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色已經降臨,周圍的路燈星星點點,綴在昏暗的路上。
懸浮車靜靜地往前駛着,車內一片安靜。
謝觀寧說了那句話之後,江厭靜靜看了他半晌,随即一個字沒說,就拉着他上了懸浮車。
謝觀寧也有些不自在,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窗外的風景,只是到底還是被車內詭異的氛圍逼得難受,唇瓣開開合合許久,才轉過頭看着江厭,輕咳一聲道:“對了,我有個好消息要跟你說。”
江厭看着前方,淡淡嗯了一聲。
謝觀寧小心觀察着他,道:“帝國大學剛剛給我打電話了。”他看着他的側臉:“他們說我是這次的高考第一,問我有沒有意願報考帝國大學。”
江厭回頭看他,片刻後,又慢慢地應了一聲。
謝觀寧抿了抿唇,卻還是道:“我準備拒絕。”他垂下眼睑,慢吞吞道:“我想去帝國第一軍校,以我的成績,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江厭沉默良久,才道:“我知道。”
車內再次無聲。
謝觀寧面上的笑徹底斂了下來。
他默默偏過頭,看着窗外車水馬龍,飛速閃過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他不明白江厭在想什麽。
當然,也或許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種情況,于他而言,太過陌生。
車子慢慢停了下來,謝觀寧看了眼前面,是紅燈。
Advertisement
江厭轉頭看他,車外的燈光透過窗戶滲了進來,灑在少年的面上,勾勒出側顏漂亮的弧度,給那卷翹的睫毛也鍍上了一層光。
江厭沉默良久,低低開口道:“觀寧。”
他道:“你很棒。”
他一直都知道,他能自己一個人支起一個店,一個人努力的賺錢還錢,就連這種事,都敢自己一個人面對。
謝觀寧睫毛一顫,卻沒說話。
車子內外都沒聲音,他聽到男人開口,聲音嘆息中帶着無奈:“但是下次再有這種事,能不能提前和我說一下?”
從收到消息的那刻開始,江厭就急忙派人去查,查到謝家和方啓有約,查到他們在哪一個包廂,直到從服務員口中得知他去了洗手間,知道他的狀态還不錯,一直懸着的心才放下了些許。
謝觀寧在洗手間多久,江厭就在外面等了他多久。
見到他的那一刻,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遍,見他真的沒什麽問題,這才能真正放下心。
可緊接着來的,就是深深的無奈。
他道:“寧寧,你要知道,也是有人會擔心你的。”
謝觀寧擡眸看着他,神色間帶着些顯而易見的茫然。
擔憂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遙遠。
謝家恨不得沒他這個人,從有記憶開始,他感知到最鮮明的情緒就是厭惡。他也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習慣了不給別人添麻煩。
可現在有人對他說擔心。
他張了張嘴,踟躇了半天,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幹巴巴地說了聲:“抱歉。”
少年半低着頭,頭頂金色的碎發随着動作微微顫着,看起來柔軟又溫順,一如此時的少年本人。
江厭瞧着,心下不自覺就慢慢軟了下來。
或者說,在謝觀寧說出那一句話之後,他所有的氣惱與無奈,都化作了飛灰。
道路前方的紅燈已經變成了綠燈,後面有人在按喇叭催促。
江厭又看了眼謝觀寧,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在他的頭發上摸了摸。
謝觀寧漂亮的桃花眼瞬間瞪得圓圓的,手也下意識蓋在了腦袋上。
江厭低咳一聲,掩住眸中的笑意:“就當是補償了。”
謝觀寧皺了皺眉,只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
懸浮車再次發動,車內的氛圍卻逐漸變得和緩。
江厭兀地問他:“還差多少錢?”
謝觀寧知道他在問什麽,在心裏算了算,道:“還有小幾萬吧。”
上一次給宋卻陽改造那一套機甲效果不錯,收益自然也是不菲。再加上這短時間夜以繼日地工作,錢也攢得差不多了。
江厭點了點頭,又道:“這段時間你可以拿方啓當擋箭牌,那之後呢?”
他一針見血地指出:“謝家未必會那麽輕易地放人。”
謝觀寧笑:“我知道。”
他靠躺在椅子上,看着前方飛快滑過的景象,眸色漸深:“只不過只要過了這段時間,之後如何,也就跟謝家沒關系了。”
江厭神色微動,謝觀寧解釋道:“謝家就再家大業大,也只是個商,不沾軍政。我我暑假結束之後就去學校,謝家就算想做什麽,還能在軍校眼皮子底下動手不成?”
這也是謝觀寧會在高考的時候一改往日的低調,竭力奪取狀元的原因。
明禮高中財大氣粗,獎學金數量多、金額高,每次考試前百分之一的同學都能拿到一等獎學金,而謝觀寧每次不偏不倚,恰好在那條線上上下浮動。
既能拿到獎學金,又不至于像一二三名那樣招人眼。
但是現在不一樣,謝觀寧需要一個漂亮的名額來展現自己的優秀,他越優秀,軍校對他就會越重視,謝家就越是不敢亂來。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就在努力增加自己的籌碼,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事先精心計算好的。
江厭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謝觀寧又笑,似玩笑又似無賴:“而且就算他們到時候真打算死抓着我不放,師兄也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車子猛地一個停頓,謝觀寧一個慣性往前沖,有些驚愕地看着江厭,卻見男人目光幽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問:“你剛才叫我什麽?”
謝觀寧咽了口唾沫,莫名覺得有些不對,片刻後才小心試探地開口:“師、師兄?”
江厭看了他半天,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謝觀寧覺得莫名奇妙,正欲說什麽,卻見男人伸出手,捏着他的臉頰,面色一貫的冷靜沉着,卻道:“再叫一遍。”
謝觀寧一頭霧水,卻又因為他的反應,覺得這個稱呼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怎麽都叫不出口。
他聲音含糊不清:“你幹嘛啊。”
他偏了偏腦袋,似乎想掙脫他的手,江厭卻不聽,只道:“我想聽。”
他語調認真又嚴肅,清淺的眸子映着外面的燈光,就那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謝觀寧不知為何感覺臉上有些燙,他嘟哝道:“你什麽毛病啊?”
江厭沒說話,就那麽和他僵持着。
最終還是謝觀寧受不了,邊移開目光邊飛快地喚了幾句“師兄師兄師兄”。
江厭眉心稍緩,心滿意足,捏在他臉上的手卻有些戀戀不舍。
謝觀寧飛速躲開,縮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揉着自己的臉瞪着他:“不是,你這人怎麽喜歡動手動腳啊。”
他嘟囔着:“AO授受不親不知道啊?”
江厭一挑眉:“授受不親?”
他道:“那之前是誰說喜歡我的信息素的?”
謝觀寧一愣,反應過來臉色爆紅:“江厭!”
他一時也忘了什麽禮貌什麽分寸,又尴尬又羞惱,打開車門就想下去,卻忘了身上還有安全帶,剛站起身就被狠狠勒了回去。
江厭忍不住笑。
謝觀寧瞪他,目光充火,臉色也充火,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
江厭抿緊薄唇,沒有再逗他,只是往前湊了湊,整個人覆到了謝觀寧上方。
謝觀寧警惕地看着他,卻見江厭伸手,動作輕柔地幫他解開了安全帶。
謝觀寧頓了頓,與此同時,一股沉穩綿長的香氣也漸漸襲來,萦繞在鼻尖。
謝觀寧下意識抽了抽鼻子,待回過神,就見江厭看着自己,雖未言語,眸中的笑意卻已然分明。
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車外的蟬在拉長了聲音一聲聲地叫着。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對方密長的睫毛。
還是江厭先拉開距離,慢慢開口:“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擡手,揉了揉謝觀寧璀璨的金發,眉眼在外面燈光的照映下顯得無比的溫和:
“明天估計有的你忙。”
……
謝觀寧下了車,慢慢走到樓道裏,在電梯前停住腳步。
他面色一陣變化,最後忍不住用手使勁揉了揉臉頰。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