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不
殘陽如血，在天盡頭沉浮，将滿林青翠染上一抹奇異的殷紅。
夏展顏站在貪魂背上，在這醉仙林之中尋找着長笑草的蹤影。
早在一個月前，她為了排名開始挑戰玩家時，就已經找了汐芷尋找關于宗門靈山之事，汐芷終于将她要折騰的東西給折騰完了，便帶着三十六季、杜克與硫酸雨等幾個人踏上了尋找靈山之路。
她本準備排名達到要求後便去找他們會合，但是三十六季又發來信息要她先尋找到長笑草再過去，長笑草是一種生在醉仙林中的低級藥草，并不難找，只是他們要的數量極大，所以要花費她許多時間，而長笑草又太過低級，很少有玩家會特意挖來賣，因此想收也挺困難的。
幸好她之前有學了挖草的生活技能，否則還真挺麻煩的。
一共要挖一千棵長笑草，加上她在店裏收的，總共才有一半多點的數量，夏展顏只能耐着性子一點點的搜索過去，不放過任何一寸土地。
“別跑了，再跑也沒用的，我已經在你們身上下了血影追蹤符。我知道你回來是想替她報仇，可是我也是你朋友，為什麽你從來都站在她那邊，不肯替我想想。”
一個輕柔卻悲切的女人聲音傳進了夏展顏耳中，好熟悉的感覺。
“我沒有你早種背信棄義的朋友。”
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回答道，那聲音裏是絕決的味道，卻讓夏展顏驚詫，也讓她停下了欲去的腳步，她本不想管別人的閑事。
這聲音，分外熟悉。
夏展顏收起了紮眼的貪魂，順着那聲音尋去。
在看清來人的時候，她只有一個念頭，果然是冤家路窄。
前方的翠林之間，站了滿滿的十來人，都是風雲幻滅的幫衆，當首一人，正是夏展顏當初的好姐妹——扇舞。
扇舞仍舊是當初怯弱嬌柔的模樣，一身璀璨的裝備讓她婉然如仙子臨凡，眉目如畫，身姿如柳。
“我背信棄義？我只是争取我的愛罷了，有什麽錯！”扇舞的眼光裏漸漸浮現一絲迷離而瘋狂的神色，“當初明明是我先遇到魂刃的，也是我先愛上他的，憑什麽她一出現就可以搶走魂刃的全部關懷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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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展顏心中已有一絲明了，再轉眼一看，在他們的對面，站着兩個無燼之城的幫衆，一男一女，那女子一身碧綠輕铠，劍眉星目，眼神冷凝，有着巾帼不讓須眉之色，手間是一柄蛇刃劍，泛着幽幽綠光，顯然是液淬了毒液。她身後是個玄衣男子，棱角分明的臉龐，蕭瑟冷漠的眼，手中握有一幡，幡上盤龍繞雲。
在夏展顏的記憶裏，無燼之城是與天福鎮相臨的吉安鎮上的幫派，實力與風雲幻滅相當，那個男人名叫江山重夢，是無燼之城的幫主，當初與她曾有數面之緣，印象中，這男人老愛冷着一張臉與小不PK，小不當時是個不愛修煉只愛旅行的劍仙，每每都被他逼得跳腳，發狠地與他厮殺。當時夏展顏曾經戲谑說他們相愛相殺，才是真愛。
想起小不，夏展顏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個女子，她的ID為：少年青衫。夏展顏心頭猛然間一跳，想起小不常常挂在嘴邊的話：少年青衫騁江湖，不負輕狂一場夢。
不負輕狂，正是小不的全名。
那這個叫少年青衫的少女，不知是不是她心中那個不負輕狂？縱然容顏已改，她骨血未變，夏展顏堅信她仍舊是那個外冷內熱的小不。
“愛情無法強求。”少年青衫嘆了嘆氣，眉目微低，似在同情扇舞的癡戀。
“為何無法強求，我這不是強求到了嗎？”扇舞眼光流轉，綻放出妩媚異常的神色，轉眼間卻變成了厲色，“從前你們都把她當成公主，圍在中間，我只能跟在她屁股後面打轉，讨來一些好處。我就是憎恨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德性，一起修煉上來的好朋友又如何，游戲裏最好的朋友又怎樣，她連我的心都不知，只知道施舍般地給我一些她自己不要的東西，把所謂的好強加于我。你可知道，每次見到魂刃對她千般讨好，萬般柔情，我都心如刀割。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要一份屬于我的愛情，為什麽她不肯放手。既然她不愛，又何必同魂刃糾纏不清，最後又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逃婚，還不就是貪戀着魂刃所給予的好處，卻不願意付出……”
“夠了，你不要再把自己想得如此悲情。她沒有對不起你，如果你連朋友對你的好都要曲解成施舍，那只能證明，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把她當成朋友，而是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卑微的角色自憐自艾。你本就沒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來看待，又怎稱得上朋友，枉她當初挖空心思對你好，有什麽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人都是你，原來你就是這麽看待她對你的好，哼，施舍，我現在倒真希望她對你的友情不過是一場施舍。”少年青衫厲聲打斷了扇舞的話，“既然你愛魂刃愛得死去活來，當初為何又要裝出一副笑臉成全的模樣，人前歡笑人後悲苦，真是愚蠢，既想當聖母，又無法擺脫怨恨的心。你愛魂刃，便大方去争取，我還能高看你一眼，不過是一個男人，便試出你的本心，出賣了她才換得這幫主夫人之位，這段時間你過得很滋潤吧？”
她們口中的“她”，指的是正是當初的青衣若素吧。
夏展顏攥緊了拳頭，聽着她們的争執，将當初的事情一點點的解開，她曾經不解，為何扇舞能夠絕情至此，現在她終于明白，原來扇舞的恨早在漫長的相處之中一點點的滋生，她挖心掏肺般的贈予，全被扇舞當成了盛氣淩人的施舍，而魂刃……她真的沒有看出扇舞對他有半點的情意，要麽是她眼瞎了，要麽是扇舞裝的太美好。
往事歷歷在目，現在再回頭去看，扇舞總是笑着說魂刃哥哥對青衣真好，青衣與魂刃哥哥好相配，那些笑容背後是藏了多少哀傷，她不知道；每一次她和魂刃下FB，扇舞總是默默跟在身後，默默輸出，溫柔地望着他們相依的身影，眼神哀憐……
為何她當時沒有看出來？
說到底，大家都有錯，她被迫删號，也與扇舞無關，只是如今已無法回頭，她和扇舞，終究只能背道而馳，相見便是敵人。
“小不，我知道你留在無燼之城是為了替青衣報仇，但青衣已經不在了，以前的恩怨都已經了結，我們不要再鬥了好不好。我不想殺你們，跟我回去吧，加入風雲幻滅。”扇舞放柔了聲音，勸道，“我可以承諾你們，無燼之城之前對我們所做過的事全都既往不咎，只要加入風雲幻滅，你們仍然可以擁有自己的分會，不會被打散。”
“如果我們不呢？”出聲問的人，已不是少年青衫，而是江山重夢。
“那就別怪我不念舊情，毀了無燼之城，你們也不想無燼之城那麽多幫衆都變成喪家之犬吧？”扇舞冷下一張俏臉，眼帶寒冰。
“我無燼之城的好兒女，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也斷不會與背友求榮之輩為伍。”江山重夢的掌輕輕拍上少年青衫的肩頭，“從我答應青衫的那天開始，就做好與你們厮殺的準備了。再說，老子早TMD看不順眼你們風雲幻滅了，不如就拼個你死我活吧，看誰笑到最後。”
“好，那我就成全你們。”扇舞絕了勸降的心，揮了揮手，身後的十來個風雲幻滅的玩家便一擁而上，那些玩家大多都是結丹後期的，偶爾有一兩個元嬰初期的，操作技巧看得出來并不高明，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人多。
江山重夢與少年青衫的技術倒是不錯，各自放出自己的寵獸來，倒也與那十幾個烏合之衆戰了個平手，只是對方人多勢，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難免又像當初她遇上胭脂血弋那場戰鬥一樣，最終被耗盡精力而敗。
而且看扇舞有恃無恐的模樣，恐怕她還有援兵在後方。
這麽一想，夏展顏便不再遲疑，召喚出貪魂，人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只見紫光過處，血光飛濺，她一出手便不留情面，全是殺招。
瞬間便殺了三四人。
看得扇舞臉色大變，江山重夢與少年青衫也驚疑不已。
“殺治療！”夏展顏沖江山重夢吼了一句，一邊遠遠給治療扔了歸寧術與束影咒，全是精神類的控制法術，布衣職業最怕的技能，控制了治療的行動，方便江山重夢出手。
江山重夢反應很快，攻擊馬上跟上，那治療也是個水貨，根本不及回神便被殺了。
少年青衫的職業是詭道者，殺起人也十分俐落，身如鬼魅在人群裏游移，專挑法系布衣皮脆的人出手。
有夏展顏的加入，他們頓時感覺減輕了許多壓力。
夏展顏的目标是那些攻擊高、防高血厚，最難擊殺的劍仙。她的身形很快，疊疊重影，對方根本看不清她人在哪裏，單體攻擊傷不到她，範圍法術被她的靈識看透，早一步避開了，根本拿她無可奈何。
紫衣飄飛，綠林染血。
十來人的隊伍，在她眼前潰不成軍。
轉眼敗局已定，地上屍體成堆，只餘下滿目驚懼的扇舞，再不複仙子風姿。
“我不想殺你，你滾！”夏展顏冰冷的眼中毫無感情，滔天的殺氣被她壓抑下來，形成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壓，朝扇舞逼去。不殺她，是因為自己曾經也有過錯，便借這個機會清了，今後再見，便不會再留情。
“你，是你。”扇舞當然知道“格格”的大名，之前胭脂血戈與風雲幻滅合力也不曾在她手上讨到好去，最近這女人又在鳴劍峰上力挑兩百多玩家而無一敗，風頭正盛，她怎能不知。
“快滾！”夏展顏沒有多少耐性，也不想再面對這個昔日姐妹，轉身朝少年青衫走去。
扇舞的神色變了幾變，最終換上了一個狠戾的眼神，手中一點墨光被她彈出，那墨光乍然一現後便隐于無形，朝夏展顏背後疾飛而去。
那墨光是她來之前魂刃交給她的紫級的暗殺法寶，劇毒的墨星絕，放出後無聲無息，亦無任何形跡，只要沒入對方體內，便能給予每秒兩千的毒傷，直至死亡，無藥可救。
夏展顏雖然轉了身，但靈識一直沒有收起來，背後的這點異動根本逃不過她的感覺。她心頭暴怒，自己本想放扇舞一命，卻不料扇舞陰毒如此，轉身腳步微閃，避開了墨星絕。
扇舞見墨星絕放出，本以為格格定無法避過，卻不料對方卻突然間在她眼前失了蹤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再出現的時候，格格已經站在了她身邊，本來握着朱鳳玄玉杖的手中，此刻只有銀光一道，寒冷與殺意侵入她的靈魂，扇舞在游戲裏這麽久，從未遇過如此強大的殺氣，不由心神具顫。
“回去告訴你男人，他欠我的，改日我一定如數讨回來。我和他之間的賬，還沒算完！”夏展顏在扇舞耳輕輕一語，眼中是森冷的殺念，手中銀光一晃，扇舞的頸間便多了一抹血痕，一如當年自刎時的青衣若素，鮮血飛濺。
扇舞瞪大了眼，不可致信地躺在了地上。
銀光一閃，消逝于她的掌心，快得無人看清那是何物。
“多謝相救。”江山重夢朝夏展顏抱了抱拳，眉頭卻仍舊深鎖，“只是這樣一來，累姑娘因我們又與他們結怨了。”
夏展顏沉默地望着他們，一語不發。
少年青衫與江山重夢鬧不明白她想要幹嘛，他們自然也聽說過格格的事跡，天羅大陸之上新鮮出爐的一尊殺神，卻不知為她何會為他們出手。
“我和他們的仇深了去了，不在乎多結了這一筆兩筆。何況我們都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夏展顏驀然間微微一笑，融化了眼中的千重寒冰。
自家人？！少年青衫同江山重夢交換了一下眼神，均是不解。
“少年青衫騁江湖，不負輕狂一場夢。”夏展顏一字字清晰地念着，語帶傲氣輕狂，“小不，是我！”
少年青衫的眼卻是越瞪越大，然後不敢至信地輕輕叫道：“青……衣……你是青衣，你回來了！”
除了青衣若素，沒有人會記得這句話。
真的是她！
她不僅回來了，還強悍如此，仿佛與過去的青衣若素徹底的斷了聯系，一絲一毫舊影也不見。
少年青衫十分驚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