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鬧
從穆清的住處到朝海大學并不遠,十幾分鐘的車程之後,朝海大學的大門已經映入了二人眼簾。
平時除了往來的學生之外,最多偶爾有幾個游客合照的大門口,此刻卻停留着許多人,即便外圍有警衛在疏散,但仍然有好事者高高舉着手機,似乎在拍攝着人群內部的情形。
從車上看不到最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透過人群的縫隙,卻能依稀看到似乎有人躺在地上。
“那個就是......”
“嗯,司月月的父親。”喻一楓嘆了口氣,“剛才你醒之前你們系主任打電話告訴我的,說叫你和系裏的老師都不要出面,學校已經報警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還沒有解決。”
“一個小時之前就報了警,現在還沒解決?”穆清聽着車窗外隐約傳來的響動,淡淡道,“那這位家長鬧得,應該還挺‘專業’的。”
他打開了車門,一把粗粝的聲音便立刻傳進了兩人耳中:“你少他丨媽跟我說這些!你們學校就是他丨媽的資本家,收那麽高的學費還把我女兒弄死了,你們賠錢!”
有模糊的聲音傳來,似乎是有人說了一句什麽,粗粝的聲音陡然高昂了起來:“那都他丨媽跳樓了還搶救什麽搶救?肯定死了啊!說不定現在就死了,你們偷偷藏着不想賠錢是不是?把我女兒的屍體交出來!”
“就是!快交出來!”
還有搭腔的?
穆清快走了幾步,越過人群向內看去,眉頭便皺了起來。
朝海大學校門前的花壇裏,盛放的鮮花被人踩得亂七八糟,中間刻着“國立朝海大學”的校碑上,幾個黑白色的花圈遮擋了開國領袖親手題寫的校訓,花壇邊緣坐着的幾個小混混正對着面前的民警叫嚣,手裏拿着一幅司月月的黑白照片,而叫嚣的最兇的,就是坐在地上的男人。
他穿着皺巴巴的衣衫,臉色是不正常的蠟黃,但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卻充斥着瘋狂的快意——那是對金錢的極度渴望,更是對自己親生女兒性命的漠視。
穆清向來不是沖動的人,可這一剎那,他真切的産生了想要動手,将地上的男人狠狠揍一頓的沖動。
原來真的有人會期盼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死去——只是為了那可笑的賠償金。
站在這群人身前的兩個輔警年歲不大,似乎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連嚎帶鬧的齊全陣勢,一時也拿不準怎麽處理,只好一邊疏散着人群,一邊試圖将為首的男人從地上拉起來。可男人警覺得很,輔警一擡手他就高聲叫嚷着“你們是殺丨人犯是學校的幫兇,是不把人命放在眼裏資本家”,搞得小輔警無從下手,只能徒勞地疏散着周圍的人群。
Advertisement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穆清深吸了口氣,正要向前走去,胳膊卻被人拽了一下。拽他的人将他向後輕輕推了一把,搶在他之前走到了人群中間,居高臨下看着狼狽地滾在地上的男人,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有時間在這鬧,怎麽沒時間去醫院裏看一眼你的女兒?”
喻一楓的身量比一般人要高,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分外有壓迫感,再加上他此刻的表情并不算友善,地上的男人看着他,不受控制地從心裏生出一絲膽怯,但很快又回過神來,惡狠狠道:“你他丨媽算什麽東西——”
“我是司同學的老師,是負責這件事的人。”喻一楓冷冷地看着他,“在大學門口鬧,你又算什麽東西?”
男人從沒見過這麽不客氣的老師,噎了一下才出聲:“我是司月月她爸!我是她爸!你們把我女兒弄死了,你們得賠錢!!!”
喻一楓冷笑一聲:“她爸?你也配?我們的學生搶救需要簽字的時候你怎麽不來,需要家屬陪伴的時候你怎麽不來?你有時間在這裏鬧事要錢,沒時間去看一眼自己正在接受治療的女兒?”
“我——”男人被他問住,語塞了一瞬。
喻一楓出現的突然,說話卻有理有據,語氣強烈,連珠炮似的問出來之後,周圍拿着手機悄悄拍攝的人便都把鏡頭轉到了他身上。
這變化并不明顯,但喻一楓仍然及時察覺到了,說話途中便不着痕跡調整着自己的位置,恰好擋住了穆清的身影。
地上的男人在同伴的提示下找到了反駁點,但底氣明顯已經不足了:“可我閨女死——”
“她沒死,目前已經搶救成功,恢複意識了。”喻一楓道,“從昨天到現在,所有人都在希望她活下來,但你為了錢,竟然盼着她死——你不配做她的父親。”
尖銳的警笛聲傳來,兩輛警車呼嘯而至,下來的幾個警察神情肅然,荷槍實彈,和旁邊的兩個小輔警不同,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幹警。
賴在花壇裏的幾個人見勢不妙,立刻要跑路,等在旁邊遵守着行為規範的兩個小輔警見狀,立刻追了上去,配合着幹警将人拿下了。
“剛剛接到報警,這裏有人尋隙滋事,嚴重影響了周圍學生和人民的安全,現在依法逮捕歸案,有手機記錄比較詳細的、或者看的時間比較久的人,麻煩跟我們到局裏做個筆錄。”
這話一出,原本繞在外圍看熱鬧的人也散了,但最靠近中間、看熱鬧最開心的那幾位卻被留了下來,被就近帶去了朝海大學做筆錄。
指揮的警察看着站在中心的喻一楓,眼神裏有幾分探究,有幾分好奇,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忽然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喻一楓被他打量的莫名其妙,正要問話,那警察卻嚴肅地對着他點了點頭,便冷酷地提起已經被吓到癱軟在地的男人,直接塞進了警車裏。
松了口氣的小輔警看着前輩們絕塵而去的背影,滿臉“學到了”的表情,對着仍舊留在原地的喻一楓敬了個禮:“老師,謝謝您剛才的幫助!”
喻一楓和藹地笑了笑:“沒什麽,為人師表,這是我應該做的。”
周圍的人群已經徹底散開,喻一楓裝完了正義人士,自我感覺非常良好,正打算要和穆清邀功,一回頭卻發現原本站在他身後的人早已不見了。
穆清呢?
英雄救美的興奮感被驟然打散,喻一楓嘆了口氣,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剛才太激進,把穆清給氣到了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提示上,穆清的名字正在跳躍。喻一楓接起電話,穆清好聽的聲音傳來:“走了。”
喻一楓愣了一瞬,看向了自己方才停車的方向。穆清站在車前靜靜地看着他,臉上是淡淡的笑容,如同春日裏第一縷溫柔的日光。
他對着喻一楓揮了揮手,帶笑的聲音隔着咫尺的距離,卻順着電流傳到了喻一楓耳中:“回家吧。”
喻一楓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或許是因為這個笑容,或許是為着那句“回家吧”,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悄悄流進四肢百骸的溫暖情感。
是心動。
--------------------
從走腎,到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