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宇文羽費盡心思未能從宇文清口裏套到一字半語,心中自然知道這個小滑頭不老實,要他掐着二少爺的脖子問話,他是萬萬不敢的,但此事他并不打算就此作罷,豈不聞有一個詞叫做‘來日方長’?更何況答案不在此處,就應在別處。
翌日,天未大亮。雅居的門就被拍的賊響,仿佛再多等一刻,兩扇屋門就要被拍塌下來。牡丹叫道:“誰,來了,來了。”
她眯着眼睛,睡意正隆。此刻有人來拍門,她表情十分難看,打開門沖着外頭的人吼道:“大早上的吵什麽吵?”
嘴裏發一句牢騷,頭一低,仿佛還要再打上一個瞌睡。外頭的是宇文夫人的左膀右臂中的王嬷嬷,她暫時落在雅居,被小丫頭沖突了一句心中不快,但宇文夫人那裏催着,她壓下怒氣道:“勞煩姑娘叫大少奶奶一聲,就說大少爺情況危急,讓她趕緊去一趟,老爺、夫人已先去了。”
牡丹打着哈欠,随意的揮着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就喊小姐。”把門又關上了,大早上的都不讓她睡個好覺,還想往床榻上躺一躺,倒是東方岚被吵的醒過來,起身問道:“牡丹,什麽事?”
牡丹腦子不清楚,含糊的回道:“說是大少爺情況危急,老爺夫人都去了,他們讓小姐也去。”東方岚一聽完她的話,知道事情緊急,忙掀開被子起來,将衣服套上,頭也顧不得梳理,起來拉睡在前面隔間塌上的牡丹,“牡丹,快起來。”
“什麽,小姐?”
“我們去看宇文大公子。”
“哦。”
牡丹也被拉了起來,她們一出門,下頭的丫頭嬷嬷都起了來,也不知府裏鬧了什麽,大家都被吵醒了,依舊有春香帶着人去,匆匆忙忙的,走的本就散落的頭發,散落的跟稻草似的。
東方岚急急趕來,丫頭們出出進進根本沒時間去報。她進屋道:“爹、娘,相公如何了?”往床前一看,宇文峰躺在床上,被子上沾了不少血跡還沒來得及處理,太醫坐在床沿上號脈。宇文夫人在屋裏走來走去,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宇文殿坐在一邊,手裏端着茶杯,但一口茶都沒喝,屋裏的氣氛十分緊張。
宇文夫人上前急切的問道:“孫太醫,峰兒他怎麽樣?”
孫太醫把完脈,把宇文夫人請到一邊說話。兩人走出屋外,孫太醫道:“夫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一開口,宇文夫人已猜到病情有了變化,看來——
“到底怎麽樣?”
“後事最好還是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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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夫人有些不信,拉着孫太醫的衣袖道:“可是你之前不還是說沖喜能救我兒一命的麽?”
“嗯,我當時料想大公子若能‘人逢喜事精神爽’,沖一沖筋脈,就算不能如尋常人一般直立行走,但血液既通,活個幾十年并沒關礙,只是他最近多添了咳血之症,怕也是個時日問題,還請夫人準備準備……”
宇文夫人聽得呆了,就是不肯相信。拉着孫太醫的衣服發瘋,“你胡說八道,你個庸醫,竟說我兒時日無多,你個庸醫,你給我走,走。”硬是讓下人把太醫趕出去,宇文殿聽的外頭動靜大的不像話,出來主持,喝住宇文夫人道:“好了,別再鬧了。”
他這一生鮮少大聲,這一喝,讓宇文夫人停止了瘋話,怔了一會兒,哭出聲來。“老爺。”一下子撲到宇文殿的懷裏。他小心安慰,“好了,好了,別再鬧了,讓峰兒聽見難過。”
他們這裏安慰,屋裏卻又來了一撥人。姨娘們收到消息都來看望,安慰宇文夫人。就連宇文清也被阿雲抱了過來,宇文清一見血,吓的哇哇哭。
“大哥,大哥……”
她小孩家沒有那些‘明争暗鬥’的心思,平時與宇文峰的關系不錯,常來這裏講故事,順便蹭吃蹭喝。因此見他不動,就比別個更加傷心,拉住被子怎麽也不肯走,李姨娘在一邊急的跟什麽似的。
“清兒乖,不哭,不要吵着大少爺了。”
“娘。”
她一扭頭便窩在李姨娘懷裏哭個不停。李姨娘眼中泛淚,她擔心的事還是要發生了,萬一宇文峰有個三長兩短,那她的清兒豈不是要成了別人的孩子了?李姨娘緊緊的抱住宇文清,兩人雙雙堕淚,各有自己的心事。
東方岚在旁邊,好生安慰。
“姨娘,二叔你們保重,相公只是昏迷……”任憑東方岚勸着,衆人就是不止淚,她是勸了這個勸那個,屋裏的人都勸了,只是大家都不收淚,她也沒奈何,看來這些人要用心表演,她又何必做那個壞人,不如也哭一場完了。
她與宇文峰并沒深厚感情,又無這個府裏的人這般功底,她在心裏尋出一件委屈事,想來想去,便是被父親逼着嫁給宇文峰,自己一想,兩行清淚就像脫了馬缰的草泥馬一樣撒開四只蹄子狂奔了,一瀉千裏。
頓時,屋中哭聲一片。嗚嗚嗚的格外壯觀。
宇文殿一進門,立馬傻眼,這是什麽狀況?他道:“別哭了,峰兒還好好的沒斷氣呢!”他一喝,衆人哭聲止住,眼淚卻沒法收住,尤其是宇文清還哽咽着。宇文殿過去,從李姨娘懷裏抱起她,用大手替她抹眼淚,“我的小乖乖,怎麽哭成這樣?”
“爹。”
“是不是在傷心大哥?”
“嗯,爹,大哥他還好嗎?”
“好,很快就能和清兒一起玩了。”
“爹,你說真的?”
“真的。”
宇文清窩在宇文殿的肩膀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眼睛哭得紅腫。這裏除了她娘,大哥,就屬爹最疼她。“我的小乖乖不哭了是不是?”
“嗯!”
“真乖。我家清兒真懂事。”
宇文夫人在一邊看着,心酸着。她進屋來,讓衆位姨娘先回去,李姨娘自然不舍得孩子留下,走前深深看了宇文清一眼,咬着牙忍着淚走開了。
宇文殿抱着宇文清,問道:“孫太醫怎麽說?”
“讓準備峰兒後事。”
“事已至此,夫人還是不要太難過了。峰兒所剩日子既然不多,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讓他無怨無悔而去,也是我們做父母能做的。”
宇文夫人道:“是。”讓人把照顧宇文峰的丫頭都喊過來,心裏惱恨,道:“大少爺一直都是你們在照顧,怎的多了咳血的症狀都不向上禀告?”衆丫頭你看我,我看你,齊齊跪下求饒。“今日饒了你們,以後你們都當我是好欺負的,這個月的月銀罰了,若是有不滿的,盡管走。”她愛兒心切,認為這些責任全在丫頭身上,如此症狀,都不讓她知曉,延誤就醫。
有人聽說罰月銀,不免叫出來。“夫人冤枉,我們并沒偷懶,實在是——月兒姐姐一直在伺候大少爺——”
“月兒,哪個月兒?”
阿月被推了出來。宇文夫人一看,兩眼差點噴火,橫着一張臉,顫着手指指着她道:“原來是你這個小妖精,是你要害死我兒子,我真是燒了十八輩子的高香燒出你這個小賤人來,阿鐘,阿鐘。”宇文夫人高喊了幾嗓子。
阿鐘過來問道:“夫人。”
“讓人把這狠心的小蹄子給我攆出去。”宇文夫人激動的幾乎跌散頭上的發。她一向看不慣阿月,老是在宇文峰面前賣弄風騷,想要當大少奶奶,她往常冷眼看着并不計較,沒想到這個癞蛤蟆當真想吃天鵝肉,飛上枝頭做鳳凰,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宇文夫人把宇文峰身上所有的不幸都算到阿月頭上,阿月自然不服,可禁不住幾個大男人架住她的雙臂,愣是給拖了出去,但是她的嘴卻不斷的聲嘶力竭的喊着:“大少爺,大少爺,您快醒來救救阿月,救救阿月啊。”
許是宇文峰聽見了阿月的喊聲,真個兒睜開眼睛。入眼的卻是東方岚滿臉淚痕,他嘴唇幹澀,說話有氣無力,“岚……岚兒。”
東方岚站了起來,“相公你醒了?”
沖外頭喊道:“爹、娘,相公人醒了。”
屋外的人急急的跑進來,宇文夫人擠在前面,握着宇文峰的手道:“峰兒,你總算醒過來,真是吓死娘了。”
“娘,我……我沒事。我渴,我想喝水,阿月呢,我怎麽沒看到阿月?”
宇文夫人咬牙切齒道:“別跟我提那個賤人,就是她害你成這樣的,以後這裏就有岚兒負責,她們這些外人都是靠不住的。”
照顧宇文峰的擔子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東方岚的身上,東方岚只好遵從,去外頭倒了水過來,喂着宇文峰喝了,只是這照顧還是相當的生疏。宇文夫人對着一排丫頭道:“以後大少奶奶有不懂的地方提點着些。”
衆人應了‘是’,随後将宇文峰蓋的被褥拿掉燒了,又換上新被褥,打來水替他擦身,只是大少奶奶在,那她們這些閑雜人等自然只好回避。言情看着空空只剩下兩人的屋子,東方岚無奈。看來,她今天不得不出手了,擠了水替宇文峰擦身。宇文峰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任由那溫柔的手指撫弄過自己的全身,癢絲絲,羞澀澀,整張臉漲的通紅,紅的像沸騰的開水,快要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