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19
◎極力克制着某種暴烈的情感◎
快要到夏洛萊府邸時,莉齊終于振作起精神,有勁兒去揣摩身後的人在想什麽。
他一手環着她的腰,另一手扯着缰繩,姿勢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手臂、胸膛和腿部的肌肉繃得很緊,當她放松地仰靠在他的身上時,他手臂的肌肉更是繃得像公馬一樣緊實,同時心髒瘋了似的在她的耳邊劇烈搏動。
要不是他一直對她避而不見,僅憑他的心跳,她就覺得他愛上了她。
可能是得了什麽心髒方面的疾病吧,她惡狠狠地想,感到了一陣暢快,可很快,暢快的感覺就變成了莫名的惶恐。
她雖然不信教,向上帝祈禱也從未靈驗過,但詛咒這種事十分邪乎,可能祈禱千萬次都不會成功,詛咒一次就成功了。她立刻幹咳了兩聲,暗示上帝剛才的想法只是一句氣話,千萬不要當真。
還沒咳完,她的下巴就被擡了起來。
幽靈冷漠低沉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喉嚨不舒服?”
莉齊的臉上泛起了紅暈,有些惱火——他觀察得那麽細致幹嗎?
“沒有。”
她拍開他的手,故意伸長了脖子,大聲地、不雅地、傷寒病患者似的猛咳了幾聲,想把他吓一跳,再不緊不慢地說自己只是喉嚨有點兒癢。
她剛咳幾聲,幽靈就勒住了缰繩,翻身下馬,把她攔腰從馬上抱了下來。
莉齊看不見他的表情,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這人不會因為她故意咳嗽幾聲,就把她扔在大馬路上吧?
她剛要說話,下巴卻再度被扣住了。
這一回,他手上的力量不容掙脫,也不容置疑。
他像專業的醫生一般,單手掰開她的上下颌,對着街燈仔細審視她的扁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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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齊頓時羞憤不已,按照上流社會的規矩,一個女人別說被男人這樣觀察口腔,就是在男人面前張嘴大笑,都是值得鄙夷的——他卻用顯微鏡觀察細菌的态度,把她的嘴巴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
最要命的是,他看得也太久了,她的臉頰都憋紅了,口水也快包不住了!
好半天,他終于松開她的下颌,又用手背和自己的額頭試了一下她額上的溫度,才平靜地說:“你沒病。”
她憤憤地說:“我也沒說自己有病!”
“那你咳什麽。”
莉齊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閑得慌,于是更加羞惱了。她一把推開他,擡手想扯下眼睛上的黑絲緞:“我看我還是自己走回去算了!”
除了真的生氣,她這動作還是試探性的一擊——如果他願意就此與她坦誠相見,一定不會阻攔她扯下黑絲緞。
說不定,他早就想跟她坦誠相見,只是礙于面子,不知道怎麽開口。
然而,她的手被他用力扣住了。
力道之大,簡直像害怕她摘下黑絲緞一般。
可他如此冰冷,如此強悍,即使她從未見過他的真容,也能感到他過分突出的男性氣質,他就像一頭亢奮的豹子那樣精力充沛,充滿了強勢、野性、兇狠的力量,能輕易使她心慌意亂。
像他這樣的人,決不會害怕,甚至不會有多餘的情緒。
所以,他只是不想和她坦誠相見。
假如他真的喜歡她,甚至愛她,怎麽可能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的臉呢?
莉齊以己度人,每當她早上醒來,發現氣色不錯,整個人漂亮又神氣時,總是希望他能看見這模樣,每次戴了什麽新帽子,或穿了什麽新衣服,也總是希望能第一時間撞見他。
只有墜入愛河的人,才會像她這樣,近乎迫不及待地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對方的面前,他卻從未這樣做過。她怎麽能再欺騙自己,他是真的喜歡她呢?
她的臉色一定變得很差,因為幽靈又試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然後才像抱小孩子似的,把她放在了馬鞍上。
“不要任性,”他一只手扣住鞍頭,翻身坐到她的身後,拿起缰繩,“我送你回去。最近不怎麽太平,槐樹路附近有不少打家劫舍的強盜,尤其是晚上。”
莉齊痛苦地想,他傷害了她,又給她一顆甜棗,這樣折磨她,還不如送她去見強盜呢。
“你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該那麽關心我,”她努力鎮定地說,“更不該對我做出那麽失禮的舉動。一個上等女人被蛇咬了,最妥當的做法是站在旁邊,看着她體面地死去,而不是卷起她的褲腿,用嘴為她吸出蛇毒——你剛才做的事情,跟為我吸蛇毒沒什麽兩樣!”
“用嘴吸出蛇毒,并不能根治蛇毒,”他心平氣和地說道,“反而會加快那位女士的中毒速度,的确不如站在旁邊看着她死去。”
她對他怒目而視:“噢,我只是舉個例——”
他淡淡地說道:“如果是不相幹的人,我當然可以當個紳士,禮貌地站在旁邊,對他們的死亡行注目禮,但如果是——”他突然頓了一下,幾秒鐘後,才繼續說道,“我認為值得一救的人,即使她并不願意被我救,即使她會因此而恨我,我還是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活下去。”
莉齊的心跳加快了。
她說那番陳腐的話,本意是想嗆他一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合乎她心意的話來。
假如他真的附和她說,以後會像個上等男人一樣尊重她,不會再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她反而會瞧不起他。她本身就瞧不上那些表面紳士實則軟弱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最後一句話本來是對她說的,只是有一種力量使他臨時改了口。
她在E先生的身上感受過同樣的力量。
他和幽靈都極力克制着某種暴烈的情感,不敢輕易釋放出來,仿佛一旦釋放出來,就會毀滅什麽一般。
為什麽會這樣?
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還是說,是她身上的某種特質,在阻攔他們更進一步?
一個人,擁有兩個大相徑庭的身份,想想都覺得荒謬,而且,她也想不出他用兩個身份接近她的理由。
所以,是另一種可能性嗎?那種特質究竟是什麽?
莉齊感到懊喪的同時——她身上居然有這種特質,又感到抓心撓肺的好奇。她想找到那種阻攔他們更進一步的力量,然後,打破它。
是的,她想打破他們表面上的冷漠與平靜,釋放出他們硬生生壓抑下去的東西。
就像一只活蹦亂跳的小貓,總想把東西推到地上看看會發生什麽一樣,她也想知道打破平靜之後會發生什麽,是否會颠覆現有的一切。
她根本無法驅遣內心的好奇,也無法驅遣體內蠢蠢欲動的征服欲。
總有一天,她會把缰繩狠狠地套在他們其中之一——主要還是幽靈的脖頸上,降伏他,随心所欲地駕馭他,使他再也無法維持那種令人厭惡的冷靜。
想到那一天,她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眼中的懊喪之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只要有一點兒盼頭,不管能否實現,都能讓她的眼睛迸發出快活的光輝,整個人重新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作者有話說:
下章入V
寫《我愛你,我裝的》時,我就給讀者承諾過,以後每年都會寫一篇魅影,審視自己,也審視自己對待故事的方式。
因為同一個人物,由不同時期的我寫出來,所呈現出來的故事完全不一樣。
《金絲雀》時期略顯青澀,一門心思只想寫好愛情與對手戲;《魔鬼的美人》故事稍複雜了一些,女主也更為立體,遺憾的是,配角的塑造仍然略顯單薄;《予你狂熱》是對女主塑造和多人物塑造的一次嘗試;《我愛你,我裝的》則是我輸入許多文學作品,給文筆做加法後,一次較為滿意的創作。
《情人》最終會呈現出一個怎樣的故事,我目前還不知道,但已知的是,不管是女主的塑造,還是配角的塑造,相較于以前都游刃有餘了不少。可見只要勤加練習,就一定會進步。
=3=最後,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我一定盡最大努力寫好每一個故事,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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