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月光暴脾氣
方錦時走出宴會廳,迎面就是一股熱風。
時值六月,溫度已經漸漸升高,他穿着那身西服在室內還好,乍然走到室外,只覺得悶熱。
好在空氣清新,令人舒暢不少。
脫下外套,搭在臂彎,方錦時緩緩走進薔薇園。
因為宴客的緣故,庭院裏燈火通明。一盞盞冷白的燈照亮了庭院的各個角落,給嬌豔的薔薇花添上了一層冷色的濾鏡,令那粉色嬌客無端顯出幾分無情來。
方錦時從葳蕤的薔薇花藤間穿過,不經意被薔薇花刺勾住了衣服,他正低頭去看,就聽見李晉叫他:“小時。”
方錦時眉心一跳,心裏的那股厭煩又湧了上來。原本還要仔細撇開花枝,這時候也沒了心思,只想趕緊走開,離這人越遠越好。
李晉卻不知道自己多遭人嫌,見方錦時舉步要走,他忍不住上前幾步,急急道:“你這是什麽反應,難道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看了?”
明明打算道歉,開口卻是質問。
方錦時頓住腳步,還是沒有回頭,只冷冷道:“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
李晉和方錦時相識多年,自認對他十分了解,卻沒想到他說句話竟然這麽噎人。
深吸一口氣,才道:“小時,你不要這麽孩子氣。海城只有這麽大,你還能一輩子躲着我?”
他說話間,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熟稔。那是相識十年的默契,是林諾用盡一生都無法打破和改變的。
林諾心裏咯噔一聲,本能的介入這段對話,幫腔道:“是呀,方先生,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老公、晉哥他只是想要和你解開心結……”
“小諾!”
李晉輕喊了一聲,打斷了林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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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林諾是在替他說話,而且要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大度,替他着想并不容易。但是李晉心裏清楚,林諾的幫腔只能是火上澆油。
果然,方錦時被氣笑了,扭頭便道:“你們一唱一和,把話都說盡了,讓我說什麽好?”
李晉正欲辯解,又被方錦時搶了先:“這冤家你們說結就結,說解就解,想得倒輕易,可惜你們說了不算!至于什麽躲不躲的,你們做了虧心事都不躲,我自然沒什麽好避讓的,只是看到蟑螂臭蟲惡心,懶得給個眼色罷了!”
這番話說得實在不動聽,李晉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皺起濃眉,為自己辯解道:“小時,你怎麽把人想得那麽壞?我來找你道歉,是誠意十足的!”
方錦時聞言,簡直要氣笑了:“李晉,李總,你管你今天的行徑叫道歉?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見他眼裏冒火,李晉福至心靈,匆忙解釋道:“我帶上小諾,絕不是故意氣你,只是他的身邊離不開人……”
方錦時截住他的話頭,決絕道:“那你就把他揣在兜裏,給我滾!”
不遠處,噴泉邊。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打算繞路回宴會廳,聞言不由腳步一滞。
……他倒是真不知道,原來方錦時生氣起來,有這麽暴躁。明明那麽多年看下來,都是別人家的乖孩子。
借用方錦時的那個成語,着實是“大開眼界”。
作為宴會裏衆人逢迎的對象,顧拓只要往那兒一坐,就有人湊上來說話。哪怕他氣場強大,拒人千裏,總歸有人不懂眼色,膽大包天。
他不想被人打攪,幹脆到庭院裏走走。哪知道才舒心了十來分鐘,又碰上了自家不省心的外甥給人添堵的一幕。
雖然覺得李晉的所作所為很不像話,但他作為長輩,這時候卻不太适合出面。只能先避嫌,事後再教外甥。
哪知道擡步要走,就聽見方錦時罵人,倒是刷新了青年在他心裏的淺淡印象。
另外一邊,李晉也被方錦時的态度勾出了火氣,說話的語氣加重了幾分:“小時,你冷靜一點。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就不能理智一點?因為一點感情問題,你真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方錦時神色冷冷,眼神如刀:“李晉,你也是個成年人了,還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我看你不順眼不想忍着你,這有什麽奇怪的?你活這麽大,還指望普天之下人人都像你媽慣着你?”
方錦時說話不帶髒字,卻極為刺耳。
李晉被他一噎,又聽他提及自己已故的母親,氣得嗆咳了幾聲,憤憤道:“小時,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
他自認為态度放得夠低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為數不多的耐心消耗殆盡,語氣又是一變:“你必須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不僅僅代表你自己,還代表着方家。而我的身後,是李家。你确定要讓兩家的關系惡化麽?”
方錦時表情微妙:“所以,方家和李家有什麽合作?我們家做珠寶的,難道不搭上你們東皇娛樂,珠寶鑽石都賣不出去了?”
李晉沒想到自己扯出家族的大旗,方錦時也不以為意。還沒等他想出新的措辭,又聽方錦時說道:“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們兩家沒有什麽合作,自然算不上熟。勞煩李總客氣一點,叫我一聲‘方先生’。”
一句“不熟”,好像一把尖刀,戳進李晉的心裏。
那刀一次次翻攪,把他們十年的相處像剜肉一樣,一片片剜去。
李晉終于發現了,他和方錦時的關系已經無可轉圜。
“好極了,方先生。”李晉的聲音微顫,低沉得好像雨天淋濕的燕尾,“你讓我重新認識了你。今天,是我不該來這裏……”
方錦時沒有做聲,只用譏诮的眼神看着他。
李晉在他的眼神下,根本無處容身,只能閉閉眼睛,低聲道:“小諾,我們走。”
說罷,轉身離去,片刻不留。
方錦時懶得正眼瞧他,然而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想到他說的那些不知所雲的話,心火還是越燒越炙。不由生氣地把外套一摔,低低罵了一聲:“草!”
摔衣服時火氣十足,哪知道動作一大,又勾到了薔薇花刺。皮膚被勾傷的地方,很快淤青了一塊。
方錦時“嘶”了一聲,服氣地撿起衣服,扭頭就走。
等到方錦時走後,顧拓才從噴泉旁走出。
池水飛濺,周遭空氣微涼。他低頭,整好袖口,往宴會廳的方向走去。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看來得好好管束一下了。
剛走了兩步,顧拓忽然低頭頓足,只見一塊煙黃色的寶石落在地上,沾了一點泥塵。
彎腰拾起,是一枚精心打磨過的梅花形胸針。
是方錦時的東西。
顧拓抿唇,捏住那枚胸針,走進熱鬧的人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