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沼澤(修)
“公主就在那!”有人歡喜地說
已經是無路可走。
最後一節樓梯斷了半截,消失在漆黑當中。衆人手裏的燭光只能勉強照出一個直徑不到兩米的可視範圍。
太臭了。
濃厚的血腥味還夾雜着屍骨腐爛的腥臭,味道直沖天靈蓋,鐘齊有那麽點潔癖,對這種刺鼻味道更是敏感。
有的人強忍嘔吐,引起了一連串反應,更多人被聲音催動,跟着嘔成了一片。
僅僅是氣味就已經完成這麽大反應。
鐘齊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盡量不去受身邊人影響,而是專注地看着樓梯最後消失的那一節。
鐘齊本來就站在最前邊,剛好能近距離觀察。在燭光照明下,前邊黑暗的平地隐約透着一股沉悶的暗紅。
舉着燈蹲下,惡臭在鼻端翻湧,逼得鐘齊窒了窒,放緩呼吸。
吞沒階梯的黑暗如有實質,鐘齊凝視片刻,忽然動手扯下前襟絨花的一片花布,往前抛去。
片花落在地面,期初沒什麽反應。
但十幾秒後,那片潔白的絨花布在他的注視下,綻開了一小塊赤色的口子。
暗沉的紅撕開侵略口之後,迅速染紅絨布,沒多時,絨布就與暗紅融為一體。
随行來的小姑娘發出刺耳的尖叫:“那下面到底是什麽?!”
她注意到了鐘齊的舉動,但因為看不清絨布的變化,便以為樓梯下存在什麽可怕的空間。情緒一傳十十傳百,本來就惴惴不安的群衆更怕得要死。
還有人在非常配合的嘔吐。
鐘齊無語。
要不是因為這兒太臭了,還有後面人嘔吐的臭味,他真的很想嘆口氣。可嘆氣這一項呼吸行為需要先大量吸入空氣,思來想去,鐘齊嫌惡心,最終放棄。
輔佐官捂着口鼻,眉頭早被臭氣熏成了一座小山。後頭的人吵得她心煩意亂,她都已經懶得再去安撫大衆情緒了。
輔佐官回過頭去呵斥:“安靜!我們已經到這了,如果還是不能保持冷靜,請現在就離開!”
聽了輔佐官的話,小姑娘紅戰戰兢兢地蹲了下來。
裙擺沾上些污穢,她卻無暇顧及,扯着自己的同伴小姑娘明的衣袖。
她不敢說話,只能用行動向對方傳達恐懼,期望明可以跟她一起回去。
可對方回過頭,遮掩口鼻只露出的眼睛裏透着幾分失望。只見小姑娘明閉了閉眼,對她搖頭說:“你自己走吧,但如果你要走,就把燈留下,留給需要的人。”
聽了這句話,醫師表示同意。如果大家都是這樣的狀态,那還不如現在就折返回去。反正……
她看着鐘齊的背影,心裏暗想。只要外鄉人在,她們就有希望。
衆人本來想折返,聽到留燈這句話,又前後糾結了起來。
小姑娘明幹脆無視這一衆,聲音越過醫官和輔佐官,聲音盡量壓低:“那前面到底是什麽?還有路嗎?”
一直背對衆人的鐘齊換了個神情,眼神由平靜轉為驚懼,回過頭掃了衆人,緊張到舌頭打結,結結巴巴地說:“我……怎麽知道!這……這不是,這不是在看呢嗎!”
見他這麽緊張,小姑娘明縮了一下,讪讪閉嘴。
鐘齊把頭扭回來,繼續研究前方路況。
剛剛那片絨花被染紅之後便迅速與地面融為一體,配合這股直沖天靈蓋的刺骨血腥味,他心裏就有了個猜測。為驗證這個猜測,鐘齊拆下燭臺,捏着最頂端的部分,将燭臺慢慢沉入剛剛絨花消失的地方。
預料之內的觸感通過燭臺傳遞到指尖,驗證了鐘齊的猜想。
面前的黑中透紅,是一片未能完全凝結幹涸的血潭。燭臺底端正被沼澤緩慢吞噬,視覺直觀與他做過的非牛頓液體實驗差不多。
不算太深,大概沒過燭臺七八公分。
鐘齊提起燭臺時,液體稠濁攪拌的聲音就像根冰涼的手指拂過衆人背脊一樣叫人遍體生寒。他并不打算解釋,而是回過身看向瑟瑟發抖的副本NPC,問道:“誰要走?把燭臺給我。”
手上這燭臺做完實驗已經不幹淨了,有潔癖的鐘齊不可能繼續使用。
其餘人沒料到鐘齊會提出這種無關緊要的要求,小姑娘紅抓準時機,哆哆嗦嗦地拔掉燭臺遞給鐘齊,依舊保留那根救命的蠟燭。
她不敢擡頭去看夥伴的眼神,攥緊蠟燭的她,聲音不由帶上哭腔:“我知道你會看不起我,雖然……你一路上都在鼓勵我,可是我真的害怕。45年,光明對我來說遙不可及,它是什麽我都就忘記了。這次封印公主,能不能成功……對我來說也沒有那麽重要。”
她迷失在漫長的黑暗當中,早就習慣在夜色中安逸度日,為了光明而拼搏要遭受這些精神折磨,還不如就這麽得過且過。
有多少人與她持有同樣的心情,就有多少人在血海前躊躇,萌生了退意。
小姑娘明從紅的手上扯回裙角,眼底是驅不盡的冷意。她說:“我确實看不起你。”
尖銳的話語如同一塊巨石,将許多退縮者的脊梁壓彎。勇者砥砺前行,怯者駐步不前。
嗐,革/命道路,向來都不是好走的。
鐘齊固定自己的燭臺,向前邁上一步。
他懶得去聽內部意見分歧,反正來這兒也不是為了當救世主,他們的反抗态度是消極或是積極都與他無關。
腳底傳來壓實的千層蛋糕觸感,鐘齊在血泥沼澤中緩步前行。
粘如膏狀的血沼澤沒過腳踝,他在走動的時候,能感覺到腳邊有什麽堅硬的東西,在行走途中時不時會碰到。
輔佐官,醫官,還有小姑娘明,三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比誰都猛,緊跟在鐘齊身後,不曾退縮,再往後跟着的大多是士兵,一手端舉燭火,另一手緊緊捏着武器,随時戒備。
血沼被他們攪動,沉澱在沼地的穢物浮了起來。
剩下這波人盡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腳邊浮動駭人的血肉屍骨足以擊潰正常人的心理底線。
他們正行走在人肉血沼,沒有盡頭。
恍如煉獄。
燭火稀微,映出一條窄道。
還好這種折磨沒有持續多久,走出五百來米,豁然進入一間巨大的地下空間。在這裏,燭光的遍布範圍更廣,視野更清,他們手中的燭火終于起到真正的照明作用,但仍不足以照亮整個空間。
簡直是一處祭壇。
如同一片血海,堆積的腐肉屍塊到處都是,這裏的空氣并沒有因為空間範圍增大而減少,反倒是濃稠到幾乎令人中毒昏厥的地步。
幾塊圓形石階延綿的空間盡頭,一座巨型水晶棺在那沉睡。
“公主就在那!”有人歡喜地說,但衆人看清水晶棺的情況,又沉下臉色。
水晶棺蓋側移,挪開了一個小角。
渾稠的血液涓涓不斷,正從那個角落流下來,與鐘齊腳下的血沼澤逐漸融為一體。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