便派遣在沙發上發呆的兒子去跑腿:“順便買瓶香油,今晚吃火鍋。”
朝揚已經不排斥進醫院了,他輕車熟路地穿過門診樓,去到行政部領完福利,回來看見李大爺在榕樹下下棋,便湊過去閑聊。
“李大爺,今晚還用值班麽?”
李大爺往前走了個馬,說:“值啊。”
和李大爺下棋的老人家面生,應該不是大院的人,他頭發鬓白但卻一點都不老态龍鐘,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人的時候頗有威嚴。
朝揚注意到老人家的審視自己的目光,毫不膽怯地笑着打招呼:“爺爺好。”
老人家只點了個頭回應。
還挺高冷,朝揚扭頭繼續騷擾他和藹可親的李大爺:“今晚除夕還值班啊?不回家陪小林麽?”
小林是李大爺的孫女,今年剛上小學,最愛的發型是羊角辮。朝揚經常見她放學了不回家,陪李大爺在保安室附近溜達。
濱江大院的門衛其實是個擺設,可有可無,少一晚不在也不礙事,但李大爺職業感重,不想缺崗。
朝揚想了想,說:“今晚我替你值吧,你回家陪陪小林。”
朝揚家老人都去世了,家裏就三口人吃飯,楊欣蘭又是重慶人,每年都是一鍋紅油湯,年夜飯簡單又快速。
別家還在包餃子,朝揚家就已經在收碗筷了:“我六點過來。”
李大爺有點動搖:“值夜班很累的。”
朝揚有過幾年值班經驗,早習慣了,他說:“不累,反正我寫作業也寫到淩晨,在哪寫不一樣兒?”
“保安室還能蹭個暖氣,給家裏省電費。”
李大爺被他說得動心,今天除夕,誰不想在家陪家人過年?
“猶豫啥呀。”朝揚假裝不耐煩道:“工作哪比得上孫女重要?是吧?”
門衛室的電話響了,近年關連門衛都不清閑,李大爺讓開位置說:“估計又是行政科打來的,我去接個電話,揚揚,你替我下兩步。”
“得嘞沒問題。”
朝揚盤着腿坐下,他棋藝不精,只能看哪走哪,三兩步下去,李大爺的一盤穩贏的好棋被他毀的面目全非。
吃掉朝揚最後一個炮車,見到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老人家想起這孩子剛才的那句“工作哪有家人重要”,終于開口:“有對象了?”
廖星辰送的情侶對戒,朝揚光明正大的戴在手上,而廖星辰挂在脖子裏。
他送的情侶手鏈則是廖星辰戴手腕上,他戴腳腕上,兩邊都藏得嚴嚴實實,只有彼此知道。
朝揚都不知道自己要輸了,挪了個【士】,不遮不掩道:“昂,有了。”
老人家跟家長盤戶口似的:“哪裏人?”
朝揚:“大院的。”
老人家:“做什麽的?”
朝揚:“醫生。”
老人家哼了一聲,語氣不悅:“又是醫生。”
朝揚聽出了不屑:“醫生怎麽了?醫生很厲害的好不,救死扶傷。”
老人家眯起眼:“這麽聽來,你以後也想當醫生?”
朝揚毫不猶豫答:“想啊,我想和我對象一起。”
老人家“啪”地将軍:“小朋友,你輸了。”
這時楊欣蘭打電話過來催:“香油呢?!”
朝揚輸了也不戀戰,提着袋子就跑:“诶唷我媽催我了,爺爺再見,提前祝您新年快樂,阖家幸福。”
李大爺處理完電話回來的時候,就見他的好友對着殘局發呆,小揚揚不知去向。
“怎麽了?輸給那孩子了?”
“沒,是想起自己那混賬孩子了。”
六點未到,朝揚就已經吃完了年夜飯,楊欣蘭知道他要替李大爺值班,沒說反對,還多備了宵夜:“注意別着涼了。”
提着保溫盒下樓,經過501的門口,朝揚給廖星辰發了條信息:
【吃完飯來保安室啊。】
【我在那等你。】
衣服口袋裏的手機震了兩一下,廖星辰沒拿出來看,因為氣氛不允許,外面是年味十足的歡聲笑語,他們家卻靜得可怕。
餐桌上坐着四個人,他,廖志航,陳桦,還有一年見不到三次面的爺爺,廖啓明。
和朝揚世代從醫不同,廖家祖上是從商的,說得再通俗點,廖星辰是富四代。
石江區新開發的地産一半是蘇秦家的産業,剩下的另一半便是他廖家的,還不包括礦業和其他等。
廖家幾代單傳,廖志航是家裏的獨子,天生聰慧适合經商,廖啓明最開始是按着公司繼承人的路子去培養的他。
卻不想廖志航高中時期突然萌生出了要當醫生的念頭,不顧廖啓明的反對,大學選擇了醫學專業。
廖啓明快六十歲了,至多還能在商場打拼個十年就要退休,眼看祖上留下的龐大家業後繼無人,老人家愁的茶飯不思。
提起混賬兒子當年的改專業的事,廖啓明就氣不打一處來:“醫生當了這麽多年,也當夠了,是時候回來幫忙打理公司了。”
廖志航:“爸,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真走不開,每天都有手術要做。”
廖啓明:“手術手術,再這樣下去,哪天你就得給我做手術!”
陳桦出來打圓場:“爸消氣消氣,試試這個水蒸雞?”
“不吃,膽固醇高!”
要是有胡子,廖啓明能把它吹上天。
廖星辰的霸道是祖傳的,他爸如此,他爺爺也是如此,一餐年夜飯吃得火藥味兒十足,誰也不讓誰。
最後,廖啓明放下筷子,精銳的眼神在兒子和孫子之間掃了幾個來回,父債子還,他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道:
“我打算讓星星轉學,去讀延中的國際管理班。”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晚了,走一下劇情線,晚點看看能不能加更~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