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國旗下演講
聽到系統的宣判性話語, 孟洲翹起的二郎腿瘸了瘸。
對面在喝水的祁宜年看到,眼皮跳了跳,放下茶杯, 問道:“你怎麽了?”
孟洲目光幽幽地轉向祁宜年,臉上表情若無其事, 全身氣質卻寫滿了憂郁,他彎腰抱着自己的腿, “抽筋了。”
“嗯?”祁宜年問, “你不是好好坐在那裏麽,怎麽突然抽筋了?”
孟洲:“大概是生長痛吧, ”他把自己的腿抻直放在沙發上,确實挺長一條,“腿長的煩惱。”
“年齡這麽大了還生長痛, ”祁宜年笑,“其實是老寒腿吧。”
孟洲:“……”
孟洲轉過臉, 怨念深重, “老寒腿也是某人天天讓我睡沙發造出來的。”
祁宜年頓了頓, 難得的升起些恻隐之心,蘭城晝夜溫差大,雖說公寓裏晚上也不會多冷,但如果孟洲不蓋好毛毯腿受涼了也有可能。
祁宜年目光落在他“瘸”了的腿上,“你還要在我這裏住多久, 三個月?”
孟洲眨了眨眼睛, “我才表現出一點對沙發的不滿之心, ”孟洲跳起來,“你這就要趕我走?”
祁宜年看孟洲生龍活虎地跳下地,挑了挑眉, “腿這就好了?”
孟洲站在地上又瘸了一下。
孟洲:“反正說什麽我都不可能走的,結婚期間我就賴在你身邊了,你就是報警民警上門我們也是法定夫夫,”孟洲瞥了祁宜年一眼,哼哼道,“說不定人家還說你家庭冷暴力我,讓我睡床上去呢。”
祁宜年從沙發上站起來,懶得搭理他。他走向東南角的客房,裏面沒有床,空蕩蕩的一間,角落裏放些雜物。祁宜年略看了一眼就估算出大概尺寸,打開購物網頁在上面挑選合适的單人床。
孟洲在客廳裏,看祁宜年走了,找到時間和系統讨價還價,“演講時間呢,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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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洲以商量的語氣道:“你看,北城一小裏面都是小學生,他們思想體系還沒完善,價值觀念還沒有成熟,”孟洲發出靈魂的質問,“我怎麽能用我的演講去荼毒祖國的花朵呢?”想了想自己演講的是男德,又換了個詞,“去荼毒祖國的青草呢?”
系統絲毫不給通融的機會,“周一早上升旗儀式,不然怎麽叫國旗下的演講?”
孟洲舔了舔牙縫,放棄最後的掙紮,想了想從高中語文老師那裏學來的技能,“八百字議論文?”
“不,”系統高興道,“三千字抒情散文。”
孟洲:“……”
孟洲:“事後我得給我母校捐棟樓。”
系統嗯嗯應道:“捐樓的事你可以直接聯系你的小學班主任,這次演講也是通過他安排的,老人家十幾年前帶過你六年,現在還沒退休呢,聽說你要回學校作國旗下講話,非常高興,直呼自己帶出的學生出息後還知道回母校探望,真是孝感動天。”
孟洲抹了一把臉,戴上痛苦面具。
人類的悲歡和系統并不相通,甚至它還在孟洲傷口上撒鹽,就聽系統道:“還有,這次演講祁宜年也必須來,他不來演講無意義,不算數。我也安排好了,他會作為優秀畢業學子你、的家屬出席,坐在第一排,位置就在你小學班主任旁邊,到時候聽完演講,他們可以一起交流交流你的思想覺悟,多漂亮的一個共同話題。”
孟洲垂死病中驚坐起,問:“祁宜年也來?”孟洲不幹了,“你之前可沒說過!給學生演講就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的班主任,”孟洲無能狂怒,“可祁宜年要是聽了我的男德演講,那我以後在他面前不就是妥妥的低自尊人格?”
孟洲兩行清淚流下來,“他一定會狠狠地折磨我,讓我給他背孟氏家規,讓我給他表演三從四德。”
系統輕輕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孟洲:“……”
孟洲失去了他的自信的光彩,眼神癡呆、宛若阿茲海默症患者坐在沙發上,祁宜年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這他這幅樣子,他想起曾經看過的那些科學報道,據說孟洲這種更容易患老年癡呆症,祁宜年覺得有幾分道理。
“床已經訂好了,安裝工人下午會送過來,之後你就睡在客房,對了,”祁宜年低下頭看商品購買界面,“沙發我也新換了一個,你以後不許光腳踩沙發,”他用眼神堵住孟洲想要說什麽的嘴,“穿鞋也不行。”
孟洲默默把踩在沙發沿上的腳放下來,想了想,他雙腿合攏、并齊,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擡頭欲說還休地看了祁宜年一眼。
祁宜年:“?”
祁宜年:“你這次是眼瘸了?”
孟洲覺得自己的眼筋抽了一下。
三秒內,他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他已經摸清祁宜年的性子了,這人吃軟不吃硬,想要讓他做什麽事得哄着來。
孟洲輕輕眨了眨眼睛,擡頭眼含期待地望着祁宜年,問:“周一我的母校請我回去作國旗下的演講,你要來嗎?”
“不來。”祁宜年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孟洲:“……”
孟洲按捺下自己跳起來和祁宜年對線的心,再接再厲僞裝甜心道:“我是作為優秀畢業生回我的小學母校做演講的,高光時刻哦,”孟洲誘惑道,“你不想感受這與有榮焉的光榮嗎?”
祁宜年像看白癡一樣看了眼孟洲,重複拒絕道:“不來。”
孟洲:“……”
孟洲:“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婆,你對我簡直對一個陌生人都不如,”孟洲撒潑打滾,“我還有沒有一點點作為老公的面子了,只是去一次演講而已,別人都有家屬我沒有。”
“拆家屬性終于露出來了?”祁宜年抱臂睨着他,“你尾巴還沒搖兩下呢。”
孟洲:“……那我再搖一下你就答應?”
“嗯哼,”祁宜年眼裏透漏出些興味盎然,他覺得有趣似的點點頭,說,“好啊。”
孟洲眼睛亮了,直接自信打招呼,“嗨,老婆!”
祁宜年:“……”
那一刻孟洲眼睛亮的發光,讓人想到水汪汪的狗狗眼,祁宜年忽然轉過身去,目光在虛空中恍然了一秒,才凝在實處,他咳了一聲,說:“好了,演講我會去的,我先回卧室工作了,如果安裝工人上門的話,你接待一下。”
孟洲在他身後招財狗一樣揮了揮爪子。
時間很快過度到周一,早上出發前一小時,祁宜年臨時接到蘭洛的信息,讓他過去公司一趟。
孟洲握着祁宜年的衣角不撒手,“在我演講開始前你一定能趕到的吧?”他哽咽着、可憐兮兮地望着祁宜年,“你一定不會忘記我還在演講臺上等你的吧?”
祁宜年着急走,無奈孟洲拉的緊,只能先安撫人,“一定會來,不會失約。”
孟洲望着他,“你如果不來,我就……我就……”
祁宜年看他一眼,問:“你就怎麽樣?”
“我就等你來了再演講一遍。”
祁宜年:“……”
祁宜年:“好了,我會争取準時趕到的。”
最後,孟洲只能自己一個人先來到學校。
辦公室裏,他的小學班主任熱切地接待了他。這位鞠躬盡瘁的人民教師如今已年過半百,臉上是歲月滄桑留下來的溫柔痕跡,他握着孟洲的手,有些時光荏苒的倥惚之感,不禁唏噓感嘆道:
“想當年你還是要家長花錢才能不去國旗下做檢讨的苗子,沒想到現在大了回來,主動要在國旗下演講了。”
孟洲:“……”
孟洲頓覺臉上無光,“親愛的老班,這些往事大可不必再提。”
班主任笑了笑,眼角的皺紋也透出慈愛,“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闊別這麽多年,”班主任拍了拍孟洲的肩,“收到你的郵件時我很驚詫,也為你現在取得的成績感到驕傲,本來國旗下演講都是學生來,我特意去為你向校長求情。”
班主任望着孟洲的眼神裏都是贊賞,然而孟洲越聽他誇自己越心虛,郵件肯定是系統自動發的,不知道裏面寫了什麽天花亂墜的內容,然後他又想到自己熬了三個大夜寫出來的演講稿,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好了,集合時間快要到了,”班主任拉着孟洲往操場走,“我對你的演講內容很期待,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曾經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如今有所成就後回來報答母校,多勵志、多振奮、多驕傲。”
孟洲嘤的吸了一口涼氣,輕輕應道:“嗯呢,我演講完肯定會捐一棟樓的。”
班主任詫異地望了孟洲一眼,不過他沒來得及和孟洲說什麽,因為升旗儀式已經開始了。國歌響起,所有人都肅穆敬禮。
很快,就輪到了孟洲上臺演講,他站在主席臺上,撚了撚手中薄薄七八張、卻洋洋灑灑三千言的演講稿,先念出固定的致場詞:
“各位尊敬的領導、敬愛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臺下瞬間捧場地嘩啦啦響起成片的掌聲。
孟洲俯視望下去,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紅旗招展,彩旗飄飄——全都是人,社恐看了要犯病的程度。
他在人海中巡視了幾秒,祁宜年在的那個位子上還是空的——他還沒有來。孟洲等在臺上,心跳的很快,祁宜年會來的吧?
臺下學生見臺上人說完開場白後就沉默下去,人群中響起了嗡嗡的聲音。值班老師見此,上臺去問孟洲,孟洲嗯嗯啊啊地應了值班老師一句,在後者轉身離開後,毫不猶豫又念了一遍致場詞,然後啞火下去。
值班老師:“……”
值班老師忍無可忍,撸了撸袖子就要上去逮人。
終于,在時間拖無可拖的時候,操場的遠處,祁宜年的身影踏着朝陽升起的第一縷金光出現了,孟洲嘴角提起,他站直了身體,調整了下麥克風,湊近“喂”了一聲,祁宜年被喇叭傳出的聲音吸引,停下腳步擡頭向主席臺望去。
臺上,清風吹動着飄揚的紅色國旗,初升的太陽将操場上一切撒上金光,孟洲沐浴在這樣莊嚴肅穆的氛圍下,正式念出了他演講稿的第一句:
“今天,我演講的主題是,”孟洲沉聲道,“《不興男德,國将不國》。”
祁宜年:“……”
祁宜年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