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談話
我說過，我會支持你做的決定。
包括，你想跟我分手。
——《江寂的日記本》
方茉莉渾渾噩噩了半天，她捋清楚了思路，看着一直坐在自己旁邊的兒子，有些感傷。
她站起來身子，看着關了的鋪面，江寂沒開燈，但終究是青天白日，屋子裏也沒有多黑暗，方茉莉也看不大清楚兒子的神色。
“跟我搬家。”
這話一出，方茉莉才發現聲音嘶啞得厲害。
剛剛楊峰警官說了，自己必須搬家，如果被毒販查到自己的家庭住址。自己死了倒好，可以下去見雲建國。
可是，江寂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不想自己的兒子發生什麽意外。
方茉莉眼眶紅了紅，看向江寂，“趕緊去收拾東西，我們搬家。”
雲建國是因公殉職，照警官所說，他們會有一筆不菲的撫恤費，還有安家費之類的，再加上這麽多年的存款，搬個家綽綽有餘。
而且，聽楊警官說，那個省的高考更加容易，對江寂更好。
方茉莉擦了擦眼淚，“趕緊去收拾東西，楊警官說，明天幫我們這些受害者的家屬安排飛機。”
江寂沒有回答，腦海中突然實現了一個人的面容，他還沒說話，身體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幸好，媽媽沒有發現。
江寂暗暗慶幸的時候，又有一些懊悔，他看着桌子上方茉莉的手機，輸入了父親的生日，解開了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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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下來了，楊峰警官的號碼，走回了房間。
電話鈴聲嘟嘟的響起。
——
楊峰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刻了，他雖然不想吃飯，但也不想讓家人擔心，便坐在餐桌前，吃什麽都如鲠在喉。
“老公，你這幾天再難過，你還是得多吃點飯，身體要緊。”
楊峰點頭，手機鈴聲響起，他接了電話。
楊峰眉頭一皺：“江寂？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麽事嗎？”
而餐桌的對面，楊露露拈菜的動作一頓。
楊峰語氣有些高揚：“胡鬧，搬家的事情怎麽可以拖延？更不可以不搬家，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只有你這個後代？”
“行啊，你啥也別說了，趕緊收拾收拾吧，命最重要。”
“江寂，叔叔再送給你一句話，什麽東西都可以再擁有，生命只有一次。”
挂掉了電話，楊峰坐回了餐桌。
楊露露開口：“爸，那個江寂跟你說些什麽了？”
楊峰這才注意到楊露露，楊露露不是他的親生女，只是他繼妻帶過來的。往日裏他們不多說話，這會兒怎麽會問了起來？
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欣慰
“我和江寂是同學。”楊露露低下了頭，“他平日待同學還不錯，而且還幫過我，我就想想多了解一下。”
“原來是這樣。”女人看了一眼楊峰，“難怪露露會這麽上心。”
楊峰颔首，語氣有些疲憊：“江寂啊，這孩子怕是早戀了，他問我能不能先帶他媽媽走？他還想在這裏多留幾天。”
“這孩子也真是有些不像話，爸爸就是因公殉職，要是被毒販知道，他怕是不想活了。
“哦。”楊露露試圖裝作不在意，這個繼父很厲害，再問多了，恐怕自己就要露出馬腳了。
只得不鹹不淡地說上那麽一句，“那他還真是有些戀愛腦了。”
“也是，露露，你以後可千萬不要向他學習。”
楊露露點頭，“嗯，我會的。”
內心在瘋狂地猜測，原來楊峰之前所說的犧牲的警察——是江寂他爸。
而如今，江寂有危險，他也未曾離開。
——
一年四季，都有盛夏，年複一年，又到了盛夏。
雲月看了看手機的微信，有些奇怪，她與楊露露在班上也不怎麽說話，怎的會突然來找自己。
看着在自己小區樓下的楊露露，雲月走了過去。
楊露露擡起頭，她還是那樣的無憂無慮，什麽都有人幫她做了。
她不會的題，江寂和裴子涵争先恐後地教，生來就浸泡在蜜罐子裏，永遠被人所愛，不知人間疾苦。
有一股嫉妒的情緒在心中不自覺地蔓延出來，楊露露不得不承認，雲月确實很耀眼。
可是，她也控制不了嫉妒的情緒。
雲月看着楊露露恍惚的神色，絲毫不清楚她讓自己來做什麽，語氣輕柔：“楊露露，你找我來有什麽事情嗎？
楊露露直白地開口，“你知道江寂家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什麽？”
雲月确實不知道，而且為什麽楊露露要來跟自己說這些，不知道到底想做什麽？
雲月開口：“你到底想做麽？”
來到這裏也不說，打什麽啞迷。
看着楊露露恍惚的神色，雲月直接開口：“你是不是為了江寂來找我？”
“是。”
雲月有些不可思議：“你喜歡江寂？”
楊露露沒有回答，背過身緩緩開口：“雲月，你或許不知道，江寂的父親是一個緝毒警察。在執行任務中，因為種種原因，毒販子或許知道了這些卧底的家庭住址。”
“而聽我繼父說，江寂不想立刻離開晉陽市，他還想多留幾天。”
楊露露轉過身，眼神看着雲月，“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是為了自己。
雲月的內心有了答案。不然楊露露不會來找自己，而且通過剛剛的話，還有楊露露的語言情緒，她可以推斷出——楊露露喜歡江寂。
看着雲月不回答。
楊露露冷笑了一聲，“你肯定知道的，江寂是為了你才留在這裏的。”
“所以呢？”
雲月的眼神有點冷，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來，讓楊露露從身到心涼了個透。
有些膽寒。
楊露露抿了抿唇，“你是不是不怎麽喜歡江寂？”
不然，雲月怎麽可能這麽淡定。
“有點兒喜歡。”雲月看着楊露露：“所以我知道了江寂的情況，你還想說什麽？”
雲月知道楊露露喜歡江寂，但是有些話，她不想通過楊露露的口告訴江寂。
“如果你還想繼續批判我的話，那我先走了。”
雲月垂下眸子，淡淡地開口。
“有。”
楊露露突然大聲開口，脫離了在雲月心中一貫沉穩安靜的形象，她開口：“如果你沒有太喜歡江寂的話，我希望你跟他分手。”
楊露露靠近了雲月幾步，語氣有些卑微：“我不求他喜歡我，只求他去到另一座城好好地活着。”
——
雲月行走在大路上，身心俱疲，朝着心中的那個方向前進。
她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江寂常常因為父親的不在身邊陪伴而難過，如今他會是怎麽樣的。
不知走了多久，腳底生疼，看着熟悉的江氏水果店，雲月站在門口，店門沒有開。
這是走了嗎？還是沒有走？
雲月拿起手機，撥打了江寂的電話，電話被接通，她開口：“我在你家店門口。”
“我還在家，我來找你。”
挂斷了電話，雲月蹲在了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還有灼熱的日光，有些無法言喻的難受。
店門發出了聲響，雲月動了動，水果店門被打開，裏面的水果，只有那麽零散一點，看來要麽是賣光了，要麽是送人了。
沒有再進來販賣的水果，只能證明，他們真的要搬家了。
江寂拉着雲月，走了進去，關上了鋪面門。一路向着那小通道盡到了他家的後院，方茉莉看到了雲月，目光落在她和江寂緊握着的手。
方茉莉站起來身子，看着江寂，“你是因為雲月才不想走的？”
“是。”江寂答。
方茉莉冷笑，看着雲月，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那般慈祥，反而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疏離感。
雲月肩膀縮了縮，腳步下意識地後退，想躲在江寂的後面。
方茉莉收斂了自己的眼神，看向雲月，“雲月，你應該知道我家的情況了吧？江寂有沒有跟你說。”
“知道了。”雲月開口。
雲月走了出來，她避開方茉莉的視線，江寂一把手握住了她。
方茉莉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那雲月，你今天是來找我們江寂做什麽的？”
雲月也不知道，她只是聽到了楊露露所說的話，有些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這裏。
也只是想看看江寂。
“我們要走了，将記得轉學手續會陸續的來這裏辦，我們如果有機會，以後再見吧！”方茉莉開口。
她看了一眼自家的兒子，淡淡地開口：“雲建國死了，他本來就是家裏的獨生子，所以，江寂，你也是雲建國唯一的兒子。”
江寂翕動了嘴唇，正要開口。
方茉莉開口：“而且，你能保證我們真的沒有被暴露嗎？或許，毒販子在暗中尋找機會，或許我們現在跟誰走的太近，都會牽連到對方。”
“包括雲月。”方茉莉看着雲月與江寂拉着的手，開口說道。
方茉莉轉身，回屋裏，留給二人一方土地，讓他們好好地談談。
掌心溫熱得有些粘膩，雲月放開了手，她看着江寂，“阿姨說的對，早走早安全。”
根據楊露露所說的，他們今天就要走了。
“你想我走嗎？”
雲月不敢直視他那熾熱直白的視線，她還是低垂着頭，“我想，生命是最寶貴的。”
“嗯。”耳邊傳來江寂悶悶不樂的聲音。
江寂低着頭，因為身高的差距，只能看到她的丸子頭，卻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色。
“江寂。”
“嗯。”
他還是那麽輕柔地回答。
雲月內心泛上了一股酸澀的感覺，不由得想起那天，她說，彼此給對方七天的試用期。
沒想到，七天未到，他們就發生了這檔子的事情。
雲月有些彷徨，“你一定要走，不能為了任何人而留下。”
江寂摸了摸她的頭。
雲月惴惴不安，她想起之前看新聞那些毒販的殘忍手段，開口：“你不能因為我而多留下幾天，這樣會給我造成人身安全的威脅。”
“你不用擔心，我會走的，我知道我不會讓父母擔心，只是想呆在這些天，多陪陪你。”江寂聲音有些澀。
他知道雲月不是這樣的人，只是想讓他盡快走了。
江寂扯了扯嘴角，自我打趣道：“畢竟你之前說給我七天的試用期，如果連這七天都沒好好運用的話，後面被你分手了，該怎麽辦呢？”
“那就分手吧。”雲月淡淡地開口。
江寂後退了幾步，想看清楚她臉上的神色，仍舊是淡淡的。
好像只要家人能讓她哭泣，其他人在她心裏永遠都是可以被替代的存在。
江寂搖頭，“能不能不分手？”
“起碼七天還沒有到。”江寂找了個理由。
方茉莉在屋子內大喊，“江寂，趕緊來收拾東西吧！”
雲月低垂眉眼，“你趕緊收拾行李吧。”
“我們真的要分手嗎？”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江寂開口：“可以異地戀嗎？我真的好喜歡你。”
真的真的，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麽喜歡一個人。
雲月沉默了一瞬，“好，那就異地戀。”
她還是心軟了，談過無數的戀愛，只有江寂把她當成了唯一。
而她，最喜歡的就是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