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月光公主抱
“小時?”
方錦時恍然回神:“就這匹吧!”
他手一指, 指向剛剛沖他打了個響鼻的馬兒,覺得他與那馬應該有幾分緣分。
那馬用黑潤的眼睛看他,顯得十分溫馴。
它是一匹來自德國的荷爾斯泰因馬, 身披灰毛,頗有幾分貴族的優雅。它的灰色毛發間遍布淺白的斑點, 一雙靈動的眼睛,看起來就很聰明。中等體型, 身軀健壯,四肢有力, 是匹好馬。
——在顧拓的馬場裏, 也不可能存在劣馬。
在來的路上, 顧拓已經了解過方錦時的騎術水平, 知道他水平不差, 選的這匹馬又是性格溫順的, 也放心他騎。
便吩咐道:“把劉易斯帶出來。”
劉易斯?
Lewis。
确實是“聰敏的”馬兒。
等到工作人員把劉易斯牽來,方錦時便試着靠近它。
劉易斯果然十分溫馴, 面對方錦時的親近, 它只默默用一雙漆黑的眼眸觀察他。對于他的撫摸, 也能很快接受,乖乖低下了它高大的馬頭。
方錦時見狀,心生喜愛, 又湊到它耳邊,同它小聲絮語。
顧拓給足了他和馬熟悉的時間, 動作利落地扣上頭盔, 并戴上一副白手套。
他全身裝備到位,像極了從中世紀走出來的騎士,優雅貴氣, 又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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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給顧拓牽來了他的常用馬,顧拓牽着缰繩,走向方錦時道:“小時,伸手。”
方錦時不明所以,伸出右手。
顧拓慢慢打開他的拳頭。皮質手套傳遞不了一絲溫度,落在方錦時的手上,動作卻十分輕柔。
方錦時五指張開,就見顧拓從褲口袋裏一抽,抽出一只手套,給他戴好。
“這個尺寸剛剛好。”男人說。
見他神色愣怔,又提醒了一句:“另一只手。”
方錦時像個被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小朋友,舉着一雙戴好手套的手,臉轟然就紅了。
“我,我自己也可以!”
顧拓自然知道,方錦時有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但他想要為他代勞,想要把他捧在手心裏,寵到他什麽都不用考慮,只用接受他的愛意。
顧拓微微勾唇,眼裏有微光掠過,好似流星閃爍。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既然準備就緒了,可以讓我欣賞一下你的馬上英姿麽?”
方錦時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下巴一擡,眼裏有光,一如往日驕矜:“那當然!”
話音甫落,他一把抓住缰繩,一踩馬镫,長腿一跨,輕輕松松的落在了馬背上,像春風裏剪裁柳葉的燕子。
顧拓仰頭看他,就見他望向自己,腦袋一歪,好像在問:“怎麽樣,有沒有帥到你?”
陽光刺眼,方錦時逆着光,教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唯獨那雙眼眸,熠熠生輝,讓他愛得不行。
“顧先生,快上馬!”
方錦時催促一聲,喚回顧拓的注意力。他利落地翻身上馬,剛剛坐穩,便聽一聲輕叱,方錦時騎着馬兒,慢悠悠往前走去。
顧拓也驅馬上前,與他并辔同騎。
方錦時第一次和劉易斯接觸,一時還不敢騎得太快,他得讓劉易斯熟悉他,聽從他,配合他。
顧拓的馬追了上來,與他比肩。
騎在馬上的男人多了幾分風發意氣,一雙沉斂的眸子向他看來:“劉易斯很喜歡你。”
方錦時聞言,輕輕一笑,俯身摸了摸馬頭:“我也很喜歡它。”
顧拓心想,那是自然。
都說物似主人。
他那麽喜歡方錦時,他養的馬也合該喜歡這個青年。
上了馬背,人的視線陡然變高,看得也更遠了。
方錦時直起身子,把目光投向遠方。無邊無際的草地,一片絨絨草,綠得直逼人眼。與草地相接的地方,是一望無垠的藍天。天上飄着幾朵潔白的雲,像幾團又大又軟的棉花糖。
微風徐來,吹在身上,帶着點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更令人心曠神怡。
方錦時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感受此刻的安寧。
馬蹄聲噠噠,他喜歡的人就在身邊,這是何等的幸福。
他有些貪念這樣安谧的時刻,恨不得就這樣和顧先生紅塵作伴,走到天涯。
兩人騎馬漫步一會兒,日光漸漸上移,溫度升高,就連微微秋風都染上了熱度。
方錦時看向顧拓,提議道:“顧先生,只是這麽慢慢騎着可沒意思,我們來賽馬吧!”
顧拓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他愛和方錦時漫步時的悠然惬意,也愛策馬急奔的潇灑快活。
如今這第二種快樂也能與方錦時共享,那真是再好不過!
方錦時又道:“沒有點彩頭可不行。”
顧拓見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像個索要糖果的小孩,不由失笑:“你想要什麽彩頭?”
方錦時眼珠一轉:“我想要一天的時間。”
顧拓不解,等着他的下文。
“我要是贏了,你就把你的明天交給我;你要是贏了,我也一樣。”
說來說去,就是想要多一天的相處。
顧拓心中一動,答應下來。
方錦時聞言,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那我可不客氣了。顧先生,請把彩頭準備好了!”
話音未落,只見方錦時一拍馬頸,嘴裏輕叱,那馬兒便如迅雷閃電一般,疾馳出去。
荷爾斯泰因馬的速度自然是沒得說,撒腿狂奔,好像化作一陣強風。
方錦時乘在風帆之上,盡管幾經波蕩,身姿始終是穩穩的。
顧拓見狀,也抛卻了最後一點不放心。
一夾馬肚子,追了上去。
呼呼的風聲像一首激昂的打擊樂,拍打在方錦時的耳邊,節奏感十足。方錦時只覺得自己也化成了風。
他握着馬缰,明明可以掌握馬兒的方向,卻任由那馬把他帶去東南西北,任意一個方向。
說是賽馬,兩人連終點也沒規定。
顧拓便跟着方錦時跑,時而跑在他的前面,時而綴在他的後面。
每當方錦時用眼角餘光看去,總能看到他的身影。
跑了一陣,方錦時只覺得臉被風吹麻木了,心裏卻湧起一股熱血,教他躍躍欲試,還想繼續奔馳。
沒有哪個男人不愛騎馬,馬背上的速度總是讓人迷戀,方錦時也是一樣。
正當他享受着速度與激情,渾身熱血沸騰的時候,意外,不期而至。
正在撒蹄飛奔的劉易斯忽然被眼前的什麽吸引,繞着那片草地轉了一個大圈。
方錦時只來得及看見草地裏有一抹藍色,沒等他細看,劉易斯突然收蹄,意圖從疾馳的狀态中停下來。
它收得太快,有些剎不住,兩個前蹄一揚,半個馬身立了起來。
方錦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仿佛失重一般,要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他心知不好,下意識勒住缰繩,夾緊馬肚子,用上十成力氣,才不至于被突然失控的馬兒甩出去。
顧拓适才落後幾步,驟然聽到劉易斯的嘶鳴,擡頭一看,就見青年被馬高高抛起,像個斷了線的風筝,幾乎要被摔下馬背。
心髒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顧拓強作沉穩,驅馬上前,大聲喊道:“小時,拉緊缰繩,往後拉!”
方錦時被颠那一下,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幾欲嘔吐出來。
他的眼前一片昏暗,耳朵裏卻聽到了顧拓的聲音,那樣清楚,那樣鎮定,讓他急促的心跳安定了下來。
他心中大定,按照顧拓的指點照做無誤,成功制服了慌亂的劉易斯。
顧拓大松一口氣,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了安心的笑:“你做得很好!”
方錦時只覺得心力交瘁。他趁着馬兒低頭,在草地上搜尋什麽,趕緊翻身下馬,卻一陣脫力,腿腳一軟,摔在了草地裏。
顧拓見狀,忙跳下馬背,幾步走到方錦時的面前。
方錦時坐在地上,氣喘籲籲,整張臉交織着驚慌的慘白和力竭的潮紅,渾身都是黏噠噠的汗水,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可憐的貓兒。
顧拓把他攬進懷裏:“小時,你還能走麽?”
方錦時皺眉,低聲道:“我可能,咳,可能要緩緩。”
顧拓眉頭一擰,不再遲疑,一把将方錦時抱起。
方錦時個子雖高,卻偏瘦弱,畢竟是久病剛愈。顧拓把他抱在懷裏,只覺得他像一件易碎的寶貝,心中愛憐更甚。
方錦時卻有些無措:“顧、顧先生?”他的臉上潮紅未退,若非語氣磕磕巴巴,實在教人難以發現他的羞窘。
他好像被公主抱了?
被顧先生抱了。
顧拓把他帶離劉易斯身邊,讓他自己站好。他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只顧着把他上下打量,确認他有沒有受傷。
在确認他安然無恙以後,顧拓終于徹底放下心來,只道:“你沒事就好。”
短短五個字,語氣沉沉,教人聽不出情緒。
方錦時卻覺得心湖,隐隐有幾分甜意。
見方錦時看着自己,神色怔忪。
顧拓心中一軟。
他想,他的小時一定吓壞了。
他想把人擁進懷裏好生安慰,卻在伸手的時候突然想起,他們兩個還不是情侶關系,他那樣做有失禮節。
擡高的手輕輕落在青年的肩上,顧拓垂眸,低哄道:“小時,沒事了,你別害怕,你現在安全了。”
這個冷靜自持的男人好像嗓子發緊,說話時語氣低啞,還帶着微微顫意。
方錦時感受着顧拓的小心翼翼,只覺得他的心意化作一灘糖水,無形中滲進他的身體,令他雀躍,令他歡欣鼓舞。
其實他沒有很害怕,顧先生好像比他更害怕。
顧先生很在乎他。
特別特別在乎他。
方錦時心想,如果維護他,是出于扶弱的道義;安慰他,是對待朋友的貼心;約他出來玩,是想要疏解他的煩悶。
那麽,在剛剛的情勢下,為他擔心,為他憂慮,為他失态。在他全身而退後,比他還要緊張,用哄情人的語調撫慰他。
這樣的感情是什麽?
——是友情麽?
當然也說得通。
但是方錦時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在這一刻,他覺得他和顧先生的心意是相通。
顧先生喜歡他,就像他喜歡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