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中年段的學生們，總是以給別人取綽號為樂，而在這些人中，尤以葉石唯為最。
葉石唯取過的外號，少說也有十來個。随便打聽下初二八班的任課老師，有哪一個沒被他改造過名字的？
丁倩華，人稱老丁，作為班主任，這個名號倒是妥帖；金立勝，俗稱金阿牛，雖說金立勝早幾年就已經有“阿牛”的稱號了，但真真切切被學生們這樣沒大沒小的喊上是從葉石唯開始的；張曉娟，昵稱曉娟姐姐，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小名，葉石唯甚至還為她改編了名歌來形容她。
說到這也得提一點，因為同學們都背地裏喊張曉娟為曉娟姐姐，所以張青勵偶爾沒注意場合地叫了這一聲，大家也根本沒有注意，只當他和同學們一樣是在喊外號呢，這樣倒是幫他打了掩護了。
所以，由葉石唯口中叫出來的小名，基本上都能獲得衆人的認可，而“林小牛”這一綽號更是還沒等放學就已經名揚八班了。
衆人越聽越覺得有道理，工作刻苦的金立勝VS學習努力的林天意，怎麽看怎麽匹配。林天意絕對就是金立勝的接班人嘛！
于是，“林小牛”華麗麗的出名了。林天意對此表示徹底無話可說了。
某個雙休日，林天意做完作業，閑着無聊就拿着牛皮筋跑到林天麗家玩耍。
兩人跳繩跳到盡心時，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學校裏的趣事。
林天麗突然記起一個說法，便随口詢問林天意：“天意啊，聽說你們班的金阿牛收徒弟了，名字還叫林小牛的。有沒有這回事啊，竟然也姓林，跟我們一個祖宗的，怎麽以前沒聽說過？”
聞言，林天意差點被腳下的繩子絆倒，尴尬地“咳”了一聲：“什麽林小牛，都是我們班同學胡謅，妹妹我這麽清純可愛，這麽能說成是牛呢！”
“哈哈，不會吧？”林天麗聽到林天意的解釋，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說的就是你啊！我們班都在傳這個消息呢，還說金阿牛看上的人不知道得多刻苦才行。現在看看你的形象，當然，是說你的學習精神，其實……還挺符合的呢！”
蒼天啊，林天意無語地望望天，連五班都傳到了，真不知道是金阿牛的名頭太響呢，還是流言傳播速度太快呢……
“林小牛，這道題你會嗎？”
這句話，林天意曾聽很多人說過，可她從來就沒想過，有一天，這句話居然會出自葉石唯的口中。
太神奇了吧！
林天意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站在課桌旁微微俯下身子的葉石唯：“你确定你要問我數學題？你還有不會做的？”關鍵是你不會做，竟然不覺得是題目出錯了，還拿到我這邊來，不會有陷阱吧？
林天意直覺這裏面有問題。
聽她這麽說，葉石唯倒是很從容地“哦”了聲，聳了聳肩：“這沒什麽稀奇的，一般題我當然沒有拿不下的，不過這是奧數題，總有那麽幾道不在我能力範圍內不是？”
“哦？”林天意順着葉石唯的指示合上書看看封面，上面赫然寫着“初中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題精選”。
“你這是在準備下個月的奧數杯？”先前金立勝已經确定了參賽名單，林天意跟葉石唯都在其中。
“好吧，那拿來我看看。不過我也不保證一定做得出來，你先回去吧，我做出來了再找你。”
“那不行，萬一你敷衍我呢？我就坐這等你。”趁着張青勵吃完晚飯在寝室洗衣服還沒回教室，葉石唯果斷占據了他的座位。
“随便你吧。”林天意懶得理會他，拿起鉛筆就開始做起題來。給別人解題，林天意都是用鉛筆的，寫完了還能擦，以防弄髒別人的本子。
看林天意輔助線添了擦，擦了再添，葉石唯沒有一點不快，反而笑意盈盈：“行不行啊你？已經好幾分鐘了喂！”
“別吵，”被打斷思路，林天意有點焦躁，趕蒼蠅一樣地擺擺手，示意葉石唯不要說話，“這樣做下去應該可以的啊？你再等等，我一定證明出來。”
林天意說完後，頓了頓實在是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你能不能別看着我，這樣我壓力很大耶！”
“行了別找借口，繼續做你的題。”葉石唯完全不予理會。
幾分鐘之後。
“大功告成，吶，是這樣的吧！”林天意終于證明出結論，霸氣地将筆往桌上一扔，把解題過程推到葉石唯桌前。
葉石唯挑眉：“解出來了？這麽快？”
“切，你小瞧我不是？”剛才還嫌我慢呢，現在又不相信了。
“好吧，算你厲害。不過你的過程寫的太淩亂了，我看得頭暈，你還是直接給我講一遍吧！”葉石唯裝模作樣地瞄了幾眼，又把本子推回到林天意面前。
“麻不麻煩啊你！算了，給你講一遍就是了。”也不知道為什麽，林天意在葉石唯面前總是容易暴躁。
忍了忍！林天意還是決定不要跟他計較，畢竟能在他面前顯擺自己數學好的機會并不多，“你看，這道題要我們證明……那麽我們這樣做……”
林天意講了一半，覺得怎麽對方都沒回應，就疑惑地歪頭看看葉石唯的臉，結果就瞅着葉石唯眼神似乎不在作業本上，而在……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看我的手做什麽？”真是莫名其妙。
“誰看你的手了，”葉石唯無意識地摸摸鼻子，眼神有點發飄，“爺明明是在看你寫的過程好不好，少自作多情，快點繼續說，爺聽着呢！”
是嗎？
好吧，也許真是看錯了，自己的右手就放在作業本上，葉石唯坐在自己右側，從他的角度看過來，的确要經過自己拿筆的手才能看到試題。
“這樣證明對的吧！哈哈e on，叫我聲‘師父’來聽聽。”林天意第一次給葉石唯講題，瞬間覺得自己人生圓滿了。
“切，這樣就厲害了？”葉石唯不屑地撇撇嘴，嗤笑她這副驕傲自滿的德性，又把書往後翻了幾頁，“有本事你做做這道題，你要是這都做的出來，我就喊你‘師父’。”
“真的假的，你不會騙我吧？這不會是我們還沒學過的吧？”林天意接過書本，有點不相信。
被懷疑的葉石唯立刻不高興了：“哼，青天大老爺在此，怎麽可能說虛話。”
“好吧，那我記得你說的了，我現在就做。”得了承諾，林天意躍躍欲試，“嗯，快晚自習了，你先回去，到時候我再叫你。”
“不監督你，我怎麽能放心，萬一你作弊呢？”葉石唯把張青勵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地都清理進抽屜裏，然後略顯急促地站起身，“你等着，我馬上回來。”
還不等林天意回答，葉石唯就已經跑遠，再從自己的課桌上取了幾本作業本跟一支圓珠筆回來了。
眼看林天意探究的眼神，葉石唯開口催促她：“看我幹什麽，還不快做？”
“你坐這兒了？”
“不行嗎？我想做哪就坐哪？”
“可這是張青勵的位子。你坐這，他等下來了坐哪裏？”
“我坐的又不是你的位子，你管這麽多幹什麽。”
“可是……”
“可是什麽，你又不是他老婆，還管他坐哪裏，做你的題去！”
好像也有道理，畢竟這的确不是自己的座位，自己沒權利管啊！雖然總覺得這話有點問題，但林天意也沒有深究，埋頭就吭哧吭哧地低頭默讀起題目來。
等到張青勵曬完衣服，走進教室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座位被鸠占鵲巢了。
走近自己的位置，座位上的人還在吵吵嚷嚷。
“你不要在旁邊讀英語，讀的還這麽難聽，影響我做題了！”
“不會就直說嘛，我理解的！還找借口，信不信你給我道題，到時我跟你一起做，旁邊再吵，也影響不到我。”
“給你就給你，等着，我也給你找道題做做！”
“來啊，看誰做得快！”
“哼！”
瞅着這兩人只顧着争吵，完全無視站在一邊的自己，張青勵不得不打斷他們的對話： “你們這是在？”
“沒看我們正忙着呢，今天本大人是位子跟你換換，去吧！”葉石唯擡頭看正主來了，一點也沒不好意思地指示張青勵去坐自己的位子，還一副大發慈悲的模樣。
林天意見了葉石唯這一副厚臉皮的樣子就忍不住打擊他，脫口就說：“瞧你那模樣，什麽态度？”
“得了，管好你自己，題目找到沒？別找的太簡單降低我水準！”
“知道了，這不是再找嗎，保證你做不出來！”
……
眼看着這兩個人又開始無視自己，越鬥越歡，再擡頭看看牆上的挂鐘，晚自習時間快到了，再不坐下來被老丁看到又免不了一頓罵。
雖然不是很情願，但理智內斂的張青勵琢磨着今天搶回座位的希望不大，就從抽屜裏掏出幾本作業，向葉石唯的座位走去。
葉石唯向來沒有上下課的概念，即便是晚自習，也從不知“紀律”為何物，頂多就是稍微壓低點音量：“已經一節課快過去了耶，你還沒解出來啊？我勸你放棄吧。”
“做夢，我一定解得出來，明明感覺就要算出來了，結果總差那麽一個條件，到底怎麽回事？這道題不會本來就有問題的吧？”林天意忽然懷疑起來，該不會是這小子拿一道錯題玩自己呢？
葉石唯橫眉豎目：“怎麽可能，爺早就做過這道題了，題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你再讀讀題目，看是不是漏了什麽信息。”
林天意無奈：“好吧，那我再看看。”
“嗯，好孩子。”
忽然，餘光瞟到窗外挪過一個胖墩墩的身影，葉石唯趕緊小聲提醒：“噓，老丁來了。”同時，頭也慌忙低了下去作忙碌狀
果然沒過一會，丁倩華就走了進來。
在教室裏轉了幾圈，她左右看看，總覺得有那麽點不對勁，好像什麽東西沒放對位置，但轉悠了半天也沒察覺出有哪裏不對勁，只得默默感嘆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行了，我做不出來。”到第二節課中間的樣子，林天意還是沒琢磨出來，只得放棄。
葉石唯喜笑顏開地接過本子，又笑眯眯地在這道題前畫個圈圈，側着身子，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悠閑地說：“不會做了吧，來，求我吧，求我，我就告訴你怎麽做？”
“做夢吧你！”看到葉石唯整個一副自大狂的模樣，林天意就氣不打一處來。
“呀！脾氣這麽壞，你到底是這麽騙過老丁他們的。前幾天我被曉娟姐姐抓去背課文，她還表揚你說你學習态度很好，叫我跟你多學學。不知道你這副樣子叫他們看見，他們會不會失望喲！”葉石唯鄙夷地咂咂嘴。
林天意被他說得有些惱羞成怒，鼓着腮幫子佯怒道：“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啦，愛說不說，姐不稀罕！”
“喲，這是跟爺學習呢！這麽嚣張啊！不過爺喜歡！”話一出口，葉石唯就猛地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怵了一跳，怎麽說出了這麽別扭的詞……
是夜晚的燈光過于迷人，自己才神經出錯了嗎？葉石唯有點晃神。
與此同時，林天意被葉石唯随口一說的“喜歡”兩個字震的也有點心跳加快，明知道這個人口無遮攔，是随便說說的，林天意還是怔了下，半晌說不出來話，只得竭力掩飾情緒地瞪他一眼。
“好吧，不逗你了，聽牢了，我就講一遍。”
……
“這樣懂了沒？”
“嗯，聽懂了。但我有個疑問奧，你是怎麽想到的，看到這個條件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推出這個結論來啊。”面對學習上的問題，林天意是一如既往的嚴謹。
“這個嘛，”葉石唯摸摸自個的下巴，“說明我厲害啊！”
林天意不由得怨怨念，順便翻個白眼：“說了跟沒說一樣。”
“不管怎樣，你得承認我比你聰明吧。來，乖一點，叫我聲‘爺’來聽聽。”葉石唯嬉笑着作洗耳恭聽狀。
“呸，你這是運氣，不算的。”林天意絕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哎呀，壞了！
回過味來的林天意這才想起來做這道題的目的，原先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讓葉石唯追着喊“師父”的嗎？怎麽到頭來變成證明葉石唯的能耐了。
“看你催頭喪氣的，要不，咱再拿一題練練手，這回我找一道我也沒做過的，咱們公平競争怎麽樣？”
林天意看下手表，已經有點晚了，便說：“今天不了，我還有好幾門課的作業做完呢，明天繼續吧。我比你先做出來的話你還得承認我比你厲害，恭恭敬敬地喊我聲‘師父’行不行？”
“行啊，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咱明日再戰。”
“等等，我不太相信你的話，你得寫下來，把名字簽好拿過來給我保管，以防你到時候耍賴。”
葉石唯無奈地搖搖頭：“爺是這樣的人嗎？小瞧爺！得，寫就寫。你看好了。”
靜靜坐在教室後面的張青勵此時還不知道，在他奮筆練習英語作文的時候，他那塊風水寶地已被無良的某人騙入囊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