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1)
乙骨憂太給人的感覺并不是一個很強勢的人。但他說出這句話,就是讓人相信他會這麽做。
并且可以做到。
至少月見山感覺到的就是這樣。她投向遠方的視線收回,仰起頭再度看向乙骨憂太:少年因為那張過分秀麗的臉而顯得弱氣,但他的眼眸裏卻有月見山害怕的東西。
月見山突然意識到:夏油傑和乙骨憂太才是一路人。
咒術師與咒術師都是不同的——就像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但是在夏油傑或者乙骨憂太身上,月見山感受到了他們性格重疊的部分。
那是月見山一直做不到的事情:她不可能像乙骨憂太那樣決絕的說出‘我要處決他’這樣的話,也無法像夏油傑那樣負擔起一切,竭心盡力的安排好每一個人。
和這些無論年輕,還是年長的咒術師們相比,月見山确實是個非常軟弱的人。
終于爬完長樓梯,乙骨憂太帶着月見山去了男生宿舍。他幫月見山把宿舍門打開後,将單間的鑰匙遞給月見山:“我就住在隔壁,您如果有事情可以直接喊我。”
“雖然這裏是男生宿舍,但是因為學校的人不多,所以也沒有住幾個人。大家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所以您不用覺得別扭。”
月見山點頭,彎腰換鞋進屋。
乙骨憂太又補充了一句:“這間宿舍是以前夏油先生住的,不過裏面很多東西都已經換過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月見山笑了笑:“謝謝你送我過來。”
房間并不像久未住人的模樣,沒有地方積灰,到處都打掃得很幹淨。月見山赤着腳走進去,将書包放到凳子上;她随手從旁邊簡易書架上抽下一本書,發現這本書是自己的。
書封背面還寫着自己的名字。
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合集。哪裏買的月見山也忘記了,她書櫃裏什麽雜七雜八的書都有,偶爾夏油傑來的時候抽走一本,她肯定也注意不到。
裏面有一頁夾着書簽,月見山翻開夾着書簽的那一頁,發現裏面有用彩色筆圈起來的段落。因為時間過長,彩色筆的顏色已經在書頁上暈開一層淡淡的色彩。
【佛祖看着地獄中的景象,憶起犍陀多曾放生蜘蛛一事。善舉雖小,念其有德,佛祖亦願施予善報,助其脫離苦海。說來也巧,側頭一望,綠如翡翠的蓮葉上,一只蜘蛛正在吐納美麗的銀色絲線。佛祖輕輕掂起一根蛛絲,從瑩潔如玉的白蓮之間徑直垂下,垂入深幽的地獄深處。】
【無星無月的半空中,唯有殘缺不全的、來自極樂淨土的半根蛛絲微微閃着銀光,自上方垂下。】
這個筆記不是她做的。月見山沒有圈畫段落的習慣,所以應該是夏油傑畫上去的。
她把書合上,重新放回了書架上。只是一段圈畫,沒有批語,月見山甚至無從得知夏油傑是懷抱着什麽樣的心情去寫下這一段的。
桌面收拾得很幹淨。就是不知道是原本就這麽幹淨,還是夏油傑走後才被收拾得這麽幹淨。
月見山沒有去翻其他地方,她爬了半天樓梯,有點累了。簡單去浴室洗漱完後,頭發也沒有吹,面朝下趴在枕頭上很快睡着。
拜那些濕頭發所賜,睡醒的時候月見山感覺自己頭痛的要裂了。
更讓她頭痛的是屋外還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重重疊疊的一起發出來就實在很煩。
捂着額頭爬起來,月見山肚子裏空蕩蕩的餓着。她去打開門,門外還在竊竊私語的少年們險些疊着羅漢摔進門裏。
乙骨憂太站在最後面,站得很筆直,表情無措:“抱歉,我們吵醒你了嗎?”
“非常抱歉!說話的人主要是我!和學長沒有關系!”
有着櫻粉色短發的少年靈活的爬起來,順便把自己壓住的海膽頭同學也拉了起來。
月見山記得這兩個人——好像是叫……
“這是虎杖悠仁,這位是伏黑惠。”
“這是月見山小姐。”
貼心的乙骨少年給雙方都做了介紹。月見山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疑惑的問:“你們找我有事嗎?”
伏黑惠抿了抿唇——虎杖悠仁撓着自己的後腦勺,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好奇。聽說您是那個,特級詛咒師的女朋友。”
月見山立刻明白了:八卦嘛!
咒術高專的學生是有多閑?
乙骨憂太一手一個把學弟們拎走,禮貌又歉意的向月見山道:“我是來叫您去吃早飯的。為了保證您的安全,所以暫時不能讓您離開,早飯只能麻煩您去食堂解決了。”
月見山沒有來過高專,考慮到她有可能不認識路,乙骨憂太才特意過來給她帶路。月見山跟着乙骨憂太出宿舍,那兩個學弟倒是沒有繼續跟着。
他們剛出宿舍便和月見山道別,說自己已經和同伴約好了要出去逛街,順便做個任務。明明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說起那些危險的任務時,卻好像提及家常便飯一樣。
月見山忍不住問乙骨憂太:“最近外面不是很混亂?讓他們出去執行任務沒有關系嗎?”
乙骨憂太有點疑惑:“沒問題吧?畢竟我們是咒術師……不管外面亂成什麽樣子,該做的任務還是不能拖延。”
他回答得十分理所當然,完全沒有自己正在被萬惡資本主義壓榨的自覺。
月見山默然無語,只好先跟着他去食堂吃早飯。
高專的食堂倒是有些出乎月見山的意料;并不難吃,甚至味道還不錯。吃過飯乙骨憂太又帶着她在學校裏随便逛了逛——約莫是月見山來的不是時候,整個高專裏就沒有看見什麽學生,安靜得有些過分。
她跟着乙骨憂太轉了兩個小時,很快就不得不請求乙骨憂太找個教室休息。
反觀乙骨憂太,雖然是個瘦弱的少年,黑眼圈也重得好像通宵了好幾天快要**的模樣,但領着月見山走了這麽久,他愣是臉不紅氣不喘,看起來相當游刃有餘。不過他也相當體貼月見山的體力,沒有拒絕月見山要休息的要求。
就近進入了一間教室休息,月見山趴在課桌上,忍不住問:“你們咒術師平時任務很多嗎?”
“看情況的。”乙骨憂太解釋:“一般是‘窗’觀測到咒靈之後,會就近下發任務給等級合适的咒術師。越是高等級的咒術師所接到的任務量也會更多一些。”
月見山想到了夏油傑。她輕聲:“那當特級一定很辛苦吧?”
乙骨憂太:“習慣了也就還好。”
“不過我聽說,夏油先生在校期間接任務很頻繁,任務總量幾乎是同期的三倍。”
乙骨憂太當然知道月見山并不是對特級咒術師感興趣。她會問這些,肯定是為了夏油傑。所以體貼的少年主動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月見山心底冒起酸澀。她把臉埋在胳膊裏,悶聲:“五條——五條先生,有和你說過他們要去做什麽嗎?”
乙骨憂太倒是真的有問必答:“他們去并盛了,找白蘭的麻煩。您不用擔心,這兩位加起來很強的,我想不出他們如果聯手的話,還有什麽人可以阻攔他們。”
月見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轉過頭看向窗外,夏日的天空總是很晴朗,加上是豔陽天,空中連一絲雲彩都沒有。
她走神,腦中忽然想起了夏油傑在樹上特意圈出來的段落。
無星無月的夜空,他的蛛絲也斷裂了嗎?
還是能攀着那根蛛絲,真真正正的得到救贖呢?
果然就像乙骨憂太所說的那樣,五條悟和夏油傑組合在一起就是無敵的;她甚至沒有在高專呆滿三天,就在某一天的傍晚——月見山感覺到了某種‘完整感’。
她的靈魂變得完整了。
月見山試探着開口:“russian
roulette?”
身後浮出外貌與她無比相近的替身,靜靜地站在月見山身後。月見山轉身和自己替身面對面,替身歪了歪頭,表情有些呆滞。
月見山捧着替身的臉,摸了摸她的眉骨和嘴巴,小聲:“你是怎麽回來的?”
她的替身并不會說話,但替身和替身使者之間可以互相感應到對方想要表達的東西——替身告訴月見山,因為‘束縛’被打破,所以它回到了月見山的身邊。
月見山立刻從包裏翻出菜菜子之前塞給自己的手機,裏面果然躺着幾條短信。她一一查閱過去,都是在淩晨三點左右發的。
【我們成功了。】
【我在回來的路上。】
【做個好夢。】
手機沒有設置短信提示音,再加上月見山也沒能在這短短幾天內适應十年後的智能機,所以才沒能立刻發現這些短信。
束縛被打破,說明夏油傑他們……成功了?也對,畢竟那可是夏油傑和五條悟,他們兩個如果合作的話,怎麽可能會輸呢?
長輸出一口氣,月見山轉頭看向窗外;窗外的夕陽已經鋪滿了整片天空,将白色雲朵都染上極其深刻的金紅色。
她輕輕握住自己替身的手,替身把臉頰貼到月見山的臉頰上,依戀的蹭了蹭。
朝開夕敗,這個時間,夏油傑陽臺上的花應該都枯完了吧?
——
“白蘭已經被重新關押,束縛結束,月見山小姐的替身應該已經回到她的身邊了。”
面容尚且稚嫩的彭格列十代目經歷這次戰争後,膽子變大了不少,甚至能面對面和夏油傑與五條悟正面交流了。
五條悟靠着門框,故作傷心:“啊,綱君這是要趕我們走嗎?好傷心哦~明明我是不遠**來幫助你們的,連飯都沒有請我們吃一頓……”
“小白臉你給我适可而止啊啊啊!”
獄寺隼人咬牙切齒的警告着五條悟,炸毛的表情和他那只貓如出一轍:“不要仗着自己幫過一點忙就對十代目無禮,信不信我給你套麻袋……”
綱吉眼疾手快的捂住獄寺嘴巴,無奈的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獄寺君沒有惡意的。五條老師想吃什麽嗎?其實我對十年後的并盛也不是太熟……”
他倒是并不介意請五條悟吃頓飯。畢竟綱吉的性格就很具有包容性,五條悟的離譜性格在他看來已經算是很靠譜的——看看他家族裏的雲守霧守,還有個和鄰居搶棒棒糖的雷守。
兩相對比,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那點性格缺陷根本不能算缺陷啊!
一直沒有插話的山本武,等到他們聊完,才開口:“只要解除這個束縛,春就不會有事了,對嗎?”
夏油傑看了眼自己的‘十年前小舅子’,這個少年和他關系一直平平,在十年後可以說是更加惡劣了。不過現在十年前的小少年,看起來似乎還挺好哄騙。
他彎了彎唇角:“當然,我不會拿春的安全開玩笑。”
山本武看了看五條悟,又看看夏油傑,遲疑的皺起眉。夏油傑挑眉:“你還有別的想問嗎?”
“要問問題的話最好現在趕快,畢竟再等會你們就要回十年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少年有點別扭的蹙着眉,視線飄忽起來:“那個——你,沒有出軌過吧?”
夏油傑:“……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他努力回憶自己往前十年有沒有幹過什麽令人誤會的事情,但是仔細想想,沒有啊!他可是連春的潛在情敵就摁死在搖籃裏了,哪裏來的什麽出軌?
看夏油傑臉上疑惑的表情并不像在撒謊,旁邊的五條悟只是一副好整以暇準備看戲的模樣。
山本武一咬牙,說出了實話:“我之前在酒店看見你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你真的沒有出軌嗎?”
好家夥,連‘五條先生’的尊稱都沒了。
夏油傑臉色一黑,五條悟笑得在那錘牆。因為力氣太大,牆壁被他錘裂了。
獄寺隼人沒好氣的警告:“那個牆壁也是我們十代目的財産!錘壞了要賠的!”
夏油傑勒着五條悟的脖子往下壓,最強撲騰了幾下,主動撤了無下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哈哈——傑你——哈哈哈你,你太不地道了哈哈哈——”
“怎麽可以出軌呢?過分,太過分了,哈哈哈——”
“春那麽愛你,你們還是青梅竹馬——噗,輕點輕點,脖子要被你拗斷了。”
夏油傑臉色黑得像是鍋底。在外人面前,他稍微給摯友留了點面子,松開手看向山本武時,笑容和煦:“沒有的事情,不要聽這個騙子胡說八道,只是悟在惡作劇而已。”
山本武:“……”
總覺得再多問一句,就會被十年後的夏油傑扔去喂咒靈。
少年握緊了拳頭,神色忽的無比認真起來:“我把春當成親生姐姐看待。如果你辜負她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雖然面容仍然有些稚嫩,但山本武眼眸裏卻有着十分堅毅的神色。他這句話并非單純的警告,而是在通知。
夏油傑也緊跟着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情。”
虹龍飛的速度很快,五條悟盤腿坐在虹龍後面,頭發被吹得左右亂晃。他單手撐着臉頰,道:“傑,你有沒有覺得虹龍飛得太快了?”
夏油傑沒回頭,冷淡:“你也可以自己回去。”
“啧,小氣鬼。”
撇了撇嘴,五條悟嫌棄道:“真搞不懂你們有對象的人。”
他就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像夏油傑那樣全心全意牽挂一個女人的模樣;總覺得會有些可怕。讓自己的情緒全部被另外一個人的狀态掌握,這可不是最強該有的行為。
夏油傑垂眸,單手捂住自己的心髒:“悟,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五條悟換了只手撐着臉頰:“不好的預感?是不是在彭格列那邊飯團吃多了反胃啊?”
夏油傑心底幾分隐隐約約的不安瞬間被五條悟給氣沒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家夥開着無下限,他肯定一腳就把五條悟給踹下去。
他沒好氣:“和飯團有什麽關系?”
“我只是,覺得有點——”
皺了皺眉,夏油傑沒有把話說完。他看着遠處即将沉入西山的燦爛夕陽,心底莫名感到不安和心悸。
他想起白蘭墜落前望着他的笑臉,眼底莫名帶着惡作劇得逞的意味。
是我看錯了嗎?還是白蘭有其他的後手?
高專被籠罩在一片燦爛的夕陽中。
月見山坐在高專門口的階梯上,她的替身就坐在旁邊靜靜的陪着她。這一幕和月見山第一周目來高專時的場景很像,她單手托着下巴,目光望向臺階盡頭。
在替身回來的時候,她就獲得了乙骨憂太的同意,早早跑到階梯入口來等夏油傑。乙骨憂太說,夏油傑是詛咒師,不能進入高專。
“乙骨君,”月見山仰起頭,問自己旁邊的乙骨憂太:“你喜歡你現在的生活嗎?”
乙骨憂太被問得愣了一下。他有些疑惑,但出于好孩子的性格,還是乖乖回答了月見山的話:“很喜歡。”
現在的他有了可以并肩前行的朋友,有了尊敬的老師,甚至還有了人生的目标。乙骨憂太對這樣的生活當然喜歡。
只是他不明白月見山為什麽要問他這個問題。他以為夏油先生要回來了,月見山會問更多關于夏油先生的問題。
月見山轉而繼續看着階梯入口,輕聲:“我也很喜歡。”
比起白蘭給她看的未來,現在這個未來是多麽幸福。夏油傑仍然離開了高專,或許他還是從心底厭惡着非咒術師們,但是他終究沒有繼續走在那條破滅之路上了。
這樣的未來,為什麽不可以被選擇呢?
如果替身消失,那麽替身能力帶來的九次輪回也會跟着被判定為不存在的未來。甚至于替身使者自己都會被消除周目記憶。
替身能力所帶來的的一切,自然也會随着替身的消失而消失,包括眼下的未來。
有風從上至下,虹龍降落,昔日的最強又并肩出現在月見山面前。夏油傑依舊和往日一樣,先五條悟一步向前,擋住自己不靠譜摯友的同時,也向月見山張開懷抱。
月見山跑過去撲進他懷裏,緊緊環住男人的腰:“歡迎回來。”
夏油傑抱起她轉了一圈,臉上由衷的露出笑容:“我回來了。”
“啧啧啧——”
五條悟搓了下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默默往乙骨憂太身邊挪了一下,教育自己的好學生:“憂太你看,一個優秀的咒術師就不應該談戀愛。”
“戀愛影響你術式發揮。”
“是這樣嗎?”老實人撓了撓頭,羞澀道:“不過我已經和裏香結婚了,應該不算談戀愛吧?”
五條悟:“……算了,當我沒說。”
差點忘記,乙骨憂太這家夥是個英年早婚的人。
夏油傑并不理會摯友幽怨的眼神——反正五條悟單身又不是他單身。
猴子有憐憫之心,詛咒師沒有。
一路趕到高專廢了不少功夫,所以走的時候月見山提出要求,想在十年後的街道上散步。夏油傑自然同意,牽着月見山的手問:“有什麽想逛的地方嗎?十年後的東京變化很大,說不定你會喜歡那些變化。”
月見山想了想,道:“你以前在高專念書的時候,經常去什麽地方?”
夏油傑愣了一下。他的高專年代已經遠去,猝不及防被提起時多少有些意外。
不過夏油傑并沒有拒絕月見山,他思索了一會,牽着月見山七拐八拐,走到臨街的超市面前:“應該是這邊的面館……以前這邊還有一家面館,他們家的笊荞麥面很好吃。”
“不過我叛變的那年店面剛好倒閉了。”
月見山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超市門面上挂着打折促銷的橫幅,家庭主婦們正在門口進進出出。她覺得有點莫名的傷感:“那你以後不就,再也吃不到那家面了嗎?”
夏油傑失聲笑了出來。他覺得自己倒也沒有那麽可憐,但不知道為什麽,月見山要用那樣傷心的語氣說這句話,倒好像是夏油傑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天大的苦一樣。
他們又慢悠悠的逛過許多地方——去了夏油傑以前翹課和五條悟去打電動的游戲城,那個地方到現在還沒有拆,仍舊是游戲城。
只是夏油傑當年最喜歡的那款游戲已經沒有機子了。老板說那種機子太老,早幾年就淘汰了。
夏油傑又帶月見山去了花鳥市場。他以前經常來這邊給月見山挑禮物,好在花鳥市場也還沒有被拆換,只是很多夏油傑以前經常光顧的店換了老板。
夏油傑告訴月見山,有一次兒童節,他送的月見山很喜歡的栀子花,就是在這裏買的。
他們一起手牽手走過夏油傑經常坐着發呆的小橋。
這座橋表面上沒有什麽變化,暗地裏其實已經翻修了很多遍。夏油傑說硝子以前經常在橋洞邊抽煙。
有一次硝子在底下抽煙的時候,五條悟拿着水槍站在橋上,把她煙給滋滅了,差點被硝子把三條腿都打斷。
在日落之前,月見山終于把夏油傑那短暫的三年高專青春全部走了一遍。那些她沒能參與的,她沒能見到的——和同伴勾肩搭背,眉梢湧動着少年意氣的青春,像畫卷一樣在月見山面前鋪展開。
夜色漸暗,夏油傑問月見山餓不餓。月見山摸了摸自己肚子,思索片刻後說:“我想吃生煎,但是我走不動了。”
他們走過來的路上确實路過了一家生煎店。不過那家店離他們現在的位置還有點距離,夏油傑沒有多猶豫,立刻把真人給扯了出來。
他道:“那你在這等我,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
“放心啦!”
月見山似乎是覺得好笑,眉眼微微彎起:“白蘭不是已經被鎖起來了嗎?我還能出什麽事情啊?”
夏油傑覺得月見山說的也對。更何況真人還是一個特級咒靈,有他守着,自己一來一回也就十分鐘的事情;總不會出什麽意外。
這樣想着,他放心去幫月見山買的吃的了。
真人看着夏油傑的背影,啧啧感嘆:“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以夏油傑的腦子,不應該看不出月見山情緒不對。但偏偏他就沒有看出來——真人肯定也不會主動提醒夏油傑的。
月見山趴在橋梁欄杆上,極目遠眺天際殘留的一絲晚霞。
她輕聲:“因為他喜歡我。”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越是喜歡,反而越自亂陣腳。
“事先說好,你要做什麽我不管,但我是不會眼睜睜看着你**的。”
真人警惕的看着月見山,道:“你要是在我手上**,夏油傑真的會扒掉我一層皮。”
他可不是月見山,作為和夏油傑站過對立面的咒靈,真人深知那位狐貍教主的可怕之處。
月見山歪過頭看着真人。她忽然對真人露出一個漂亮的笑,臉上帶着狡黠神色:“初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還想殺死我的。”
真人理直氣壯:“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
小命和比較有趣的試驗品,到底應該選哪個真人還是很清楚的。
月見山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挺想看你被夏油傑扒皮的。”
話音未落,她熟練的翻過欄杆跳了下去!真人早早防備着月見山的一舉一動,在月見山翻過欄杆的瞬間就立刻沖過去想要抓住她!
但有人比真人更快。
容貌與月見山本人及其相近的替身瞬間出現在月見山身後,在她墜入河中的瞬間環抱住她——替身身上冒出無數扭曲的時間,各種湧動的暗流立刻吞沒了月見山!
在替身回到月見山身上的瞬間,九次輪回生效,重複的第九周目被覆蓋。月見山重新擁有了周目選擇權。她知道,正如夏油傑所說,只要選擇解除替身,那麽月見山将再也不用擔心往後會發生的一切。
沒有了這個替身,月見山的人生會回歸正軌。她會擁有咒術師的天賦,或許可以成為一名不錯的咒術師;但——然後呢?
然後眼睜睜看着夏油傑繼續走上這條覆滅的道路嗎?
這樣的未來,并不是月見山拼命想要争取的未來。與其讓夏油傑實現這樣的未來,月見山寧願自己繼續危險下去。
她不确定自己如果失去了替身使者,還能否覺醒時間相關的術式。因為這關系到夏油傑,月見山并不敢去賭。
她承認自己就是個軟弱的人,寧願去選擇可能會死亡的結局,也不肯面對夏油傑必定破滅的未來。
因為……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russian
roulette。
時間開始倒轉。
确認周目選擇……
第九周目正在執行中……
第九周目未來讀取……
讀取成功。
russian
roulette游戲結束。
“那個,月、月見山小姐?”
少年欲哭無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月見山像是才反應過來,遲鈍的轉了下眼珠,看向對方——對面坐着面容稚嫩了很多的入江正一。
她眨了眨眼:“我沒死?”
“當然沒死!”入江正一吓得差點跳起來,又擔心被自己媽媽和姐姐聽到,連忙捂住自己嘴巴,小聲:“只是被交換去十年後一段時間了而已。現在不就平安回來……嗚哇!月見山小姐你為什麽打我啊!!”
抱着慘遭痛擊的腦袋,入江正一眼淚汪汪的看着月見山。
向來脾氣溫和的月見山冷笑的握緊拳頭:“為什麽?不給我一分錢把我扔到東京,害得我又要和混混鬥智鬥勇又要借錢……糟糕!我借的錢還沒有還!”
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錢沒還,月見山有點尴尬。她撓了撓頭,心想:要不然,十年後再去找順平還錢?
入江正一委屈:“您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我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情啊?”
月見山才不和他講道理。她低頭正要找自己的包,結果發現自己身上不僅包沒了,連衣服都換成了在十年後穿的那一身。
她臉色一變,抓着入江正一問:“我離開幾天了?!”
入江正一被她吓得一個哆嗦。見月見山只是問話,并沒有要揍自己的先兆,他才開口:“兩天啊,我都不敢離開這個房間,生怕你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又回來,然後被我家裏人發現……”
那才真的是長八個嘴都解釋不清了。
月見山沒心思聽他後面的碎碎念了,滿腦子都是:完蛋!我突然失蹤了兩天,家裏還不鬧翻天?!
這麽一個瞬間,她連自己當初抱着‘可能會死’的決心去回溯時間的心情都完全忘記了;再對愛情盲目的傻子也害怕老媽,月見山一路風似的跑出了入江家!
一路沖回家裏,她在家門口看見了同樣火急火燎剛剛沖回來的山本武。姐弟兩面面相觑——山本武下意識的挺直了背,為自己辯解:“我社團活動,在同學家裏住了兩天!玩得太開心就忘記和你們說了,我絕對沒有出去幹壞事!”
月見山:“……”
她想起山本武好像也去過十年後。不過因為兩個人不在同一張地圖,所以月見山沒有見過山本武,現在看來,山本武好像還不知道自己也去十年後了。
總之,能糊弄一個是一個。
月見山拿出姐姐的架勢,幹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什麽社團活動能去兩天?”
“都快初三的人了,不要老是想着社團活動,到時候升學考試要怎麽辦?”
山本武垂下腦袋,有點不好意思。月見山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門:“算了,先進去吧。叔叔肯定比我還着急,你先去向叔叔報個平安吧。”
好的!就是這樣!反正大家都是無故失蹤的一員,先把弟弟扔進去吸引火力!
山本武現在還不知道姐姐的‘險惡用心’。他甚至還覺得月見山說得有點道理,所以滿懷着愧疚之心去開了門。
本來以為屋子裏應該沒人才對,畢竟這個時間點老爸應該還在店鋪裏——但是一打開門,出乎山本武意料,家裏人全都在。
不僅家裏人在,他那個‘未來姐夫’也在。
山本武開門的瞬間,大家全部看了過來。在看清進來的是山本武,他很确信全家人臉上都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失望神色。
山本武:“?”
總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劇情???
月見山幹咳一聲,小心翼翼從山本武身後探出身來。感謝山本武發育良好,往她前面一站就能完全把她擋住。
滿屋子也就三個人——山本叔叔和月見山親媽坐一邊,她那個還年輕的十年前男友坐對面。
月見山不敢和親媽對眼神,先悄悄的瞥了眼男朋友:男朋友看起來很憔悴,頭發沒綁好,本來就小的眼睛因為黑眼圈反而顯得大了一點。
他還有點不敢置信,目光溫吞又兇惡的把月見山上下打量,好像要用眼神把月見山活吞了一樣。
月見山:“……嗨?”
**,在害怕了。為什麽沒有人說話啊?這麽安靜她很尴尬的!
月見山母親三步并兩步沖過來,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一臉。她抱住月見山哭得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你跑哪去了啊?整整兩天!你是要吓死媽媽嗎?!”
山本剛也終于回過神來,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
只留下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山本武:等等,失蹤了兩天的人不是自己嗎?
雖然他是有說過要去社團練習,但也應該……
月見山拍了拍母親的背,一邊安慰一邊向她解釋:“有個海洋學的學術活動,去了兩天。路上手機不小心掉了,我忙着寫研究資料,也沒注意,剛剛回家的時候才發現。”
她從來沒有騙過媽媽,媽媽對月見山的話向來深信不疑。山本剛也緩過神來,開始安慰着妻子。
一頭霧水的山本武撓了撓頭:“你們原來不是在等我啊?”
山本剛一愣:“等你幹什麽?你不是去沢田家裏玩了嗎?他媽媽有打電話跟我說啊。”
好不容易安撫完父母,為了保證自己說辭的可信度,月見山還當着母親的面打電話給了空條教授。可靠的成年人雖然有點訝異,但仍舊憑借着自己的經驗幫月見山遮掩了過去。
挂斷電話後月見山松了口氣,暗自想着過幾天要親自去感謝空條教授才行。
還要和空條教授解釋輪回已經結束了的事情。
解決完爸媽那一關,接下來就剩下男朋友了。
鼓起勇氣看向沙發上沉默的男朋友,月見山還沒有開口,媽媽先說話了:“你這孩子,忘記和我們說也就算了,怎麽也沒和夏油說一聲?”
“他這兩天都沒有睡覺,全都在找你了。”
月見山:……
愧疚+10086
同樣的說辭能騙過家裏人,但是能不能騙過夏油傑她就不敢肯定了。拉着夏油傑上樓回自己房間,月見山把門關上,給他倒了杯熱水。
夏油傑把熱水捧在手心裏,沒有喝,眼眸仍舊死死盯着月見山。月見山在他面前半蹲下來,捧住他的臉:“我真的,真的沒有出事。很抱歉這兩天沒能告訴你我的行蹤,我需要一點時間慢慢和你解釋。”
“不過在解釋之前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