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意
桑茵玥還跟以前一樣,大大咧咧的站在她的房門口,這給桑窈一種眼前一切都未曾變化的錯覺。
桑窈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根本懶得理她。
桑茵玥跨步走進來,她盯着桑窈這張上妝後明顯豔麗的臉蛋,回頭瞅了一眼被她關上的房門,好奇道:“窈窈,你們那什麽沒?”
桑窈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就懂了桑茵玥的意思,她臉蛋燥了燥,蹙眉道:“你……是不是有病?”
桑茵玥道:“這有什麽?窈窈你都經歷過你還害羞什麽?”
桑窈不知道桑茵玥一個尚在閨閣的女子是怎麽面不改色問出這種話來的。
她知道這些除了與謝韞的練習外,還有成婚前嬷嬷的講解,桑茵玥怎麽開口閉口都是這些。
桑窈不看她,道:“你都知道我經歷過了還問什麽。”
桑茵玥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
她聲音輕了輕,睜着那雙大眼睛,不乏好奇的問桑窈:“謝大人勇猛嗎?”
桑窈:“……”
到底有沒有人可以管管桑茵玥啊。
她這張嘴一點也不帶把門的,她大伯一家明明看起來都還算正常啊,怎麽就生出桑茵玥這個大嘴巴來。
桑窈推開一些她,道:“你真煩,我不想說。”
他們還沒圓房呢,哪裏知道謝韞勇不勇猛,反正親她的時候挺勇猛的。
桑窈看她表情,目露懷疑,繼而道:“窈窈,不會是不行吧?”
“我聽說你夫君之前不近女色,身邊連侍女都少,我起初還覺得是高嶺之花,該不會其實是難言之隐吧。”
這會她倒是學會用正常一點的詞,至少知道把相公替換成夫君了。
但桑窈還是垮了臉,她道:“你有病吧!”
她不喜歡桑茵玥這樣随便說謝韞,興許是跟謝韞待的久了,把他那陰陽怪氣的本事也學來了一點,她道:“你的生活是沒什麽樂趣了嗎這麽關心我,我為什麽要跟你說。”
“我就問問你夫君……”
“你與其在這關心我夫君,你不如先操心一下自己!”
桑印以前總操心她婚事難,其實桑家婚事最難的還得數桑茵玥。
因為她性子直,沾點壞又不是特別壞,嘴上不把門,平日跟男子接觸不多,以前說過幾回,但都黃了。
第一個,她因為人家腦門有顆痣,說話時總盯着人家痣看,最後在人家認真說話的時候,突然上去摳了一把,遂黃之。
第二個,那人不是京城本地,說話時帶點外地口音,又總愛在桑茵玥面前顯擺,桑茵玥就一邊誇張的學他的口音一邊罵他顯擺狗,亦黃之。
後來桑棘覺得丢人,就沒再給她說過,桑茵玥比她年歲還大一點,她的婚事家裏已經處于放棄的邊緣。
桑茵玥瞪大眼睛,道:“窈窈,你怎麽回事,你會說話了?”
桑窈木着張臉:“……謝謝,但我不是啞巴。”
桑茵玥坐在桑窈身邊,道:“求求你了窈窈,你跟我說說謝大人有沒有難言之隐吧,我好奇死了。”
“以前她們都說謝大人不近女色不是因為不想是因為不能,我還跟她們争辯呢。”
桑窈以前很少跟別人聚在一起讨論這些,所以沒聽說過這些。
她其實不喜歡別人聚在一起不明真相的對謝韞讨論,造謠。
她有些不滿,便回答道:“他好着呢,你下回不準跟她們讨論了。”
桑茵玥道:“我就知道。”
她又道:“唉,我不想成親,可娘親老是催我,真的很煩。”
“再說也沒人喜歡我。”
桑窈看向桑茵玥,其實桑茵玥長的漂亮。
只是她一說話就全毀了,她不僅每次都能精準的得罪別人,還總能冒出一些閨閣女子說不出來的話。
“那你就好好說話。”桑窈道。
桑茵玥退了一步道:“我哪裏沒有好好說話了。”
“成親可沒什麽好的,除了可以玩弄男人。”
桑窈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她這輩子估計都跟桑茵玥談不到一起去。
“窈窈窈窈,你怎麽不說話,你不認同嗎?”
她有病,桑窈得出結論。
桑窈轉過身,将小冊子放在木匣裏鎖住,桑茵玥還在她身後叨叨,她一點也聽不進去。
等到臨近中午時,回門宴才開席。
桑府本就不算大,人也不多,但也滿滿的坐了一桌。
飯桌上氣氛并不算冷。
話題每至謝韞,想說的他會纡尊降貴說兩句,不想說的就敷衍的很明顯。
還能敷衍,他其實已經很給面子了。
謝韞平日連自己族中的家宴都很少參加,更別提這種了。
桑印尚且穩得住,該說說,不該說的憋住,桑棘可就不一樣了,從謝韞才進來起,就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
桑窈不是個會主動引話題的人,他們喝了酒,沒有一開始那麽拘謹了。
就在桑印和桑棘正在面紅耳赤的讨論着什麽時,桑窈只悶不做聲的夾菜,吃飯。
她見謝韞沒怎麽動筷子,便悄悄靠近他,道:“不合胃口嗎?”
謝韞道:“沒有。”
桑窈把自己剛夾進碗裏的一片筍夾到了謝韞碗裏,然後道:“你嘗嘗這個?”
她覺得這個筍片特別好吃,她已經吃好幾片了。
謝韞沉默片刻。
至少近六年來,謝韞就沒有吃過別人筷子夾過的菜。
片刻後,謝韞低下頭,在桑窈的注視中吃下了那片筍。
“我沒騙你吧。”
謝韞沒什麽特別愛吃的東西,這筍在他眼裏自然也是一般。
但他還是嗯了一聲,道:“可以。”
桑窈又道:“我大伯他就是這樣的人,你別搭理他。”
她囑咐道:“他要是求你做什麽,你可千萬別答應啊。”
謝韞從不是那種會仗着關系的遠近親疏來随意幫別人做事的人。
他由衷問道:“他又不是你,我為什麽要幫他?”
桑窈聞言抿了唇,臉又有幾分發熱了,她低聲埋怨道:“飯桌上呢,你能不能別這樣?”
謝韞盯着她紅潤的臉蛋,道:“飯桌上呢,你臉紅什麽。”
“……”
桑窈不想理他了,她同他拉開了幾分距離,專心吃着自己飯。
除了偶爾會板着臉再給他夾幾筷子青筍。
吃完飯後,謝韞被桑印邀請着去了書房,就在桑窈準備回到房間收拾一番的時候,大伯母又找到了她。
兩人走在一起,蘇和道:“窈窈,你這兩天過得可好?”
桑窈點了點頭,道:“挺好的,伯母你不必挂念我。”
蘇和點了點頭又輕聲道:“好歸好,窈窈你平日也不要太任性,且順着謝大人。謝家不是一般的世家,你還是要穩固地位才是。”
桑窈其實很抗拒去讨論這些,她覺得嫁就是嫁了,既然是正妻,不開心的話和離就是了。
在那按部就班的好好活着就可以,為什麽要想方設法的算計東西。
但她知道這話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為她好,便沒有多做反駁,只是道:“我明白的。”
“這話可不只是嘴上說說,我們給不了你什麽庇佑,你就得牢牢的把謝韞抓住才行。”
桑窈聽的更難受了。
“對了,不知謝大人可有收側室的打算?”
桑窈老老實實道:“他說沒有。”
“窈窈你性子天真,日後若是有厲害的進來了,你可怎麽辦?”
以前謝韞說過不會有側室,所以桑窈從未考慮這個問題。
蘇和嘆了口氣,繼續道:“……你的婚事已經解決了,茵玥的我還愁着呢。”
桑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道:“伯母你是想說……?”
蘇和面露局促,道:“我是說……要不你勸勸謝大人,此行把茵玥也帶回去?”
“伯母也沒有別的意思,你們姐妹倆向來關系好,茵玥去了你們倆也好有個照應。”
“日後就算是別的女子進來了,你倆也能一致對外,你說是不是?”
“或者你留心着那邊的人,看看能不能引引紅線?”
桑窈久久不語。
她屬實不知道應該回些什麽,她甚至算不上生氣,只是覺得這事離譜到讓她光想想就覺得厭惡。
她不知道她的大伯母是怎麽跟她說出這些的,
可能蘇和是覺得她脾氣好,好騙。覺得她的這份婚事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所以想讓自己的女兒也來分一杯羹,或是覺得,像她這種小時候病秧子,一直有點遲鈍的人都能被謝韞瞧上,那桑茵玥也可以。
她并不對大伯母失望,因為小時候就是她罵的她爹,認為沒有得勢的桑印和當時年幼的桑窈是在桑家白吃白住。
後來桑印仕途有了起色,這才變了态度。
十年過去,她其實還是沒變。
而且桑窈很不喜歡她說的話。
她憑什麽她要認為謝韞以後一定有側室,這種話真的很讨厭。
瞧出桑窈臉色不好,蘇和連忙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說,窈窈你不必當真。”
“确實不大合适,就茵玥那樣……能活着就算不錯了。”
“只是理是那個理,男人的話多不可信,他這般位高權重,總不可能一直喜歡你,你大伯當初就是這樣,後來還不是納了好幾個小妾。”
桑窈抽出被蘇和握住的手,甚至疲于罵她,只是道:“您不去先把您的提議說給大伯和茵玥聽。”
“還有,你憑什麽覺得大伯能跟謝韞比。”
言罷,她便沒再多言,直接轉身走了。
她一路腳步飛快,一想到蘇和說的話就煩,位高權重關三心二意什麽事?她爹這麽多年就只愛她娘一個女人。
她什麽都不懂,就在那胡說。
桑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跟謝韞本就不打算在這多留,按原計劃吃了飯就會離開。
桑窈是回來收拾東西的,其實該帶的東西早在成婚時就已經帶的差不多了,這會除了那本小冊子,也沒什麽好帶的。
桑窈将收拾好的木匣放在桌上,恰逢這時,外面響起一陣和緩的腳步聲,下一瞬房門就被推開,謝韞從外面走了進來。
桑窈擡眸看向他,原本對蘇和的氣才消了點,她悶悶道:“你怎麽來了?”
謝韞随手關上了房門,站在這間少女閨房內掃量四周,道:“來等你。”
房內布置的精巧,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窗臺前整整齊齊的放着幾只用草編成的小動物。
兔子,蝴蝶,蛇等等,草體已經泛黃,看得出來放的有些時日了。
這裏處處都是她生活過的痕跡,同謝家的那件房間很不一樣。
她的被褥是淡淡的粉,窗前挂着風鈴,小幾上有一筐雜亂的繡線,他可以想象到,桑窈生活在這裏的場景。
包括眼下的這個小動物,栩栩如生,很可愛。
但比她就差很遠。
謝韞道:“這是你編的?”
桑窈看了一眼,道:“嗯,這個很簡單的。”
她想了想,然後走到謝韞身旁,從中随便拿起一只她自認為編的最好的,遞到謝韞面前,道:“這個送給你。”
謝韞低頭,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他對這類東西确實不太感興趣。
可這只小兔子有點像她。
桑窈将小兔子放在他的掌心,然後回頭拿了她的木匣子,道:“走吧。”
謝韞虛虛收攏掌心,将之妥善放進袖中。
同桑印告別了幾句後,桑窈便同謝韞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車廂內很寂靜,桑窈一直低着頭捧着匣子沒說話。
謝韞已經看她好久了,她都沒有發現。
“你在想什麽?”隔了半天,謝韞終于問出口
桑窈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她在生氣。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謝韞以前承諾過她不不納妾,那時她也不是很在意。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蘇和今天一說,她有點在意起來。
這一路并不遠,沒過一會兩人便回到了謝家,桑窈進門時先把小匣子找了個地方放起來。
謝韞跟往常一樣,回來後率先坐在長條案前,去翻上面剛送過來的邸報。
桑窈這次沒有急着去睡覺,她垮着臉盯着他,然後終于問:“謝韞,你以後真的不會納妾嗎?”
謝韞放下筆,看向桑窈。
他原就生了一張冷臉,此話一問,他的臉看起來更冷了。
“所以你這一路就是在琢磨這個東西?”
桑窈才問出來其實就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
這個事謝韞很早之前就跟她說過,她後來也沒有再去想過。今天腦袋就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很在意。
但謝韞其實什麽也沒做。
謝韞先是回答:“不會。”
後來又道:“我原本以為,你對我應該有着基本的信任。”
他一直很不理解桑窈為什麽總是認為他會納妾,他自認為并不是什麽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可她卻從好久之前就跟他說納妾要經過她的同意。
但她憑什麽認為,他一定會有這個行為。
除卻信任問題,她既然喜歡他,那這份喜歡,為什麽沒有帶着占有。
他很不悅。
桑窈聞言,心中也不由泛起了愧疚。
她低聲同他道:“對不起嘛,我不該問。”
他繃着唇角,一臉的冷色。
桑窈很少見謝韞這麽明顯的生氣,他有些慌亂道:“我只是突然間想起來了。”
“我沒有不相信你。”
……
他不理她。
“你生氣了?”
……
謝韞還是不說話。
很顯然,生氣了。
桑窈坐直了身子,後悔極了,都怪蘇和今天跟她說一堆有的沒的,不然她才不會好好的去想這些不着邊際的事。
她又喊了謝韞兩聲,他連看都不看她。
桑窈站起身,朝長條案走了過去,她蹲在他旁邊,看着他冷冰冰的側臉,小聲道:“……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見謝韞還是不理她,桑窈又解釋道:“今天大伯母一直在跟我說你會納妾,我覺得好煩啊,我不是很想這樣而且我們才剛剛成婚,她這樣子……”
這裏面不知道那句話戳中了謝韞,他終于看向了她。
但依然沒什麽好臉色。
桑窈道:“……我沒有不相信你。”
她的嗓音很軟,帶一點無意的撒嬌,但謝韞看起來無動于衷。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靜靜凝視着她。
桑窈站起身,突然靈機一動:“中午了,我們該親親了!”
謝韞沒有來親她。
桑窈覺得他真的好難哄啊,不像她,謝韞平日跟她說兩句好話她就不生氣了。
桑窈嘆了口氣,繼續求他道:“謝韞,你別生氣了,我做什麽你才能開心起來呢。”
桑窈只是随口一說,但謝韞卻理她了,他道:“你做什麽都行?”
桑窈愣了愣,然後抿住唇嗯了一聲。
她其實也沒什麽能做的。
謝韞合住邸報,對她道:“衣服脫了,躺這上面。”
他指着面前高高的長條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