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五
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一觸即分。
蘇沐辭黑下臉:“你他媽之前不是答應過不碰我啊!”
“你沒騙過我?”
“……”
他一把推開面前人,跟打不死的蟑螂似的,瞬間就從人眼皮底下竄逃去了次卧。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重重甩上。
蘇裴沉不緊不慢地跟過去,伸手按了下把手,果然被對方鎖上。
裏頭的人明顯聽到他試圖開門的聲音,聲音裏滿是得意:“今晚你丫自己睡吧!”
外頭的腳步聲漸遠,蘇沐辭豎耳聽見,松了口氣。
手機裏被暫停的視頻重新繼續播放,他沒看滿一分鐘,敲門聲又響起。
“出來,不會再動你了。”
“你放屁!”蘇沐辭氣得牙癢癢,“你以為現在開始我還會信你?滾!”
少年的聲音反而因他的怒罵放柔了些:“開門,今天真的不再動你。”
“滾!今天不動我?跟我玩文字游戲呢!反正你別想了,他媽今晚我一個人睡!”
蘇裴沉沒再回應,緊随響起的,是一陣門鎖被人用鑰匙打開的聲音。
蘇沐辭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将門推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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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沒有進門,遠遠地站在屋外,氣勢上就已經壓倒了床上的人一大截。
“要我抗你出去,還是你自己跟我走?”
淦,他竟然忘記了反鎖這麽重要的事!
……
蘇裴沉給人做了夜宵。
蘇沐辭還憋着氣,打定主意一口也不吃,結果一聞到味道,肚子裏的饞蟲立刻叛變。
最後三分鐘都沒堅持到,臉就被打腫了。
吃飽喝足的人,早已忘掉發生過的糟心事,身子往被窩裏一塞,很快便睡過去。
黑夜中有人伸過手來,将背對着自己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轉個方向,将他抱住。
熟睡的小貓在藏了獠牙的野獸懷中無意識地蹭了蹭,換來野獸照着腦袋的一陣輕揉。
蘇裴沉朝他湊過唇,溫熱的吻落在青年的眉心,不含缱绻及暧昧,只餘占有與侵略。
蘊着冷意的聲音在夜色中低低響起。
“蘇沐辭,快點愛上我。”
——然後,讓我殺死你。
……
B市離A市不算遠,坐動車也只需要兩個小時左右。
兩人十點多從家裏出發,到學校時,已經快一點。
蘇沐辭一進宿舍門,直接身子一軟癱坐在書桌前。
渾然像個被嬌縱慣的大小姐,頤指氣使地命令後頭拉着行李箱進屋的少年:“我累了,幫我把床鋪一下,行李什麽該整理的都整理一下!”
蘇裴沉松開拉手,掃了眼房間的擺設,道:“自己起來把床鋪了,其他的我幫你收拾。”
蘇沐辭把臉朝向他,委屈巴巴地沖人撒嬌:“沉啊,哥哥好累,你還年輕,該多運動運動,你就幫哥哥收拾一下嘛,我真的不想動。”
少年不為所動:“去鋪床,不然櫃子也讓你自己收拾。”
他跟吸了毒一樣,沾上椅子後屁股就不舍得再挪動一分,依然維持着這副軟綿綿的姿勢,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對方。
蘇裴沉神情微變,視線不由自主往下挪,最後停在那片紅唇上。
青年注意到他的不對勁,像是能穿透對方幽深的視線摸清他腦子裏那堆可怕的想法一樣,瞬間跟打了雞血一樣,一秒鐘時間就坐直了身:“還是我自己來吧!”
野獸一把按住獵物,眸子危險地斂起,旋即不容拒絕地低頭吻在對方柔軟的臉頰上。
“你可以不鋪床了。”
“……”蘇沐辭怒,“你他媽真把你自己說過的話當放屁?”
蘇裴沉:“你介意的話,我現在就把它收回來。”
“滾!你再敢碰我一下,到時候就算你成年了,我也絕對不和你戀愛!”
“你同不同意,和我有什麽關系?”
“……”淦。
你是男主你最他媽牛逼!
老子到時候要是不跑,蘇沐辭這三個字以後絕對倒過來叫!
也不是第一次被親,生活嘛,忍着忍着也就過去了!
又被狗親了一口的蘇沐辭,很快淡定下來,伸手在被碰過的地方擦了擦,倒是又趴了回去。
第二個室友是半個小時後來的。
蘇裴沉動作很利索,褐發青年進門的時候,他正好把最後一點東西收拾好。
蘇沐辭見有人來,一改剛才的虛弱,熱情地朝着來人打了個招呼。
對方跟他問候完,好奇的眼神落到一直沒開口的少年身上。
蘇沐辭知道這家夥肯定不會主動開口,只好承擔起這個介紹的責任。
“這我弟。”
室友點點頭,剛想真心誠意誇一句你弟長得真高,就聽見蘇裴沉沉聲開口:“我是他男朋友。”
蘇沐辭:???
室友:???
蘇沐辭反應過來,顧不上解釋一句,當場先把人拽出了門。
他今天一定要把這家夥打出屎來!
這種話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說說也就算了,現在居然敢在外人面前講,是嫌他大學生活太平淡了要好心地幫他添點驚心動魄嗎!
先不說室友能不能接受同性戀,就算接受了,上一秒他剛介紹對方是自己弟弟,下一秒兩人的身份就變成了戀人,室友不認為他們有病都算是善良的了!
蘇沐辭随手将人帶進一間空宿舍,将人抵在牆前,轉頭看着對方,黑下臉毫不客氣地罵過去。
“你他媽別是真的有什麽大病吧?”
蘇裴沉的臉色比他還要難看:“我拿不出手?”
“他媽你成年了嗎!我說了,你要我答應的事,等你成年了再說,現在我們兩個,就只是單純的兄、弟、關、系,你剛才這麽做,是真的想氣死我?”
蘇沐辭整個人都在抖,沒忍住又劈頭蓋臉地罵了一句重複的話:“蘇裴沉你他媽真的有病吧?”
這句不知道從他嘴裏說過幾次的話,這次卻似乎觸到了什麽違禁的開關,少年本就陰沉的臉上,瞬間刮起一股駭人的驟風,漂亮的眸中染上猩紅的赤色,被激怒的野獸露出兇殘的獠牙,狠狠地咬在了青年另一側完整的肩肉上。
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蘇沐辭痛得幾乎叫不出聲,受到刺激的神經一時麻痹了聽覺,恍惚之間,少年沙啞的聲音裏,似乎含着無盡的嘲諷與恨意。
“蘇沐辭,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
兩人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蘇沐辭聽不懂蘇裴沉在說什麽,少年則是因為陷入了什麽痛苦的回憶中,扭曲着神色一把将人推開,頭也不回地甩門離開。
走後沒兩秒,門被人推開。
來人先是掃視屋裏一圈,才好奇地看着屋裏人,問:“同學,你沒帶行李過來嗎?”
蘇沐辭沖人歉意一笑,按着明顯有血絲滲出來的肩膀回了宿舍。
屋裏沒人,新室友的床只鋪了一半,估計是臨時有什麽重要的事,才會扔下手頭的事先出門了。
蘇沐辭去衛生間沖洗了下傷處,鮮紅色的液體在盥洗池中逐漸變得透明,他關完水,露出左肩對着鏡子仔細看了會兒,心裏暗罵了句狗崽子。
這次咬得居然比之前的加起來還要狠!
蘇沐辭覺得自己真他媽可憐,辛辛苦苦養那糟心玩意兒這麽多年,到頭來那家夥不但會頂撞他、看上了他的菊花,現在居然還能因為愛而不得而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
好在現在自己上大學了,以後也不用再和那家夥日夕相處,管他丫的是男主還是什麽,他絕對不伺候了!
心态稍微放平後,蘇沐辭拉上衣服,将衛生間的門一拉開,差點被外頭無聲無息站着的人吓出心髒病。
他緩過勁,像是什麽也沒看見,冷着臉就想越過對方走出去。
少年伸手把人拽住,氣惱的青年毫不客氣地直接扇過去一巴掌。
啪。
手掌結結實實拍在人臉上,蘇沐辭愣住,承受了這一擊的少年,絲毫沒感覺到痛,轉而将人往牆上一壓——
薄唇溫柔地吻上青年又滲出些許血絲的傷口。
像受傷的動物總會用舌頭舔舐自己一樣,蘇裴沉小心翼翼地伸舌,将那裹着淡淡腥味的液體舔走。
蘇沐辭回過神,轉手将人推開。
笑意未達眼底,面上滿是寒意:“怎麽,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對方執拗地再度把人制住,像剛才一樣,幫他舔舐着肩上的傷口。
“滾。”
蘇裴沉擡手,搭上青年細瘦的腰,埋頭讨好地在他肩上蹭了蹭——就如蘇沐辭每次惹惱少年時會做的那樣。
聲音軟得不像話:“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你別生我氣。”
蘇沐辭臉上的怒容有一絲松動。
“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所以一聽到你那麽說,才沒有忍住,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你別不理我。”
他說着,抱得越發緊。
少年的不安感沿着蘇沐辭的手,鑽入他的皮膚底下,滲透進滾燙的血液中。
啪嗒。
肩頭淋上一陣濕意。
——是眼淚。
蘇沐辭恨自己一直被蘇裴沉吃得死死的,對方一求軟一哭,就怎麽也生不起氣了。
他不死心地又警告了一遍:“以後不準再碰我!你他媽要是再敢騙我,我真的不會再理你了!”
——毫無威脅力的話。
抱着他的人,安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然後伸手,擦去眼角餘留的虛假的鱷魚淚。
……
一切發生得很湊巧。
室友推門進來的時候,蘇裴沉正黏黏糊糊地賴在蘇沐辭懷中。
蘇沐辭眼尖地看見人回來,趕忙将少年毫不留情地推開。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室友神色一變,腳底一抹油,拉開門迅速又離開了宿舍。
蘇沐辭疑惑轉頭,瞥見邊上人未收的陰沉神色,知道了青年突然離開的原因。
“……”
得,這回老子就是跳進黃河,估計都洗不清了!
把這尊瘟神成功送走的時候,蘇沐辭徹底松了口氣。
手機提示音響了一聲。
掏出來一看,是剛離開的蘇裴沉發來的微信消息。
“要是喜歡上別人,我就殺了你。”
明明上公交之前還是難得的溫軟模樣,現在一分開,那股瘋勁又冒了出來。
蘇沐辭在心裏默默為他鼓掌,不愧是能以變臉這門手藝為生的老演員了。
他啥也沒回,手機往兜裏一揣,決定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要再和姓蘇的有聯系了。
……
誤會蘇沐辭是gay的室友,姓蔣名直,是個人如其名的直男。
也是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就會堅決不肯再去糾正的一根筋的家夥。
蘇沐辭回宿舍後特意跟他解釋了一遍:“他真的只是我弟,剛才說的那句話純粹是說着好玩的,兄弟,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蔣直一連三問,形象正直如光明的審判長,将人批判得無力反駁。
“他和你是一個爸媽生的嗎?”
“他碰你了嗎?”
“最後,他向你表白了嗎?”
蘇沐辭無言辯駁,早已看透一切的蔣同學,用滿含悲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痛斥道:“你這個玩弄無辜少年的渣男!”
“……”
簡單幾句,蘇沐辭在新室友心中的形象,從純gay變成了渣gay。
但蔣直也是個直爽又熱情的人。
他是外省的,一個人帶着兩大箱行李,一箱裝的是衣服,另一箱裏面放着的,全是家鄉的特産。
蘇沐辭見他不要錢一樣地将東西往自己桌上放,連忙制止:“夠了夠了,就算這些是給我們三個人分,也吃不完吧?”
對方臉上頓時寫滿你是智障四個字,啪一聲,又将一袋東西拍到桌上。
“這些都是給你的,他們的還在箱子裏沒拿,等人到了再給。”
“……”土豪年年有,他身邊突然特別多。
蘇沐辭的第二個室友姍姍來遲,相比于蔣直的直言豪爽,對方則顯得內向許多。
兩人跟他打招呼,他連回視也不敢,躲閃着小聲回應。
蔣直給他遞東西,瘦小的青年慌得連忙搖頭,身子顫抖得異常劇烈。
蘇沐辭直覺這個室友可能心理上有些問題,果不其然,開學不到一周,對方就退了學。
原本就不擠的屋子,登時又空出一間床。
遲遲沒來上學的最後一個室友,是在開學第二個星期,周五的時候才來的。
那會兒他正和蔣直擠在桌前看電影,聽見開門聲,紛紛扭頭。
從屋外進來個推着行李箱的冷豔美女,盤靓條順,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着若有似無的隐性誘/惑。
女生留着一頭幹淨利落的男式短發,發型雖很淩厲,卻因為容貌過分精致昳麗,從而弱化了發型對氣質的影響。
——是驚豔到讓人絕對能一見鐘情的程度。
蔣直嘴巴快,話不經過腦子,直接說:“同學,你走錯宿舍樓了,這裏是男寝。”
蘇沐辭總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蔣直這麽一說,他頓時把這想法甩出了腦子,跟着附和:“我們這裏只有兩條單身狗,同學你如果是來找你對象的,應該是走錯房間了。”
能如此大剌剌地提着行李箱進來,難不成宿管阿姨也是個顏控的?
原本臉色就不好的素顏美人,聞言,一雙明眸幾乎能噴出火來:“睜開你們兩個的狗眼,沒看見我脖子上這麽大一顆喉結?”
美人長相氣質絕佳。
說話的聲音也好聽。
就是脾氣暴躁了點。
好聲好氣提醒對方的兩人,無緣無故遭到一頓罵,原本要冒出的怒火,被對方的美目一瞪,登時就洩了。
——果然,顏狗沒有尊嚴。
……
美人姓邵,單名一個郁。
那股熟悉感越發強烈,趁着對方正埋頭鋪床,蘇沐辭給齊思衡發了消息。
對方很快回過來。
“我養的金魚的腦子都比你好。邵郁啊,就跟咱同一個初中的那個學霸,長得比人家女孩子還好看的,咋了,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麽突然提起他?”
有人提醒,蘇沐辭很快就想起了這麽一號人物。
他沒記錯的話,初中那時候,邵郁好像是個書呆子吧?
怎麽幾年不見,脾氣就變得這麽暴躁了?
譚林尚那張奶狗臉在腦海中浮現。
蘇沐辭當即釋然。
小綿羊都能長成小奶狗,青年變成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可能。
有這一層校友關系在,蘇沐辭對邵郁的态度自發變得熟絡起來。
美人十分毒舌,因為第一天對他性別的誤會,後來接觸的時候,總是會明裏暗裏地刺着蘇沐辭。
若是平常人,估計早就受不住,和人直接掰了。
可惜蘇沐辭天生缺心眼,再加上有蘇裴沉這樣一個更難搞定的家夥在,因而對方不善的言辭表達,聽在他耳朵裏,完全跟搔/癢一樣,根本沒法給他帶來傷害。
人心都是肉長的,邵郁也不是真的壞性子,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因為一方的隐忍,關系總算迎來破冰的一天。
大學的生活也正式步入正軌。
蘇沐辭和蘇裴沉的聯系往來,只停留在微信文字消息層面。
少年每晚都要給他打電話,蘇沐辭總會以室友已經睡了為理由,無情地拒絕掉對方的視頻請求。
接着在聊天框裏發幾個賣萌撒嬌的表情包,再打上幾串讨好意味十足的解釋性文字,就能将人哄好。
實際上這時候屋內燈光明亮,根本不像他所形容的已是萬籁俱寂的景象。
這種理由僅限于工作日使用,周末的話是行不通的。
蘇裴沉小周只上半天課,下課鈴一響,會直接回宿舍打給蘇沐辭。
至于大周,他就更不敢不接了。
因為少年會笑着給他選擇——要麽現在買票來A市找他,要麽乖乖跟他視頻。
一個月下來,青年就像巴普洛夫養的那條狗,一到某個時間點,就會率先拿好手機候着,直到視頻通知聲如約而至,繃緊的神經才敢放松下來。
邵郁一開始還不清楚其中的勾勾繞繞,等人挂完電話,沒忍住怒其不争道:“你是欠人錢了嗎?怎麽這麽窩囊?不想接就拉黑删微信,何必搞得跟地/下/黨接頭一樣?”
從陽臺收完衣服進來的蔣直,聞言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他的确欠了債。”
“嗯?”
“這家夥欠了一屁股的感情債。”
屁股二字,被他用抑揚頓挫的聲音,重重強調了一遍。
蘇沐辭:“……”
……
大一的軍訓為期兩周。
在所有學生都哀嚎着教官們慘無人道的手段時,唯有蘇沐辭一人,真正感覺到了喜悅與自由。
他有了正當理由,終于不需要再跟少年保持聯系。
每天回宿舍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躺下睡覺。
第二天醒來,收拾完就跟着大部隊趕去操場排隊。
微信置頂的消息從99+變為999+,他完全沒打算點進去看。
軍訓結束當天正好是周末,他終于舍得點開聊天框,并主動撥語音電話過去。
蘇裴沉正好回到宿舍,幾乎是秒接。
森冷的寒氣隔着手機滲過來,蘇沐辭恍似未察,先發制人地嗚嗚訴苦:“沉啊,哥哥這兩個星期好苦啊,學校臨時通知要軍訓,我連說都來不及跟你說一句,手機就被無情奪走了,嗚嗚嗚,你不知道,哥哥有多想你,這幾天……”
身後,兩個室友一臉冷漠地看着他在那假哭裝嚎。
邵郁:“我現在看這傻逼好不爽,他那一屁股債還完了嗎?”
蔣直:“顯然沒有。”
邵郁:“今晚去唱歌,我要給他點一首《菊花臺》。”
蔣直:“好巧,我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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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養肥養得心碎,不看晉江了,感謝名單番外第一章 一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