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罪
“死喽,都死光了……呵呵呵……”她嗓子裏發出尖細而詭異的笑音,“朱彥啊……殺了他全家啊……呵呵呵,都死光了。”
北澄身子微微顫抖,咬緊下唇,一雙小手緊緊攥着衣服下擺,“朱奶奶,他怎麽會是這樣的人?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眼見着小貝靈眼裏的淚珠要落下來,水洺慕地握住了北澄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別怕,我在。”
北澄:…………
她是不是裝的有點過了?
“呵呵呵,老太婆我兩只眼珠子親眼看着的,那有什麽誤會!”朱奶奶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那個不肖子還要拿刀殺我哩!”
北澄似是吓傻了,呆愣在那裏。
良久,淚珠順着她臉頰滑落。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明明是個心軟的人啊……”
“瘋了!都瘋了!”朱奶奶氣急,骷髅般的手指有氣無力地拍打床板,“他書讀傻了,失心瘋了!剁了他姐姐,說那是上好的藥材!”
“那是人!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呦!”
北澄忽地想起了,朱彥家樹下那堆白骨裏骨頭的錐孔過大,不似獸骨,更像是人的椎骨。
離開朱奶奶家,北澄仍然有些恍惚。
“怎麽了?”水洺擔憂的将手覆在她額頭上試探溫度,“可是吓着了?”
“沒有。”
額上微冷的觸感讓她有些不适,她別扭的別了別頭。
她只是覺得有些可笑而已。
朱彥是個大夫,說他遠近聞名也不為過。至少她就曾無數次的看到他自費為不遠千裏來尋他的人瞧病。
而現在,他的親人卻告訴她,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連家人都被他殺害了。
于一人謂之“惡”,而于另一人則謂之“善”。
又何止是朱彥呢?
水洺之于她。仙道之于魔道。
不都是這樣嗎?
可悲。又可笑。
“我們回家?”水洺試探着問道。
好像從昨日開始,小姑娘就有些奇怪。
“不用了。”
她看了眼第三朵已經開始變淺的火苗,擡眸望向遠方,“我去找朱彥。”
水洺要禦風帶她,她推脫掉了,讓他一個人回江邊山洞。從江邊到山頂的路很長,長的她希望永遠也不要走完。
朱彥小院的柴門沒有上拴。難得的,他人也沒往別處亂跑。北澄推開柴門時他正蹲坐在一塊青石上用鐵藥碾磨藥。
一陣風吹來藥碾裏的象牙色粉末在風中四散,慌得他急忙用手去捂。捂的空檔,他忽而擡眸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北澄。
“門口站着作甚?進來歇歇?”小少年笑道。
北澄随意尋了個石塊在他不遠處坐下。
沖着藥碾擡了擡下巴,她聲音清冽,“骨粉?”
“想什麽呢,”朱彥打趣她,“這是三七粉。活血化瘀,止血鎮痛。”
“那那個呢?”她指指樹下堆着的椎骨,“難得一見的骨頭?”
朱彥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愣了半晌,擡頭看她,“你都知道啦。”
“嗯。”北澄點頭。
“你倒是有趣。”朱彥自嘲般的輕嗤,“沒躲的遠遠地,居然還來看我。”
“你不也是嗎?早就才出來了吧?明知我是‘妖獸’’,還天天給我送吃的。”
“你還真是什麽人都信。”他發出了“啧”的一聲,“那是想拿你做藥材來着。”
“那為什麽沒有呢?”北澄抓了一個蘋果張嘴就啃了一口。
“你知道我殺了他們的時候是什麽感覺麽?”朱彥答非所問。
北澄靜靜聽他說。
“其他人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手裏拿着菜刀,姐姐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麽看着我。”
“我手裏的菜刀都卷刃了,眼前是猩紅的一片,桌子上,地面上,牆上,哪兒都是。”
“我把人體構造摸了個透徹,可再也沒人聽我講這些了,我也後悔啊,我搬到了山上離他們遠遠的。”
北澄把蘋果核随意抛在地下,“只怪他們與你太親近,而我遠近恰好,對吧?”
“對。”他說。
“我得贖罪。可你說,那些被我救過的人,有罪嗎?” 朱彥望向北澄。
“有罪。”北澄道,“在罪孽裏滋生出來的正義,也該向罪孽贖罪。”
她起身,不再猶豫,手中冰刺乍現,瞬間朱彥便無了聲息。
他嘴邊帶笑,無聲的倒在了地上。
如同上一個幻境一樣,陣眼被破壞後整個幻境像是被按在水裏的畫紙似的,周圍景象霎時化作虛無。
只不過這次北澄沒被送回到虛空,而是直接到了下一個幻境。
兩個幻境下來,陣眼的出現規律也被她摸了個大概,後面幾個幻境過得格外順利。
到了第七層幻境,火苗竟剩下了三朵!
外面一直注意幻境動向的老者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
就連周圍的大白菜也興奮地亂蹦噠。
“老頭!你這次可算是撿到寶了呀!”
“別瞎說!還有最後一個呢!”老者傲嬌的吹了吹敲敲的小胡子,“你別忘了多少人是死在最後一個幻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