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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夜之間風雲變色】 (1)

楚心恬回到廚房,開始忙碌,當暈船的狀态又來時,她才想到忘了吃藥。

不過一想到塞在懷裏的一袋小碎銀,心情一好,反胃的狀态也好了不少,只是,面對廚房裏其它神情各異的奴仆丫鬟,仍讓她神經緊繃。

“呿!有人就是有能耐,做做點心就有額外的獎賞。”

“雖然是她親手所做,但廚房裏有些活兒也不是她一人幹的,難道不該拿出一些分給大家?真是不會做人。”

“就是,聽說福王出手相當闊綽,也許咱們一到尼丹國,她就拿出一大袋錢來,脫離奴籍了。”

四周交頭接耳的酸言酸語持續了一整日,時不時的在她身後響起。

這種妒嫉又幼稚的言行,楚心恬沒有太多的想法。

事實上,從權尚書看上她廚藝的那一天開始,連先前待她和善的老廚師也變了,甚至對她能跟着出使他國,怒稱她根本是搶占他的位置。

她無從辯解,古代尊卑讓居于次等的奴仆都想盡辦法的要往上爬,她能理解,再加上,她始終相信她一定可離開這種充斥着你争我鬥的地方,因此她對同侪們不會特意去讨好,自然也不會委曲求全。

戰戰兢兢的幹完活兒,一天終于過去了。

此時,又是大半夜,在昏黃燈火下,偌大的廚房靜悄悄的,自成一小小溫暖世界。但她知道再過一會兒,有人會進來,一想到這裏,她就笑了。

他雖然油嘴滑舌了些,很愛拍她的頭,偶而彈疼她的額頭,上回還小小的摸了她臉頰一把,其餘倒沒有太多不莊重的舉止,至少,她沒感覺到不舒服。

思緒間,她将兩份消夜放到桌上,以溫熱帕子拭了拭手,正要咬下以清爽蔬果搭配照燒牛肉當內餡的中式割包時,一個高大身影已迅速入了座,拿起桌旁的帕子也擦拭雙手後,拿起那看來就好吃的玩意兒大口咬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又是笑咪咪的。

他邊吃邊問裏面的食材,沒幾口就吃光了,心滿意足的拿了帕子拭拭嘴,再笑看着她,“我聽說你今天拿到福王的賞賜?”

又是這件事!她直接翻白眼,“船上真的沒什麽事好聊嗎?不過是一小袋碎銀,搞得我好像拿了幾十幾百兩似的。”

黑眸閃過一道詫異,但很快的恢複正常,“是嗎?我也為至少有五十兩銀,聽說福王是個沒将錢當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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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也許他已經掏出太多賞給美人了,剩下的零頭才丢給我這小廚子,不過,”她對他一笑,“我已經很開心了。”

可他不開心!他抿抿唇,“你怎麽知道他賞美人了?”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富含水果味的茶香。

她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後才道:“怎麽不知道?廚房裏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後,對着哪個美人兒親來親去,左擁右抱的夜夜狂歡,真是的,也不怕縱欲過度,把自己玩到不舉,成了太監。”

“噗!咳咳咳——”他猛地嗆咳起來,一邊沒好氣的死瞪着她,“咳咳——”

她這才突然意識到這裏是古代,男女交談可沒有現代那般随意,她口中的不舉在古代男人聽來顯然太不知恥或是太大膽。

她表情很尴尬,走到他身後,替他拍拍背,“抱歉,我忘了我是在跟男的說話。”

他止住咳,卻忍不住回頭瞪她,“我看來像女的?”

她力忍着笑,走回對面的椅子坐下,“不像,不過,你長得很好看,比很多女人都美。”她一點也不吝于贊美,還很認真的打量起他。

他有兩道劍眉,一雙狹長鳳眼黑白分明非常吸睛,再加上高挺的鼻梁,一張唇形姣好的菱角嘴,還有白晰的皮朕,連半點毛細孔也看不到,也許比她的朕質都還要好,這張臉看了近半個月下來,真的是愈看愈好看。

這話顯然讓他聽得開心,一張俊帥的臉笑得開開的,“算你會說話,不過,我還是挺好奇你對福王的評論為什麽那麽差?”

“評論倒沒有,只是,覺得福王辜負了老天爺給他的好身份。”她答得直接。

“怎麽說?前福王可是個逆謀分子,你卻覺得他兒子有個好身份?”他身子往前,一臉的興致勃勃。

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有一個叛亂的父親又不是他的錯,人是沒有辦法選擇父母的,何況,他一樣承襲了爵位,有錢有權力,應該當一個大大的好人。”

“所以,你認為他是壞人?”他直覺的反問。

“吃喝嫖賭會是好人?”她也直接反問回去。

他聳了聳肩,“也許他心裏苦啊,一家子除了他之外,全被斬殺流放,在南方的封地也被皇上收回,他在京城,也得受天子監視,當個沒官職的閑散王爺,他除了吃喝嫖賭,還能做什麽?”

“他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濟弱扶傾,有很多正經事可以做,為什麽一定要那麽堕落的當廢物?”她不以為然。

“廢物?你真敢說,不怕我把你說的這些話傳出去?”他雙手環胸。

她直接拿白眼瞪他,拿過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冒着袅袅白煙的水果茶,“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好意思嗎,做人要憑良心啊,不然跟禽獸有何差別。”

他半眯起黑眸,啧啧有聲的搖搖頭,“小小丫頭,講起道理來挺厲害的,不過,你難道沒聽說過,福王可是威震八方的無優閣閣主——”

“噗!咳咳咳——”她瞪着他,一手氣呼呼的指着他,再指着她手上的茶,意謂着他幹啥每回都在她吃喝的時候,說些可笑的話。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長了手,去拍拍她的後背,“是你自己笨,還怪我呢。”

她沒好氣的又瞪回去,好不容易止住咳嫩,她喝了口茶,澗潤喉才說:“聽說聽說,代表就是假的!謠言止于智者。”

他笑看着她,“這句不錯,看來你自學的很好,只是,你真的一點都不信福王是閣主?”

她用力點點頭,“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許連十個都沒有。”她煞有其事的舉起十根手指頭。

黑眸倏地一眯,“沒十個?你真的很瞧不起他。”

“何止我呀,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瞧不起的,不學無術又沉溺溫柔鄉,一個沒有內涵品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她叨叨念念的喝完茶,起身收拾桌上的杯盤,一一拿去清洗。

他坐着沒動,微微阖下眼,遮住眸中的波動,再緩緩擡頭,看着背對自己的她,伸手再拿了桌上兩只幹淨茶杯,倒入茶水,其中一杯,他從袖內拿了一個瓶子,袖遮掩,灑入無色無味的白色粉末。

當楚心恬清洗好杯盤,再轉身回來時,訝異的看到每次吃完就拍拍屁脫走人的男人竟然仍倚靠在窗棂前,望着窗外。

她本想開口,但見他神情略顯嚴肅,她還是先将茶壺拿到水槽,清理掉泡得無味的水果及茶葉後,這才再次走到他身邊。

他看向她,順手也将放在窗臺上的一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手,看着手中也拿着茶杯的他,“你喜歡喝這個?我故意泡得淡點,怕影響睡眠,可是喝到兩杯,好像太多了。”說着,她就要将杯子放到一旁。

“我今晚想再多待一會兒,你拿着喝吧,總會渴的。”他先喝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茶,再看着她笑道。

“好吧,今天事情多了點,沉靜一下也好。”她也跟着喝了一口。

夜色深濃,兩人并肩倚在窗戶前,凝望着倒映在河上的粼粼月光。

這艘船一直是不分日夜的由家丁輪班行駛,只是,怕驚擾福王跟權尚書的睡眠,夜間的速度會減緩,所以,窗外景致移動的極為緩慢,偶而才可見到岸邊的村落燈火,遠方好像還有其它移動的船只,閃爍着點點燈火。

這一段航程已臨江面,處于較偏僻的區域,兩岸多是高山河谷,人煙不多,若非月光如橋,四周是一片漆黑。

楚心恬看了好一會兒,手上的茶水也喝完了,身旁的男人還沒說話,但她想睡了,她黎明就得起來幹活呢。

她忍着哈欠,不想打擾他的沉思,僅輕輕挪動步伐,想要安靜的離開。

“我們也算是朋友,你說說看,你以後想做什麽?”他突然開口,再度問了這個他曾經相當好奇的問題。

她回頭看他,見他一雙看向自己的灼亮瞳眸分外認置,她不回答好像有點不應該,見到他的茶杯也空了,便接過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水槽舀水洗淨。

他站在一旁,等着她回答。

“我想先恢複自由身,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開間可維生的點心鋪子,平安度過此生就行了。”說完,她忍不住的打個哈欠,連忙用手遮嘴。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來,“聽來不是什麽大志氣。”

“我只有一個人,有了大成就也沒人可以分享。”她深吸口氣,不想讓自己聽起來很可憐,很脆弱,只是,她怎麽突然變得好困。

他同情的凝睇着她,“小丫頭……”

她再次以手遮掩打起的哈欠,再朝他搖搖頭,“沒事兒,反正一個人也很好的,倒是你叫什麽名字?我從沒問,你也不主動說。”

他莞爾一笑,“這重要嗎?”

“你不是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不行了!她眼皮愈來愈重。

他注意到她眼睛都要阖起來了,“小丫頭?”

“對不起,下次再聊吧,我真的好想睡,我先回房了。”她努力的抵抗困意,朝他揮揮手,一手拿起油燈,頻頻的打呵欠回到艙房,吹滅油燈,幾乎是閉着眼的狀态下,褪去外衣鞋襪,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這一夜,楚心恬睡得好深沉,隐隐約約的,好像有什麽刀劍锵锵聲、吵雜的人聲、尖叫及哀號的哭聲。

也不知道是什麽聲音驚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醒來,發覺自己頭昏腦漲的身體更是沉甸甸,拉開被褥想下床,卻發覺手腳虛軟無力,她只能掙紮着坐起身,套上外衣後,吃力的穿上繡鞋,摸黑步出艙房。

外頭震天的吵嚷聲伴随着刀劍的相擊聲更大了,當她拖着沉重身體緩緩走到燈火通明的甲板時,這才發現甲板上到處死傷一片,船上有的地方還着火了,有些人正在驚慌逃竄,還有不少蒙面黑衣人持刀追殺,但更多的是船上的随侍與蒙面黑衣人正面激烈的厮殺,場面相當混亂。

不是夢吧?!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痛的感覺讓她混沌的腦袋更清明了。

她緊張又忐忑,怎麽辦?還是再躲回艙房?

在一片殺戮血光中,一個臨風而立的挺拔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同一時間,一身狼狽的權尚書被兩名黑衣人拉上了甲板。

發絲淩亂的權尚書難以置信的瞪着站在船首的魏蘭舟,“這些黑衣人是王爺的人?!”

“對啊,權尚書,真巧,全是本王的人呢。”魏蘭舟挑挑眉毛笑道。

權尚書窒了窒,頓時語塞。

王爺?!本王?楚心恬難以置信的瞪着那夜夜都到廚房蹭吃的男人,她眼花了嗎?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沒錯!是他!可那雙狹長鳳眼充滿凍人冷意,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他,那張五官俊美的臉龐明明就是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是了!每次見面,他僅着深色袍服,可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見他穿着一身領口、袖口都襯了黑底金繡的绫羅綢服,讓他整個人充滿尊貴氣息。

“王爺是瘋了嗎!胡鬧也該有個程度,咱們得到出使丹尼國啊!”權尚書咬牙怒吼。

“咱們?大人真的當本王跟你是咱們?”魏蘭舟冷笑的看着臉色一變的權尚書,繼續道:“船才行使幾日,本王的吃食裏就加了點料,當然,死不了人,但依這下毒的量,應該是在抵達尼丹國後,才會暴斃身亡吧。”

權尚書咽了一口口水,“沒、沒有的事,到底是誰在胡亂造謠。”

魏蘭舟雙眸一冷,“造謠?這不是權尚書的主子——聶相的強頂嗎?”

權尚書頭皮發麻,吶吶的問:“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魏蘭舟突然大笑出聲,“京城裏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本王是無優閣的閣主啊,這不是聶相派人到處散播的?不對,本王忘了,聶相的背後還有個太後呢。”

權尚書的臉色愈來愈白,這個流言的确是太後跟聶相派人去說的,但知情的不過幾人,為何魏蘭舟會知道?

他驚懼的看着全身充滿戾氣的福王,正要開口時,“啪”地一聲,不知從何飛來一只血淋淋的斷臂落在他眼前,他吓得驚叫一聲,踉跄的跌坐地上,驚見甲板上愈來愈多的殘肢屍首,他喘着氣兒,拚命的将身子往後挪移,就怕碰到。

魏蘭舟卻是闊步上前,來到渾身顫抖的他面前,“其實,本王倒很想當當無優閣的閣主,身為一個可以與朝廷抗衡的江湖組織首領,不管是魏神仙還是魏魔頭,聽來就很厲害,不是嗎?”

魏蘭舟從容的蹲下身,直視着瑟縮低頭的權尚書,俊美的臉上有着駭人的笑意,“看着本王!”

他怯怯擡頭,“王爺,這、那……那都是太後跟宰相的意思,跟臣無關啊。”

“你不是他們最大的爪牙?不是聽命要在這一次的出使路上解決掉本王?”

“沒、沒有。”他冷汗直流,只能擡命擡頭。

“沒有?你敢否認這一船的人,除了本王貼身的三名小厮外,全是太後、聶相跟你的人?而你們這些人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在抵達尼丹國前讓本王咽氣,再丢入海中,來個屍骨無存?”他眼中冷意襲人。

權尚書簡直不敢相信,他全身不斷顫抖着,他不懂為何所有的算計,魏蘭舟都一清二楚,難道在他、太後甚至宰相身邊都有福王的耳目?!

“無話可說?”魏蘭舟站直了身子,目光一掃,船上早已倒卧一片,如今站着的全是他的人,“時間已晚,本王也乏了,把他解決了!”

“是!”

權尚書見幾名黑衣人朝他走來,他臉色慘白的大聲求饒,“王爺饒命啊——”

話語未歇,幾名黑衣人同時朝他胸口送上一掌,“噗”一聲,他雙目大睜的吐出一道殷紅血箭,整個人被打飛後直接落在漆黑的海面,消失不見。

楚心恬屏住氣息,看着這怵目驚心的一幕,緊緊的以雙手捂住嘴巴,她知道自己該逃,但她全身僵硬,動也動不了。

“王爺,全都解決了!”

這時候,一名黑衣人走另一邊的甲板上來,朝魏蘭舟拱手道。

全都解決的意思是全死了?!她雙手陡地一松,倒抽了口涼氣。

明明是這麽小的抽氣聲啊,還有風聲、海浪聲,甚至還有幾個瀕死的低吟聲,楚心恬卻感到一道犀利冷光瞬間朝她射來!

當她驚恐的眼對上魏蘭舟那雙深黝得令人起寒栗的桃花眼時,她下意識的倒退一步……但兩名黑衣人的動作更快,他們迅速的朝她飛掠而來,手中刀刃森冷的刺向她!

完了,她喉嚨緊縮着,她要死了!

下一秒,黑暗來臨。

天亮了,當日光愈漸熾熱,船上的血腥味更重,甚至還有着殘肢曝曬後的腐肉腥味四溢。

船仍在海面上靜靜行駛,所有家丁侍從全由黑衣人替代,他們換穿成随行侍從的服飾,有的在甲板上巡視平靜江水,有的負責駕船、有的在廚房忙碌,對一些仍未處置的血淋淋屍首,眉頭都沒皺一下。

在最上層雅致豪奢的樓閣裏,一扇半圓刻着花鳥扇形的木窗半開着,海風徐徐吹入,室內則點了沉香,适時沖淡随風而入的血腥味。

魏蘭舟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榻前,右手撫着下颚,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床榻上仍在昏睡的圓潤少女,這小丫頭真不乖啊!

也慶幸他的動作夠快,及時飛身過去擋下手下的那一刀,不然她現在已經香消玉殒了。

床榻一旁,排排站着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十歲小厮,他們是福王的貼身侍從,也是拜福王為師,學習醫術的小徒弟。

此時,他們好奇的眸光在楚心恬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

“王爺就是大半夜去找她蹭吃的啊,看她白白圓圓的,廚藝一定也跟她的人看來一樣的好吃吧?不然,王爺怎麽夜夜都去。”說話的是诃子,有一張圓圓的臉,微胖,也是這三小厮裏最愛吃的。

魏蘭舟以手支着頭,看着他所收的三小童中醫術最好的诃子,“本王是辦事後,肚子餓了,才找她祭祭五髒廟的,什麽蹭吃?”

“就是,王爺特別辛苦呢,這一趟出使,只能帶我們三個人出來,偏偏,這船上誰都識得我們,我們功夫也不夠好,只能讓王爺一人忙來忙去的,一下子倒在美人膝,一下子又喝酒裝醉,好不容易可以找個人吃點美食,我們就算再饞,也只能吞口水,懂嗎?”開口的是蓮子,他長得白白淨淨,相當清秀,卻也是三小厮中最古靈精怪的。

“膽子大了啊,毒藥的研習打算停了?”魏蘭舟挑眉看他。

“別啊,師父,王爺,我不亂說話了。”他急急的捂住口,跟着主子習醫三年多來,他最愛的就是搗鼓毒藥,讓他暫停不是要他的命嗎?

诃子跟栀子馬上哈哈大笑,主子哪有那麽好調侃的?雖然他們也很佩服蓮子的膽子,即使每每被主子一句給收拾了,還是很敢說。

栀子見福王的眼神又落在床上的人兒身上,“我們出去,讓主子也好好休息。”

長相憨厚的他一向是三小厮中發號施令者,有着小聰明,在魏蘭舟眼中,也是辦事最可靠的一個。

雖然栀子還不識男歡女愛,但跟在福王身邊三年多,他看過的女人太多,也看出福王對楚心恬很特別,不然,這一船上的人不會只留下她一名活口。

三小厮向這個從來比較像他們的大哥哥,而非高高在上的王爺行個禮,轉身往門口走去。

魏蘭舟的目光仍一寸寸的打量着床上的楚心恬,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呼吸也稍微變得紊亂,黑眸閃過一道狡黠,他又喊了聲,“慢。”

三小厮馬上止步,回過身來,在看到福王給的一個眼神後,三人立即走回床榻前。

楚心恬已經醒過來了,可是她害怕的不敢張開眼睛,她想到自己之前說的話——

“……廚房裏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後,對着哪個美人兒親來親去,左擁右抱的夜夜狂歡,真是的,也不怕縱欲過度,把自己玩到不舉,成了太監。”

“……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濟弱扶傾,有很多正經事可以做,為什麽一定要那麽堕落的當廢物?”

“……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許連十個都沒有!”

“……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瞧不起的,不學無術又沉溺溫柔鄉,一個沒有內涵品性的纨绔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

嗚嗚嗚……該死的,她為什麽那麽誠實,這些找死的話又要怎麽收回來?

但能怪得了她嗎?誰能想一個惡名昭彰的福王會在半夜溜到廚房跟她蹭吃聊天!只要一個口令,就會有一桌山珍海味送到他眼前的呀,她真的有股沖動想狠狠的揍他幾拳,再質問他這樣坑她、玩她,好玩嗎?!

“蓮子、诃子、栀子,你們來說說,本王該怎麽處理她?她可是看到本王的人殺了這一整船的人。”魏蘭舟的聲音聽來冷冷飕飕的。

“殺人滅口,一定要的!”栀子馬上反應。

楚心恬緊閉着雙眸,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裏在罵,什麽爛建議!

魏蘭舟嘴角微微一勾,突然笑道:“可是,本王見她皮朕軟軟嫩嫩的……是了,蓮子在煉的那一種毒丹若再加入人皮一味,藥效更佳,但活剝的效果會比較好。”

她整個人猛地抖了一下,眼睛閉得更緊,他X的!福王怎麽半點人性都沒有,再怎麽說,他也白吃了她幾頓消夜,怎麽可以恩将仇報!

魏蘭舟擡頭,看着正努力憋住笑意的的蓮子,以眼示意他該出聲了。

蓮子深吸一口氣,才将語氣轉得正經,“徒兒謹遵師父吩咐,只是,敢問師父,徒兒該從哪裏下手好?”

師父?徒弟?楚心恬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她毛骨悚然啊,她要被活生生的剝皮了!怎麽辦?怎麽辦?

“先去找把好刀,才能剝得完。”魏蘭舟邪魅笑說着。

一陣忙碌、腳步聲雜沓的進出。

楚心恬閉着眼,猛咽口水,頭皮發麻,全身抖個不停。

突然,她聽到有人喊着,“王爺,這把刀削鐵如泥呢。”

“王爺,這活兒就讓诃子來,诃子好吃,她看來粉粉嫩嫩的,把皮對了後,咬上一口,肉一定很多汁。”

“蓮子說得對,我愛吃也很能吃,由我執刀,讓我多吃一些吧,王爺。”

“你們說的不錯,她這模樣看起來就甜,吃起來肯定更甜,好吧!本王允許你們一起分享,不過,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比較好入口,動手吧!”

魏蘭舟的聲音聽來就興致勃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還沒死呢,當她的面讨論如何剝她的皮、吃她的肉,還一小塊一小塊好入口,将她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分享餐嗎?

原本的畏懼在熊熊怒火下轉化成勇敢,她氣憤的睜開眼睛,視線雖還顯模糊,但她挺腰坐起,吼了出來,“你們還算是人嗎?!”

聲音一歇,室內一陣靜悄悄。

楚心恬雖是怒火沸騰,仍因害怕而全身不自主的發抖,卻在視線清明後,陡地一愣。

魏蘭舟已換穿一襲白色圓領寬袖袍服,整個人看來俊美出色,他姿态輕松的靠坐在椅背,而他前方的圓桌上則擺放一只精致的白玉瓷盤,上頭放了一顆粉粉嫩嫩的大桃子,三個約莫九或十歲的小厮,同樣穿着一身深藍窄袖褲裝圍在桌旁,其巾一名較圓胖者,手中篁着一把小小閃亮的水裏刀。

“她眼睛有問題嗎?我們不算是人是什麽?”

“是啊,姑娘,我家王爺是我們三人的師父,他醫術高明,要不要請他替你的眼睛看看?”

“對啊,師父在毒這方面也有專精,姑娘眼睛也許中毒了,看不出來我們是人。”

三名小厮你一言我一語,即使站着,身高也只跟坐着的魏蘭舟同高,講話卻刻意繃着臉,顯得老成,讓人看了發噱。

但楚心恬可笑不出來,她呆呆的看看三人,再看向挑高了眉頭看着自己的福王。

魏蘭舟朝三名徒弟道:“拿出去吧,桃子剝皮後,你們三人分吃了。”

三人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端着盤子退出房間。

魏蘭舟笑眼眯眯的走到另一邊的軟榻,舒服的半坐卧後,這才直視着仍維持原姿勢不動的楚心恬,“膽子不小,說本王不是人?”

她吞咽了口口水,勇敢的悶聲抗議,“是王爺故意誤導,讓我以為要剝我的皮吃我的肉,怎能怪我說出那句話?”

“呿,自己笨還有理由?”他好笑的看着她想生氣但又不敢發火的圓臉兒,“本王又不是野人,雖然,對喜歡的女人,的确很愛将其吃幹抹淨,不過,那種吃法……你這個小丫頭還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還啃不下去。”

你要啃,我還不想讓你吃呢!她在心中忿忿嘀咕,只是,現在怎麽辦?

她偷偷的打量這間豪華的艙房,仍是雕梁畫棟的,在一大片窗臺外甚至還植了一整排的竹子,添了綠意,窗外仍可見一片湛藍的海,她仔細觀察,确定船也仍在行駛中。

可是,船不是失火了?難道半點也沒破損?這會兒又是誰來開船?那些黑衣殺手嗎?還有那些屍體都丢入海中了吧?

魏蘭舟像是看出她眼中諸多疑問,慢條斯理的開了口,“船身破損部分并不會影響行船,至于殺掉的人,原本倒在哪個地方,就還在那個地方。”

見她眼神驚懼的看向他,他露齒一笑,“不過,你不必擔心,一切都照舊,這艘船跟本王都會安然無恙的抵達尼丹國,只是中間得額外再停個地方而已。”

魏蘭舟手肘撐着頭,身體斜坐卧,微微敞開的前襟,露出結實光滑的胸肌,整個人看來透着一抹優雅的慵懶,但這抹慵懶讓人緊繃,覺得他就像一只等着要狩豬的黑豹,看似輕松,但好像随時會撲殺過來!

她忍着想跳下床奪門而出的沖動,這家夥一點都不像半夜找她蹭吃時的随和,沒有半點威脅性,再想到她昏厥前,他那個令她戰栗的眼神,顯然他在她面前刻意僞裝成另個樣子。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對了,她沒死,甚至半點傷都沒有,那時候……她詫異的看着他,“是你救了我?”

“還算不笨。”他嘴角的笑容俊魅。

但他還是讓他的手下殺死全船的人,“我謝謝王爺饒了我一命,可是,你為什麽那麽殘忍的殺光全船的人?你……王爺,這樣不對,殺人是要償命的。”

她很想大聲的指正他的殘酷冷血,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怯懦且發抖的。

“對他們仁慈就是對本王殘忍,不是他們死,就是本王死,若你是本王,你要怎麽做?”他反問。

她不知道,可是……她咬着下唇,聲音又更大了些,“冤有頭,債有主,船上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要王爺的命。”

“那也只能說他們跟錯了主子。”他慵懶起身,從容的走到床榻前坐下,“像是我那三個小厮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應該不知道吧,這回上船的人,本王身邊除了那三個小厮外,其它全是權尚書及宮裏指派的人,倒是你……接下來,我該怎麽處置你?”

瞧他那張俊臉似笑非笑,一寸寸的傾身向她,她很沒用的一寸一寸往後仰,最後是整個人被迫在床上躺平。

她身體緊繃,心跳急速狂跳,再眼睜睜的看着他得寸進尺的上了床,惡劣的側躺在她身邊,以手肘撐着頭看着自己。

她想再坐起身,他卻立即伸手按住她,以不容駁斥的聲音道“躺好!本王想好好休息一下,整整的忙活一夜了。”

你休息幹我何事?為什麽我也得躺着!對了,整船只剩她一個女人,難道沒魚蝦也好嗎,她咬着下唇,只能很俗辣的在心裏嘀咕,乖乖躺着不動。

室內靜悄悄的,她能聽見他均勻徐緩的呼吸聲,久久、久久……

她輕輕的、慢慢的側轉過頭,看着阖着眼睛的福王,睡着了?

腦海中突然又浮現他站在甲柄上冷血看着殺戮的那一幕,她頭皮發麻,接下來他要怎麽處置她,要她侍寝?風流成性的福王沒女人能過日子嗎?

她不要啊!她吞咽了口口水,喃喃低語,“就算你是王爺,怎麽說我也煮了半個月的宵夜給你吃,你會感恩的,對吧?”

“我也幫你看病給藥,不是扯平了?”他阖着眼睛回答。

她吓了一大跳,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回答,“我我我以為——”

“本王睡着了?你的呼吸跟心跳聲那麽大,本王怎麽睡?”他棄性也側轉身子,面對着她,“你說,咱們是不是扯平?”

“這哪算扯平,你是救了我沒錯,但若是之後又将我滅口,也不算救了我啊,而且這樣你給我的藥,我不等于是白吃了?那我什麽好處都沒有,王爺不還是欠我恩情?”她也知道自己吓到語無倫次,近似強詞奪理,但生命誠可貴,她真的不想死。

黑眸閃過一道莞爾笑意,“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

她眼睛一亮。

他撫了撫下颚,“可是,我已經先報恩了,倒是你……怎麽就醒了?”

她聽不懂,吶吶的問:“什麽意思?”

“我就是看在你讓我蹭食的分上,要放你一條生路,才在茶裏加了迷藥,結果你醒來了,卻不乖乖躺着,我問你,難道你沒聽到刀劍的打鬥聲?”

她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她當然有聽見。

“所以說你這丫頭能多有聰明?自己找死上了甲板,是你的錯吧?”

她只能苦着臉再點點頭,但忍不住又開口駁斥,“也不全是我的措,王爺迷藥下得重一點,我就醒不過來,自然也沒有後面的事了,是不是?”

他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恢複,“不管如何,你知道了這一切,要把你送走是不可能了,”他煞有其事的嘆了一聲,“可惜了,我還賞了你五十兩銀,原想說我殺了權尚書後,你不僅自由了,還有錢可以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做你想做的事,當然,還有你可以吃上三年的藥丸也都差人替你備了,我是仁至義盡啊。”

五十兩銀?!她倏地瞪大了眼,急急的道:“沒有啊,權尚書只給我一小袋碎銀,可惡,居然吞了我的錢!”

她氣得坐起身來,卻見福王笑了出來。

敢情她只聽到前段話,沒聽到他的後半段,魏蘭舟啼笑皆非。

她尴尬的看向他,“呃,王爺,我真沒想到惡名昭彰的你原來這麽有人性——”

見他又挑高了眉,她又吞咽了口口水,試着說些好聽的話,“我是說,被吞的錢就算了,既然王爺有心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那王爺就放了我好不好?我向天發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這整艘船的人都是王爺您的手下殺的。”她還真的高舉起右手。

他也坐起身來,看着這張分外認真的小臉,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丫頭沒什麽自覺,跟他一個大男人躺在床上說話,竟沒半點不自在。

他下了床,回頭看她,“不行,誰都知道只有死人不會說話。”

她也跟着跳下床,快步走到他面前,見他伸手要拿茶壺,她連忙搶過茶壺,彎身恭敬的替他倒了杯茶,腸枯思竭的想方法,“那那那……王爺剛剛不是說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跟錯主子,那從今以後,我認你當主子成不成?”

魏蘭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閉上眼睛,想了想,再睜開眼睛看着一臉讨好的她,神态為難,“可是你很瞧不起我,說我是堕落的廢物,說我不學無術、沉溺溫柔鄉,是個沒有內涵的軌褲子弟,我要反省自己,還說我吃喝嫖賭,是大大的壞人。”

這人吃飽撐着将她的話記那麽清楚幹啥?她臉色忽紅忽白,小嘴開開阖阖,就是吐不出一個字駁斥。

他也不催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再慢悠悠的啜着茶等她開口。

迫得她只能硬着頭皮,尴尬的再重申一次,“王爺可以收我當奴才,然後,證明我說的都是錯的,是我有眼無珠,可以嗎?”

他挑眉輕笑,“你是什麽身份,跟你證明我是個好的做什麽?又有啥好處?”

她被問的語塞,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算了,本來她穿越過來就是多出來的一條命,老天爺應該是要借福王的手收回,才會讓她落入這一團亂中,她認命了!

“好吧,那随王爺了,但讓我死得痛快一點。”她說得率性。

瞧她閉上眼睛,一副要從容赴義的蠢樣,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我逗你的呢,我不會殺你的,要殺你,先前哪會讓手下放過你,還讓你躺在本王的床上?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啧啧啧,早就說過你一臉不聰明樣,還真的蠢到超乎本王的想像。”

笑笑笑,随你笑了,也随你虧了,重點是——她小心翼翼的問:“王爺不殺我了?”

“不殺了。”他說。

她心頭的大石頓時落了地。

“不過,你得天天給本王做點心,”見她又瞪大眼,他一頓,笑着搖頭,“我話還沒說完,你還得當我的貼身侍女,免得你一離開我的視線後,不安分的給本王惹事。”

她能惹事嗎?這整船上不全都是他的人,他要她當廚娘加侍女,她能說不要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不敢抗議只能努力的鼓起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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