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阮娘子,你張張嘴,喝口藥吧……”
“你這副模樣,要是叫阮大人的在天之靈看見了,得多心疼啊!”
身着粗布麻衣的婦人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坐在床邊苦勸一位靠着牆壁半歪着身子的少女。
少女臉色是病态的蒼白,披麻戴孝,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空洞無神,渙散地看着前方。
阮胭一邊聽着這位大娘憐惜心疼的勸說,一邊在腦海中整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還在打游戲,恢複意識後的瞬間,腦海中突然多出來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這段記憶告訴她一個十分不幸的消息——她穿越了。
穿就穿了,為什麽別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侯府小姐,她穿越就是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
這具身體的原主跟她同名同姓,也叫阮胭。父親本是禮部的主事,一個正六品的小官員,年初因為一場科舉舞弊案,被貶谪至邊關的一個小縣任知縣一職。
京城去往邊關的路途遙遠,一路上風餐露宿,原主娘身體嬌弱受不住,病死在了任職途中。原主和原主爹熬了過來,順利抵達目的地。
邊關苦寒,但民風淳樸。原主爹也不是那種剝削魚肉百姓的貪官,上任後頒發了幾項有利于民的政策,鼓勵邊關百姓墾荒,百姓自己開墾出來的荒地五年內不收賦稅,原主爹也因此頗受嶺安縣百姓的敬愛。
可惜,原主和原主爹還沒過上多久的安生日子,原主爹就慘死于賊寇之手。
原主在聽聞自己父親被人殺害的噩耗後,吐血昏迷。接連失去至親,原主的精神受到極大地打擊,加之因着先前的長途跋涉,身體本就有所虧損,醒來後又心如死灰,既不願喝藥也不願進食,就這麽去了。
看完原主的記憶後,阮胭在心底唏噓不已,這麽一對比,她算是幸運的,雖然莫名其妙地穿越了,但好歹還有條命在。原主才是真的慘,幸福美滿的家沒了,命也沒了。
“王嬸子,姑娘喝藥了嗎?”
一道清脆的詢問聲從門外傳進來,随着聲音的由遠及近,一位梳着雙丫髻的麻衣少女漸漸顯露身影。
少女手中端着一個木質托盤,托盤裏放着一碗熬出米花的熱粥和一碟子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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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嬸子嘆了口氣,愁眉不展地回道:“阮娘子還是不肯張口,一口也沒喝。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受得了啊……唉,真是作孽啊!”
“甜姐兒,你說像阮大人這樣的好官怎麽就不長命呢?”王嬸子想起那位已故的知縣大人,忍不住感嘆。
“王嬸子慎言!”甜姐兒聽到這話,皺着眉頭呵斥了一句,“可不許在姑娘跟前說這些。”
王嬸子反應過來自己在阮胭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又被甜姐兒這個小輩呵斥了一句,一時間表情有些讪讪,端着藥碗不知要作何反應。
甜姐兒将手中的托盤放到床邊的小木桌上,眼角餘光瞥到王嬸子有些不好的臉色,打算晾她一下,讓她吃個教訓長長記性。
王嬸子人是好的,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張嘴,甜姐兒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她在姑娘面前說起已故的大人了。
姑娘之前還有反應時一聽到這樣的話就會傷心地哭,身體本就不好,哭多了更是傷神。為着姑娘身體着想,甜姐兒只能得罪王嬸子一下了,事後再給王嬸子賠罪吧。
“王嬸子,藥涼了,麻煩您去廚房再熱一回,等我伺候姑娘進了食再喂姑娘喝藥。”甜姐兒給了王嬸子一個臺階。
“诶,好,我這就去,甜姐兒你先喂阮娘子吃東西。”王嬸子連聲應道。
甜姐兒點點頭,目送王嬸子離開屋子後才在床邊坐下。
“姑娘,甜姐兒今天給你熬了小米粥,清拌了你喜歡的胡瓜絲,你嘗嘗看味道怎麽樣,好不好?”甜姐兒柔聲哄着人,舀了一勺米粥,吹涼後才喂到阮胭嘴邊。
最近幾日姑娘開始拒絕進食,只有她喂東西,姑娘才肯張張嘴,吃了兩三口之後,就再也不肯張口,怎麽哄都不行。甜姐兒沒辦法,只能每日多喂幾次。
阮胭面前的小米粥散發着清甜的香氣,先前一下子接受太多的信息,忙着梳理思緒,被她忽視的饑餓感霎時湧了上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阮胭決定暫時抛開一切,先填飽肚子再說。
等阮胭有了飽腹感時,她已經就着甜姐兒的手吃了小半碗米粥和半碟子小菜。長時間只吃一點點食物,讓原主的胃變得很小,盛粥的碗比少女的手掌還小一圈,她食用半碗就飽了。
重新靠回牆壁,感受着胃裏的暖意,阮胭舒服地閉了閉眼。
甜姐兒一臉驚喜地看着阮胭,激動得有些發抖,眼眶微紅,微顫着聲說了一句:“姑娘,你終于肯吃東西了。”
阮胭從原主的記憶裏得知,甜姐兒是她在來邊關的途中買的,甜姐兒父母為了給甜姐兒的阿兄湊娶媳婦的銀錢,準備把她賣掉,原主湊巧路過,見甜姐兒頗有幾分機靈乖巧勁兒,使銀子将人買了下來。
原主将人買下之後,沿途無事時教了些規矩禮儀給甜姐兒,還教她讀書寫字,甜姐兒自己也聰明,學什麽都很快。
原主滿意自己買了這麽一個伶俐的人兒,甜姐兒感激原主救了自己。甜姐兒很清楚,若不是原主買了她,她不是被人買去做妾,就是被賣去青樓為妓。
阮胭暗自嘆了口氣,心說:你家姑娘已經香消玉殒了,這會兒恐怕已經上了奈何橋喝上孟婆湯了。
小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巴掌大的小臉兒,睜着一雙濕漉漉的杏眸眼巴巴地瞅着她,兩行清淚從臉頰劃過,又被小姑娘用手快速擦幹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阮胭心軟了一下,學着記憶裏原主的模樣,哄了甜姐兒一句:“我沒事了,甜姐兒不哭。”
“甜姐兒沒哭,姑娘還吃麽?”甜姐兒輕咳一聲,抿了抿唇,壓下哭腔才開口。
阮胭微微搖頭:“吃飽了。”
甜姐兒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被院子裏傳來的敲門聲和詢問聲打斷了。
問話之人聲音清朗,先敲了幾下門才出聲詢問:“甜姐兒在家嗎?”
“欸!在家呢!”甜姐兒起身沖院子裏喊道,然後跟阮胭解釋,“姑娘,是大将軍和沈軍師。”
大将軍?
大将軍來這裏做什麽?
許是阮胭的疑惑表現得太過明顯,甜姐兒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是來探望姑娘的,大将軍和沈軍師隔幾日就會來一次,每次都會請大夫一起過來。姑娘,奴婢出去迎一下。”
甜姐兒話說完,出了屋子沒走幾步路,就看見三人迎面走來。
“甜姐兒,你家姑娘今日吃藥了麽?”開口問話的男子身着竹青色衣衫,袖口和衣擺繡着雲紋,眉眼含笑,端得一派溫潤如玉。
“回軍師的話,藥還未吃。”甜姐兒話音才落,就見眼前的沈軍師輕蹙了眉頭,趕緊接着說,“但是姑娘方才吃了半碗粥和半碟子小菜。”
聽到阮胭進了食,沈軍師舒展了眉頭,又恢複了先前含笑的模樣,“肯進食就是好事。”
“嗯。”甜姐兒應了聲,對着沈軍師身旁之人行了一禮,“奴婢參見大将軍。”
然後略一側身,往前走了半步,對着兩人身後的一個白發老者福了福身:“李大夫安好。”
大将軍身着玄色衣裳,領口、袖口和衣擺間多處都繡着暗紋,在太陽的照耀下隐有流光閃爍。不同于沈軍師的溫潤如玉,這位大将軍氣質冷冽,如同收斂鋒芒的絕世寶劍。
“免禮,帶路。”
“諾。”甜姐兒恭敬應道,轉身微微颔首走在前面帶路。
雖說邊關民風比京城開放些,但為免傳出什麽閑話,有礙女子名聲,大将軍和沈軍師兩人每次探望阮胭,都會請李大夫一同前來。
幾人走到門口,甜姐兒側身站到門邊,微微躬身請道:“大将軍,沈軍師,李大夫,裏面請。”
待大将軍三人進了屋,甜姐兒才起身跟進去。
“阮娘子今日的氣色不錯。”沈軍師看着明顯比前幾日有生氣的少女,笑着說道。
上一次他跟蕭珩過來探望時,這位阮娘子面色灰敗,眼中黯淡無光,李大夫說怕是熬不過這個月。沒想到幾日不見,人竟然好轉了,約摸是想通了。
李大夫既然能讓大将軍和沈軍師帶在身邊,一手醫術不說活死人肉白骨,藥到病除還是不成問題的。
眼見這位前幾日被自己判了死刑的阮娘子臉上不僅沒有半分死氣,反而生機勃發,仿佛下一刻就能從床上坐起來煮茶賞花。
這……這是怎麽回事?李大夫怎麽也想不通,只能歸結于這位阮娘子自己想通了,有了強烈的求生欲.望,不然這事真沒法解釋。
李大夫給阮胭把了把脈,脈象虛而不浮,只要好生調養,便無大礙了。到底還是年輕,玩兒命折騰一番也能養回來。
“阮娘子已無性命之憂,然氣血雙虧,身體虛弱,需要好生調養。”李大夫收好脈枕,轉身對侍立在一旁的甜姐兒說,“老夫重新給阮娘子開一副藥方,勞煩甜姐兒伺候筆墨了。”
甜姐兒趕緊颔首,口中連道:“不敢當,李大夫請。”
等李大夫和甜姐兒兩人離開後,沈軍師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阮娘子有話要問?”
雖是在問,但語氣篤定。李大夫大概也看了出來,所以才把甜姐兒叫走了,不然他怎麽會支使一個小姑娘給自己研墨。
對方看起來很直白坦蕩,阮胭也不扭捏,開口道:“我父親真的死于賊寇之手嗎?”
“阮娘子是在質問我們?”沈軍師斂起笑意,盯着阮胭,神色漸冷。
阮胭迎着沈軍師的目光答道:“是。”
沈軍師再欲開口,卻被進屋後還未發一語的蕭珩制止了。
“沈硯,你先出去。”
沈硯看了看神情仿佛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兩人,擡腳出了屋,走到一個離屋子不遠不近的地方守着,以免有人不小心闖進去。
“蕭大将軍,請說吧,我父親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