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怎麽了?”謝觀寧偏頭問他:“怎麽忽然想到問這些?”
小貓崽子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倒在地上沖他露出柔嫩的肚皮,甜膩膩地喵喵叫着。
江厭目光從小貓身上一掃而過,又落在他此刻含笑的面容上,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恍然。
“沒什麽。”片刻後, 他慢慢開口, 有些僵硬地轉移話題道:“學校裏面還有些別的地方, 你要不要去看看?”
見他不願說,謝觀寧也不多問:“就不去了吧。”
他慢慢站起身, 小貓喵喵叫了兩聲,爪子撓了撓他的褲腳,濕漉漉的貓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謝觀寧低頭看着它笑:“倒是沒想到有你,身上也沒帶什麽吃的。”
“不過沒事,等下次我來了再給你帶好吃的。”他指了指草叢後面,認真道:“你就在這兒等着我, 知不知道?”
小貓歪着腦袋喵喵了兩聲, 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謝觀寧往後退了兩步, 小貓似乎想要跟上來, 謝觀寧擺了擺手:“好了, 回去吧。”
貓雖然還小, 但是看着卻不瘦, 想來平常也是有人在喂的, 謝觀寧也不擔心。
小貓聽話地停在原地,謝觀寧硬下心腸,不再管它, 轉身利落地離開。
直到走出了小貓的視線範圍, 他腳步這才緩了過來, 看着身邊沉默不言的男人,嘆道:“我果然還是不适合這種嬌軟的小生物。”
江厭腳步一頓,看着他,眉眼卻忍不住漾起一抹笑意。
謝觀寧注意到他的态度,眼睛一眯,拉長聲音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江厭立刻收斂情緒,道:“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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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觀寧哼了一聲,踢了下腳下的石頭,提步往前走着:“一看你就沒懷好意。”
江厭跟在他後面,他覺得謝觀寧有時候也跟個小貓似的,明明外表漂漂亮亮的,卻總能讓人察覺出一股黏糊的勁。
只是這話,是萬萬不能跟謝觀寧說的。
他只問:“真不去看看了?”
“不去了。”謝觀寧擡頭看天,眼睛眯了眯:“這麽熱的天兒呢。等我以後來了,自己再去看看吧。”
江厭看了眼天色,也沒說什麽,只提議道:“可以晚一點的時候再來,學校的夜景也不錯。”
謝觀寧揶揄地看他:“江元帥原來還有心思看學校的夜景啊?”
江厭一時失笑:“那麽不可思議?”
謝觀寧聳了聳肩:“我還以為你上學的時候,除了睡覺就是訓練,兩點一線呢。”
江厭忍俊不禁:“我又不是機器人。”
兩人邊說笑着,邊坐上了懸浮車。
一路暢行無阻。
江厭把謝觀寧送到樓下之後,叮囑他早些休息。
“既然不急着賺錢,那就沒必要那麽辛苦,地下賽場那裏少去一點吧。”
謝觀寧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跟江厭打過招呼後,轉身就要離開。
江厭坐在車裏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開口喚道:“觀寧。”
謝觀寧回頭看他。
江厭揉了揉額心,笑得無奈:“沒事。”
“回去吧。”
謝觀寧眉頭一皺,歪着頭沉默片刻還是回到江厭車旁。
他半彎下身子,手肘擱在半滑下來的窗戶上,眸子微眯:“你怎麽回事啊?”
江厭看他。
謝觀寧“啧”了一聲:“我就好奇了,喻老究竟跟你說什麽了,能讓你從別墅出來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江厭一怔:“這麽明顯嗎?”
謝觀寧一揚眉:“你說呢?”
江厭沉默良久,才透過窗戶,定定地看着他的臉。
謝觀寧皺了皺眉,莫名有些不自在。
江厭慢慢道:“可能是朋友家……一個失散多年的孩子,終于有消息了吧?”
謝觀寧眨了眨眼,疑惑道:“那不是好事兒嗎?”
江厭笑了笑,聲音低啞溫柔:“的确是好事。”
他看着謝觀寧近在咫尺的面龐,近到能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終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頭頂的金色碎發,道:“回去吧。”
謝觀寧皺眉,感覺他今天簡直莫名其妙。
往後掙脫他的手,轉身朝着居民樓走去。進入電梯之前,謝觀寧回頭一看,車子還在那裏停着。
他想起方才江厭說話的語氣,不由眨了眨眼。
失蹤多年的孩子啊……
能一直被這麽惦念着,他可真是個幸運的人。
·
車上,江厭看着謝觀寧身形消失在居民樓裏,這才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
直至終端聲響,副官給他發了條消息,他垂眸看去,神色微凝。
早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讓副官去查謝觀寧的身世,如今看來是結果出來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那一份資料的下面還有副官回的話:
季副官:之前那件事後研究院就已經對謝先生做過基本的背調,材料都在這裏,您可以先看看。剩下的我會繼續深入調查,如果您有什麽想要知道的調查方向也可以随時通知我。
江厭打開那份文件一看,為首的都是最基本的一些資料,涉及較多的是對于信息素的調查,很有研究所的風範。
再往後,才是一些人物經歷,江厭随意一掃,在校期間基本都是每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每次一等獎學金的人物裏面總是會有他。
江厭深知謝觀寧的優秀,這一部分也沒多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最後。
那是特殊情況一欄。
謝觀寧,謝宏雲非婚生子,其母出身塔克斯星球,在其父出差時與其有過一段情緣,意外有了謝觀寧。卻因身體不好死于難産,其父于星歷3048年3月4日将其帶回首都星。
跟謝觀寧所說的并無什麽差別。
大體的資料,籠統地概括,卻連一絲一毫的細節都沒有。
他母親是什麽身份,怎麽和謝宏雲認識的,家裏還有沒有其他人──這些東西一概都沒有。
江厭眸色微沉,手指輕輕敲着,片刻後又給季副官下了個任務。
【往人物出身方面去查,尤其是他母親的身世,還有那個時期謝家的各星球的産業範圍以及出入星球的記錄。】
季副官回複得很快:【母親的身世還好,但是其他的時隔将近二十年,細節上的東西恐怕不太好查。】
江厭:【我會讓大皇子手下的人配合你,需要調控信息資料直接去相關部門要,只要不讓謝家有所察覺。】
有這麽一句話,季副官就放下了心。只不過心下越發好奇,究竟是什麽事,竟然能把大皇子也牽扯進來。
謝家……
一個表面上風光無限、實則這些年都在走下坡路的家族,究竟做了什麽能在他們元帥跟前挂上號?
謝,謝……
季副官猛然想到了什麽,當即心裏一驚。
不會吧?
他又看了眼資料的最後,看着那隐約能對得上的時間,不覺一陣心驚肉跳。
這要是真的……
他倒吸一口涼氣,也不敢再多想,連忙将任務安排下去。
而江厭這邊,已經給季青時發了條信息:
【讓你手底下的人配合季副官查一件事。】
季青時發了個問號。
江厭:【牽扯時間比較久遠,可能需要查一些監控和出入星球的記錄。】
季青時好奇:【不是,你是要查誰啊?最近應該沒什麽大事吧?】
江厭沒說話,只是把季副官發給他的資料原封不動給了季青時一份。
車子發動,飛速地駛離居民區。終端一時安靜,随後就是季青時的電話瘋狂作響。
江厭随手接通。
季青時:“不是,你什麽意思啊?”
他聲音急促,周圍甚至還有亂七八糟東西落地的聲音:“你給我這一份資料什麽意思啊?”
“我之前是說過他跟謝峥很像,但是、但是……”
他但是了個半天也沒說出什麽來,最後只啞着嗓子道:“江厭,你不是在玩我吧?”
江厭神情專注地開着車:“你覺得我有那個閑工夫?”
季青時呼吸急促,良久沒有說話,江厭道:“我已經讓季副官去查了,你讓手底下的人好好配合就好。”
“我現在忙,之後再跟你說。”
他頓了頓:“還有,這事先別跟謝家那邊提。”
季青時一時沉默:“我知道了。”
“你有什麽消息及時告訴我。”
江厭應了一聲,挂斷電話。片刻後,又撥了個電話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通,那邊傳來一道清冷中帶着疲憊的聲音:“怎麽了?”
“母親,”他直截了當地道:“家裏是不是有您年輕時候的照片。”
“是。”宋教授回答地幹脆利落:“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讓管家去給你找,沒什麽事我挂了。”
江厭道:“還有一件事,需要您回來一趟。”
那邊一陣沉默,似乎是看了看時間,道:“五點半。”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母子之間的交流向來如此,宋教授忙,江厭也早已習慣了她雷厲風行的做派,也沒多想,而是發了個信息,讓管家先去把照片找出來。
車子行駛在路上,江厭眸色一片沉靜。
空曠的莊園內平日裏平時格外安靜,今日管家收到了個消息就急急忙忙上樓去找什麽東西,家中的傭人也都好奇地看着。
直到懸浮車響,江厭大步走進,管家連忙迎了過去。
江厭問:“找到了嗎?”
管家将手裏一本厚厚的相冊遞了過去:“這是夫人從小時候開始、一直到大學時候的照片。”
江厭拿過來翻了翻,前面幾張都是剛出生時候的樣子,小小的一團,可見是外公他們拍的。到了後面,有牙牙學語時候的,也有蹒跚走路時候的,江厭手指一頓,直接翻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
江厭目光一凝。
照片裏除了他地母親,還經常出現另外幾個年歲相當的夥伴。江厭認出來了,其中有他的父親、有年輕了許多的皇帝皇後,還有——
還有一個比現在的謝觀寧稚嫩了許多,但是模子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
江厭手指顫了顫,喉嚨不由微微幹澀。
繼續往後翻,那幾個同伴的出鏡率明顯要高了很多。從初高中的一起玩鬧的樣子,再到他們幾個人集體考上帝國軍校在大門處的合影。江厭也看着那個女孩慢慢成熟,與如今的謝觀寧越發的像。
“在看什麽?”
身後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江厭轉身,就見來者身形高挑,一身白大褂,眉眼數十年如一日地淡漠,不帶什麽感情。
江厭卻忍不住看了眼相冊,裏面年輕的女孩笑得燦爛,與如今清冷的面孔形成鮮明的對比。
“母親。”他低低喚道。
宋教授看着他手中的相冊,邊脫下外面的白大褂,邊擡步往屋裏走,道:“先是問我要相冊,又說有事要我趕回來,有什麽事趕緊說,實驗室很忙。”
江厭跟在她身後,在沙發上坐下,聞言打開終端,調出一張照片,和相冊一起遞到宋教授面前:“您覺得,他們兩個人像不像?”
宋教授正端起一杯茶送至唇邊,聞言垂眸掃了一眼,整個人瞬間就怔在了那裏。
江厭見狀,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江厭。”母親擡眸看着他。
宋教授是聰明人。
江厭一反常态地要她回家,又拿出這張照片,意味着什麽,再清楚不過。
她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這孩子是誰?現在哪裏?年紀多大了?都調查清楚了嗎?”
“正在查。”江厭道,将一些存在的問題都細細告知了她。
“我知道了。”宋教授起身,幹脆利落地吩咐:“你繼續查,我去一趟皇宮。”
江厭并未反對。
所謂的疑點可以慢慢查,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确定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謝家的孩子。而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做親緣鑒定。
江厭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将他母親叫了回來。
·
江家那邊發生的事謝觀寧全然不知,他最近正忙着應付記者的采訪。
每年的高考狀元都是一個熱門話題,勢必會在輿論的高峰待上許久。尤其是謝觀寧報考軍校的事傳了出去,更是引起一陣嘩然。
記者們看到了熱點,便紛紛湧上來采訪。謝觀寧本身不是個高調的人,只不過高的知名度總能讓謝家有所顧忌,同時也意味着他能給方啓的誠意,于是面對絡繹不絕的記着,也都是抱着良好的态度。
網上的通稿一篇接着一篇,讨論熱潮也是一波高過一波,無非就是針對他報考軍校的事。有人說他這個成績報考軍校實在是浪費了,但也有人反駁說軍人這個職業,怎麽能說是浪費?還有人酸酸地說他報考了軍校,那那些頂尖院校的招生名額不就空出來一個,是好事。總之衆說紛纭,謝觀寧看了兩眼就沒在意了。
終端聲響,是溫黎在催他,問他到了沒。
說起來也是謝觀寧理虧,出成績以來發生那麽多事,他連跟溫黎說一聲的事都給忘到了腦後,導致溫黎還是看新聞自己知道的,當即氣得不行,打電話過來控訴他還是不是他的朋友,這麽重要的事都不跟他說一聲。
謝觀寧只能賠笑,承諾着說請他吃飯,溫黎氣鼓鼓地說他要吃最貴的。
“我可是知道,你這個成績學校肯定有一大筆獎金,我跟你說我可不會客氣,一定要吃一頓最貴的,狠狠宰你一頓!”
學校的獎勵剛剛到賬,謝觀寧自然是應好。
說是要吃最貴的,可等到了約好的商場之後,看到價目表,實際上也就是很平價的菜。
溫黎到底是嘴硬心軟。
謝觀寧又給他賠了罪,溫黎哼唧了兩聲,也就原諒他了。
菜品慢慢上齊,謝觀寧吃了兩口,覺得味道還不錯。溫黎驕傲道:“我選的店,能有差的嗎?”
他邊吃邊道:“你不知道,我看到新聞的時候激動死了!我就知道你平時肯定沒發揮出自己的真實實力,現在果然一鳴驚人了吧!”
謝觀寧失笑:“對我那麽有信心啊?”
“我多慧眼識珠啊!”溫黎睜着一雙圓溜溜的貓眼,道:“你看群消息了沒?新聞一出來的時候群裏可是都炸了,尤其是咱們班裏的老大哥,據說氣得飯都沒吃下!”
謝觀寧道:“他惹你了?”
溫黎搖搖頭:“那倒是沒有,只不過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好像自己學習好就了不起一樣,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尤其是有人問他題的時候,他那副遮遮掩掩的态度,好像生怕別人學會了超過他,可讨厭了。”
謝觀寧聽得津津有味兒。他跟班裏其他人關系不親近也不生疏,普普通通,對于同學之間的吐槽自然是不知道。
溫黎吃着,忽然看着他道:“诶,你知不知道啊,其實咱們班同學其實都挺喜歡你的。”
謝觀寧一揚眉:“喜歡我?”
“是啊。”溫黎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撐着下巴道:“他們覺得你成績好,長得好,只不過不太敢跟你搭話而已。”
謝觀寧詫異:“有什麽不敢跟我搭話的?”
“不知道。”溫黎搖搖頭:“好像是說他們都覺得你平時很忙,總是在學一些他們看不懂的東西。而且最主要的是感覺你對什麽都不在乎,好像什麽東西你都不放在眼裏似的,就有一種……不好接近的勁兒。”
也因此他們看到溫黎和謝觀寧玩得那麽好時十分好奇,問他是怎麽和謝觀寧走得那麽近的。溫黎說謝觀寧其實很好說話,他們也都不怎麽信。
謝觀寧一時失笑,但再想想,卻又有些無言。
每天看上去很忙,這倒是真的,畢竟他從初中就開始自學機甲設計的相關理念,桌面上擺的書他們可不是看不懂。至于不好接近……謝觀寧想了想,其實也沒錯。他小學初中的時候從同學們口中聽到過太多滿懷惡意的話,他沒辦法反駁,也不想去反駁,久而久之就學會了以一種無所謂的态度去面對那些人。甚至直到升上高中後,也習慣了和同學們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揉了揉腦袋,笑得無奈:“這都什麽事兒。”
溫黎也嘿嘿笑着:“好在我沒想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成功抱上了你的大腿。”
他想到了什麽,樂不可支道:“你是不知道,高考前一段時間你給我補習的時候他們有多眼饞,背地裏說閑話的可不少。現在嘛,嘿嘿。”
謝觀寧也忍不住笑,又問道:“那你有想好報什麽學校嗎?”
溫黎頓時萎了:“還沒确定呢。”
他雙手撐着腦袋,嘆道:“再說了,又不是我想報什麽專業就報什麽專業的。就我那擦邊的分,帝都大學哪個專業能要我我就心滿意足了,還能挑什麽。”
溫黎家境普通,當年也是因為成績優異被招進明禮的。別看他平日裏嘻嘻哈哈的,實際上成績極為不錯,這次高考又超常發揮,堪堪擦過了去年帝都大學的錄取分數線。
溫黎道:“要不是你高考之前給我補課劃重點,我估計也考不到這個分。我媽知道後可感激你了,還說想請你吃飯呢。”
謝觀寧笑,卻沒正面應允。
他和溫黎關系好是事實,但是溫家父母對他的态度,總是客氣中透着疏離。
謝觀寧大概明白他們的想法,一方面他們想尊重溫黎的交友,另一方面也是他的身份,多少讓他們有些猶疑。
謝觀寧也不在意,只要他們不明着反對,他就不會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
雙方和諧。
二人邊聊邊吃,談到好笑的事還會哈哈大笑。謝觀寧難得一頓飯吃了将近兩個小時,等到酒足飯飽,摸了摸肚子,才恍然自己有些吃撐了。
許是最近天熱,他總是時不時地沒胃口,什麽都吃不下。吃不下索性就不吃,店裏囤的那些面包速食營養液也足夠滿足他的身體需求了。
溫黎對他這種飲食卻不敢茍同,哼道:“就你這種工作起來什麽都不顧的樣子,以後指定是個工作狂。”
謝觀寧有心為自己辯駁幾句,但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似乎也沒錯,便只能默認了。
兩人吃完飯結賬,溫黎這次倒是沒跟他搶。他挽着謝觀寧的胳膊道:“難得能跟你出來一趟,咱們四處逛逛吧,這家商場裏面的店還不少呢。”
他道:“我爸媽知道我出來,給了我不少零花錢,讓我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謝觀寧最近也沒什麽事,再加上他也想起來自己似乎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置辦過衣服,一時興起,也就跟着溫黎去了。
溫黎審美很好,有他在,買衣服都不用謝觀寧操心。
溫黎說是自己想買,但實際上一層一層逛過去後已經完全把自己忘了,興致勃勃地給謝觀寧挑了起來。
謝觀寧身形高挑,腰細腿長,穿什麽衣服都能穿出衣架子的效果。溫黎看着羨慕不已,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讓他試一遍。
謝觀寧一開始還饒有興致,到了最後只覺得比自己修了一天的機甲還累,坐在一邊都不想起來。
直到最後溫黎拉着他進了一家正裝店,眼睛發亮地要他試。謝觀寧本來沒興趣,卻耐不過他的死纏爛打,只能無奈妥協。
這間店做正裝很有一手,再加上溫黎本身眼光也很好,給謝觀寧選的那一套低調內秀,很符合他的氣質。
謝觀寧本身随意慣了,沒怎麽穿過正裝。從更衣室裏出來的時候渾身還有些不自在,溫黎卻是猛地站了起來,捧着臉尖叫:“好好看!”
一旁的導購員也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詞,謝觀寧被他們兩個人弄得沒脾氣,只能笑着買了下來。
店裏的牆是透明構造,目的是讓顧客從外面也能看到裏面模特身上精致漂亮的衣服。而此刻,外面攜手而行的兩個年輕女生笑着經過,其中一個人的目光落在店裏那道熟悉的人影上面,卻是一頓。
她拍了拍身邊的同伴,輕輕笑着,聲音柔和:“嘉然,你看那邊那個人,是不是你弟弟啊?”
謝嘉然眉頭一皺,剛想說自己哪有弟弟,轉頭就見着店裏一身正裝的謝觀寧。
她眼中厭惡一閃而過,冰冷冷道:“什麽弟弟?不過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罷了。”
“是嗎?”女孩似乎有些驚訝,語氣也帶着些漫不經心:“可我看他最近的熱度很高诶,高考狀元啊,挺了不起的。咱們這種家族費盡心思培養,也未必能出一個吧?”
她這話一出,謝嘉然臉色便是一僵。
女孩子恍若未覺,徑直看向那邊。少年一身正裝優雅得體,配上那一頭璀璨的金發,更顯耀眼矜貴。她笑吟吟的看着謝嘉然:“這麽看來,你這個弟弟長得很不錯呀,我聽說方總似乎對他很滿意?這樣的話,說不定以後還真能有你用得到他的時候呢。”
她友善建議道:“你要不要去和他打個招呼啊?”
謝嘉然臉色陰沉,冷冷地看着她良久,竟是直接道:“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女孩臉上的笑一僵。
謝嘉然本就憋着一口氣,又礙着母親的交代不能對謝觀寧做什麽,此刻便是毫不留情地對着她發洩:“按照這麽說,你一個omega,你父親還能繼承讓你家業不成?怎麽不趁着你那個alpha私生子弟弟長起來之前,趕緊去讨好他啊?”
女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難看:“嘉然,我不是……”
“不是什麽?”謝嘉然道:“擱我在這兒陰陽怪氣什麽?我們家的家事,輪得着你一個外人在這兒說三道四?”
她說罷,沒管女孩如何反應,轉身就走。
一路怒氣沖沖回了家,謝夫人在沙發上坐着,見她這幅樣子詫異開口道:“怎麽了這是?不是和朋友逛街去了嗎?”
謝嘉然眼眶瞬間就紅了,語氣中也不乏埋怨:“媽!你做什麽要讓那個小賤人和方總聯姻啊?你不知道剛才別人怎麽擠兌我的,說他考了狀元,說他身後有方總撐腰,說我以後要靠他的臉色過日子!”
謝夫人神色一時難看,片刻後又溫言安慰她道:“你怎麽和他碰上了?媽媽不是和你說以後別把他放在眼裏嗎?”
謝嘉然氣急:“我倒是不想把他放在眼裏,可難道就任由他爬到我們頭上?”
她聲音帶上了些哭腔:“小時候就是,爸爸永遠只喜歡他。他一個私生子,憑什麽啊?”
她拉着謝夫人的手,撒嬌道:“媽媽,媽媽,你想想辦法,不能讓他就這麽下去了,如果真的讓他出了頭,以後我們可怎麽辦啊?”
謝夫人嘴角的笑意一頓,她輕聲道:“嘉然,你爸爸沒了。”
謝嘉然聲音一窒。
謝夫人摸着女兒的長發,道:“謝家如今需要一個人去聯姻,那個人是謝觀寧。但是如果沒有謝觀寧的話,那你有沒有想過,被送去聯姻的人會是誰?”
謝嘉然嗓子幹澀,淚痕幹在臉上。
謝夫人道:“你覺得,如果到了需要聯姻的時候,你伯父是會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還是送你這個侄女?”
“還是說嘉然,你願意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結過婚,孩子都快有你大的中年男人?”
“媽媽……”謝嘉然讷讷開口。
謝夫人握住她的手,掩飾住眸中的冷厲,垂眸道:“嘉然,你不能對他做什麽,最起碼現在不能。”
謝嘉然低眉順眼,心裏卻仍舊憋着一口氣,她不甘不願道:“我知道了……”
謝夫人看着女兒上樓,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眸色狠厲。
一個私生子,怎麽能,怎麽可能爬到她女兒的頭上。
再等等,再等等……
謝嘉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吃飯的時候都沒下去。她打開終端看着無處不在的關于高考狀元的新聞,看着那一串串的溢美之詞,氣得直接把終端扔到地上。
謝觀寧,謝觀寧……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無意瞥到新聞的評論區,本是随意劃過,片刻後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一頓。
她拿起終端一看,那條評論赫然是:
【好奇怪啊,以往有關狀元的新聞多多少少都會提及他的家庭,有時候甚至還會引起一波談論家庭教育重要性的熱潮。怎麽我看那麽多新聞,好像沒一個提到他的家庭的?】
謝嘉然慢慢坐直身體,神情若有所思。
家庭……
她垂眸看着那條評論,擡手在下面打了幾個字。
【當然不會提到了,他畢竟是私生子嘛。】
看着評論成功發送,謝嘉然吐了一口氣。
她想她也沒把謝觀寧怎麽着,她不過就是說一個實話而已。
方總早就知道這件事,想必也不會在意的吧?
·
晚間時刻,謝觀寧忙了一天,實在困乏得緊,早早就歇下了。卻不知星網上,一個話題正在悄悄升起。
【話說你們知道嗎?那位高考狀元似乎是個私生子?】
底下跟帖慢慢多了起來,有吃瓜的也有反駁的。可樓主卻說得振振有詞,回帖的內容也不乏語氣熟識的,直言道謝觀寧的身份其實大多數人都知道。
一個深夜值班的新聞記者看着這個帖子之後頓時一精神,立刻去翻了翻之前的采訪記錄,發現竟然是真的沒有涉及到家庭這一方面。他當即就有些興奮,想如果這個樓主說的是真的,那可真是一個現成的熱點。到時候他們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那功勞可大了!
他想着就激動難耐,連忙去跟上級請示了一番,上級聽完一陣沉默。
他意識到不對,小心翼翼道:“怎麽了老大?是這個話題……不能做嗎?”
那邊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道:“你以為就你聰明?你以為就你發現不對勁了?”
那記者一時啞然,片刻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問:“所以是、不能做嗎?”
那邊哼了一聲,語氣有些不耐煩:“之前有人說過想采訪一下狀元的家庭,看他是在什麽家庭長大的,可是提議剛出來就被上頭駁回。”
記者一陣咋舌:“難不成是什麽豪門密辛?家醜不可外揚?”
“不知道,總之是大老板那邊親自下的指示。你也別想那些有的沒的,有這個經歷還不如多找幾個熱點。”
記者心下失落,卻也只能讷讷應是。
等他挂了電話,想再看看那個帖子,卻驚訝的發現從開貼到現在不到五分鐘,整個帖子竟然已經沒了!
他心裏一驚,又試探性地搜索了一下“高考狀元”“家庭”“私生子”這個話題,無一例外沒什麽信息。盡管有人新開帖子,一分鐘之內必定被删除。
他按在終端上的手不由微微顫了顫,心道這還真是個有背景的啊,背景恐怕還不淺。
·
而謝家,謝嘉然已經快瘋了。
她找了一些水軍,示意他們将消息發散出去,可沒想到不到片刻,就被删得幹幹淨淨。
是誰?誰在幫那個賤人?她想了一圈,也只能想到方啓。
可憑什麽?憑什麽?
不過是聯姻而已,方啓憑什麽對他那麽好?
謝嘉然頭一回真切地體會到,自己拿那個小賤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氣得直接把終端砸了,房間裏其他的東西也全都揮到地上,乒乒乓乓的聲響不絕于耳。
謝夫人在外面聽得心驚肉跳,不住地拍門:“嘉然,嘉然你怎麽了,你別吓媽媽啊!你快開門,開門啊!”
門外的聲響讓她越發煩躁,直接吼道:“你別管我!”
謝夫人急得讓管家去找鑰匙,邊道:“你有什麽不開心的跟媽媽說啊,你別吓媽媽……”
謝嘉然隔着門大吼:“跟你說有什麽用?你能把那小崽子怎麽樣?”
謝夫人怔在原地,身子搖搖欲墜。
正在這時,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管家,急急忙忙回頭一看,卻見謝宏飛大步走來。
他眉目壓低,神色間帶着顯而易見煩躁與不滿:“鑰匙呢?”
謝夫人心裏一顫,管家顫顫巍巍地把鑰匙遞上去。
謝宏飛直接開門而入,謝夫人連忙跟上,卻見房間裏亂糟糟,地面根本沒有落足之地。
謝嘉然看到他們更是氣急,指着他們道:“出去,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
“啪”的一聲,周圍瞬時安靜。
謝嘉然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謝夫人怔了幾秒,尖叫着就要沖上去:“謝宏飛!你怎麽敢打她?”
謝宏飛一把攔住她,回頭斥道:“你給我閉嘴!”
他看着謝嘉然,沉聲道:“冷靜了?”
謝嘉然頓時瘋了:“你憑什麽打我?”
謝宏飛:“你父親死得早,我身為你的伯父,還不能教訓教訓你?”
“謝家養你這麽多年,不是讓你在這兒發瘋的!”謝宏飛沉沉看着她,警告道:“你背地裏做了什麽事我不管,但別給我鬧到明面上來!就算對謝觀寧有再多不滿,你也給我忍着。萬一謝家和方家的合作吹了,你就給得我頂上去!沒有方總,還有劉總、孫總、蔣總!”
謝宏飛神色陰沉,一雙眸子中權勢冰冷冷的警告,不帶絲毫感情。
謝嘉然瞪大雙眸,身子踉跄地倒在床上,渾身都在發顫。
她此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的父親沒了。
謝觀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