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開
正巧，楊柳端着剛蒸好的包子走了過來，馮禀全笑着招呼她，“行了，你也甭跟馮大哥客套了，你嫂子做好了飯，快來吃吧。”
北澄捏着帕子落座，斂袖拿起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正要開始吃，哪曾想院角裏忽地竄出了個一乍長的大黑老鼠。那老鼠膘肥體壯，灰色的皮毛油光發亮，一看便是偷吃了不少糧食的。
它也不往別處跑，一溜煙的就竄到了楊柳腳邊，徑直從她腿上爬了去，還順帶咬了口馮禀全手中的包子。
“啊啊啊！！！”楊柳一驚，直接沒忍住尖叫出聲，她身子一歪，肩膀直楞楞磕在了桌角上！
“瞎嚷嚷什麽瞎嚷嚷？啊？生不出兒子你還想吓死老子是不是？”馮禀全被她這一叫吓得手一抖半個包子咕嚕嚕滾到地上，他氣的破口大罵，“你個敗家玩意兒，老鼠都喂的比老子肥壯！”
“我、我不是……”楊柳低頭，聲音小的像是要散在空中，下唇被咬的發白。
北澄不好說什麽，咬了口包子默默觀察，藏在袖子裏的指尖輕輕捏了下楊柳的小指。
又是繞着這件事發生的嗎？她垂下的眸光微暗。
馮禀全剛要擡手，近前的楊柳條件反射的就縮了下身子，誰知他餘光忽然瞥到了一旁的北澄，舉起的手掌慕地又落在桌子上，從盤子裏拿出一個包子來啃了一口，表情有些羞赧，“啊哈……又讓北澄姑娘見笑了。”
“哪有。”北澄臉上挂起了禮貌性的微笑，“馮大哥下午還要去衙門嗎？”
一提這個，馮禀全神色瞬間變得扭曲，“不去了，不去了，去不了了，那些個見錢眼開的！王八犢子養大的！”
“是遇上什麽事了？讓馮大哥如此憤憤？”她思慮着開口。
“唉，甭提了。”他一拳錘在了桌子上，“被衙門那幾個官家老爺刷掉了，反是跟他們沾點親帶點故的都把老人頂了下去。”
半晌，他幽幽嘆氣，“這世道，不讓人活啊。”
“我看着莊子外是有片竹林的，馮大哥和嫂子手巧，編些竹簍試試？再不濟，砍些竹筍去買也是好的。”
一重試煉費時決不能超過一天，否則後面會很危險。她得想個辦法把馮禀全支開，才好勸說楊柳。
可誰知馮禀全半點也不領情，反而惡狠狠地瞪了正縮着身子的楊柳一眼，“有這晦氣娘們在，能幹好什麽？好好地日子都是被她克的！”
“唉，馮大哥這話就偏了，”北澄發出一個轉音，“大嫂怎麽說也伺候了一家呢，說實在的，還是馮大哥有福，娶了這麽能幹的大嫂。”
“馮大哥福人福相，不妨去看一眼，”她輕笑，“若是那竹林地勢不錯，興許我還能讓我家哥哥将它盤下來呢。”
這麽一說，馮禀全怎麽會還不心動？匆匆幾口将包子吞咽下去，二話不說，拎起砍刀就往竹林去了。
“北澄妹子……”一直低着頭的楊柳握住北澄的手小心翼翼開口詢問，“你真的會讓你家哥哥包下竹林？”
哥哥不可能了，她沒有那玩意。不過看在馮禀全跟她有幾分善緣的份上她自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賣下竹林。
“柳姐姐若是不走，那當然會，不過，”她頓了頓，壓低聲音，“同為女子，我更希望柳姐姐能活地安樂，你若跟我走，我也會給他留下些錢財。”
楊柳沉默了。她猶豫着，全然不似上午那般決絕果斷。
“咚”、“咚”“‘、“咚”，北澄指關節輕扣在木質桌面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她盯着楊柳的眼睛，一瞬不瞬，周身散發出壓抑而又讓人敬畏的氣場。
“怎麽樣？”她問，“柳姐姐走是不走？”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失，明明只是一盞茶的功夫，楊柳卻覺像是經歷了幾個時辰之久。
“走！”半晌，她終于下定決心，擡起頭，喉嚨裏發出幹澀的聲音，“我走！”
她受夠了這種日子。
自從她嫁到馮家來每天任勞任怨，卻因為生不出兒子來不知挨了公婆丈夫多少頓大罵，還有娘家人和妯娌的各種奚落。
而現在，卻又一個姑娘來告訴她：你可以不必這樣，你可以過更松快的生活。
她為什麽不走？反正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了。
“好。”北澄滿意點頭，緩緩擦掉她眼角的淚痕，“倒也是個有骨氣的女子。”
離開時間定在了晚上酉時，竹林過遠，馮禀全怎麽着也得到戌時才會回來，而這個點天剛剛黑，又不會太過引人懷疑。
若只有北澄一人當然無所謂何時，但是楊柳卻是個不會武功有沒有修為的弱女子。
很快，太陽被遠山吞沒，收攏了最後一縷光線，天邊的火燒雲也一寸寸退下了瑰麗的色彩。
“柳姐姐可收拾好了？”她問。
楊柳鄭重點頭，“走吧，也不必帶什麽。”
北澄一身黑色勁裝掩唇輕笑，“吱呀”一聲拉開門就要閃身出去。這時院子裏的狗卻忽然狂吠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
被拴着鏈子的狗前腿高高躍起，身後不斷擺動的尾巴“啪嗒”将近旁的兩根柴火碰的滾落下來。
“轟——”
幹燥的柴火掉進還未燃盡的火堆裏瞬間将火苗激起三丈高。
“呼——”
恰巧一陣風吹來，火勢随風蔓延竟是愈演愈烈！先是吞掉了屋子旁的帷帳，後又點燃了整墥屋子！
土瓦房裏裏外外霎時火勢沖天，滾滾濃煙熏得街坊鄰居們都匆匆趕來救火，場面亂糟糟的皺成了一團，兩人還沒來得及走，就被人群圍在了一起。
“楊家嫂子、楊家嫂子！你沒事吧？可有被傷着？”
“救火！快救火啊！來人救火啊！”
“水呢？啊？水在哪裏？”
“這裏這裏！快！快啊！”
呼喊聲、救火聲、驚呼聲亂七八糟的從四面八方響起。北澄擰眉，緊緊握住楊柳的手，拉着她想要趁亂離開，那曾想剛走出兩步就有狠辣的掌風沖着身旁襲來。
“啪嗒”。
北澄一把攥住那人手腕，拳頭堪堪停在了距離楊柳臉部只有一寸遠處，緊接着她習慣性地向後一拽，那人雙腿打絆下盤不穩直接撲在地上。
她正要一腳踩上去，卻恰巧看清了來人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