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淩雲天說完,自己心裏對這番話也覺得相當滿意,想來一定能讓這情窦初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無比震撼,當場涕淚橫流感動得無以複加,此後對他崇拜無比百依百順……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
懷中的趙扶搖果然睜大了眼睛,用極為震驚的眼神“癡癡地”望着他,在愣愣地望了他半天之後,蠕動着嘴唇小聲地嘟囔了幾句什麽。
淩雲天當她害羞,誘哄道:“怎麽,這麽驚訝,話都說不出來了?嘀咕什麽呢?”
趙扶搖趕緊垂下眼睫,又偷偷偷看他,淩雲天将一切看在眼裏,心裏暗笑,這小模樣兒可真可愛啊。
天真可愛的趙女俠輕啓朱唇略帶尴尬地說:“那個啥,我當時把你拖回家,是因為你為了搶包子把我的鐵鍬插到了地裏,我拔=不出來,沒工具埋你才……”
看着淩雲天的表情越來越沉,趙扶搖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微弱,漸漸地不出聲了。
淩雲天默默地想,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什麽都沒有聽到,什麽都沒有——黃天在上厚土在下,他是不是該感謝當時自己随意把趙扶搖的鐵鍬給扔飛了出去?!
“嗷嗚——”某只得瑟不要臉的銀狼一幅聽懂了兩人對話的模樣,異常興奮地開始對月長嚎,完全不掩飾其對淩雲天的嘲諷之情。
趙扶搖見淩雲天不說話,急了,一扯他的袖子,才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什麽的,趕緊攀着人擡頭往他臉頰上啾了一下——話說,她還不好意思嘴對嘴呢。
見淩雲天沒反應,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接着啾啾啾一連好幾下,扭扭捏捏地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總之你不許不喜歡我!不然我、我,那個。”
“我”了好幾聲,卻一下子詞窮了,顯然一時之間找不出威脅之語,最後色厲內荏斬釘截鐵地說:“不然我不給你吃包子!”
喂喂,女俠,話說你的包子都是紫焰門和這位門主大人給你投喂的吧,完全反了嘿。
饒是淩雲天正處于得知真相如遭雷擊的呆滞糾結中,也被趙扶搖給逗笑了,算啦算啦,早知道這丫頭沒心沒肺的,不就這小樣兒了。
于是他裝模作樣地求饒,“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趙女俠可千萬別克扣在下的包子,小的膽大包天,還請趙女俠管我一輩子的包子吧。”
看着他故作驚恐的模樣,趙扶搖眨眨眼睛,噗嗤一下笑了,一直埋在心裏的沉甸甸的包袱一下子沒了,整個人好像又飄飄然起來。
“那,現在不吃醋了?”淩雲天也挺高興,出乎意料的,看趙扶搖歡喜的模樣,他竟然也覺得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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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扶搖撇撇嘴,哼哼道:“我才沒有吃醋呢。”
“沒吃醋?那你就一邊跺腳一邊跑了?”
某女俠臉紅得發燒,逞強表示,“你不給我養小兔子,我只是自己出來抓兩只而已。”
某兩只剛剛從滾得頭昏眼花的狀态中清醒過來、正在林中用小短腿撒歡的傻兔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齊齊打了一個寒顫,不祥的預感頓時升起來。
淩雲天見她左顧右盼地找借口,也不去戳穿,戳了戳那只興奮得有點詭異的銀狼,調笑她,“哦?那感情這是只圓滾滾大兔子?”
誰知趙扶搖愣了愣,目光落在銀狼身上,疑惑道:“你傻了吧,這難道不是只狗?”
……銀狼內心狂亂地咆哮,你才狗!你們全家都是狗!本大爺是只狼,是只威風凜凜的狼王!
淩雲天也是哭笑不得,雖然狼跟狗長得有那麽一點點像,但也不至于這麽離譜吧。
不過回想一下,趙扶搖從前雖然也就住山下,但江州那邊是沒有狼的,也沒什麽大型野獸,她不認識倒也正常。
他摸了摸鼻子,問趙扶搖,“你跟這只狼……狗是怎麽回事?”這玩意兒兇悍得緊,趙扶搖看上去明明毫發無損。
狼王再次淚流滿面地咆哮,“嗷嗚——嗷嗚嗷嗚嗷嗚——”你才是狼狗!你們全家都是狼狗!
“小乖別鬧,吵着別人睡覺,小心被抓去。”趙扶搖不明所以,見銀狼躁動不安,忙摸摸它的頭,又摸摸背,熟稔地順毛。
銀狼舒服地一哆嗦,眯起眼,不叫了。
……真是太沒出息了。
見它乖乖地趴好了,趙扶搖笑眯眯,“剛才我生你氣……啊不是,我來抓兔子,看見那樹叢裏一動一動的,還以為裏面藏了一窩兔子呢,剛想走過去看看,小乖就搖着尾巴鑽出來了。”
銀狼表示,它絕對沒有搖着尾巴鑽出來,它當時明明是威風凜凜裹挾着淩厲地風勢跳出來的!真的!
趙扶搖聽不到它內心的咆哮,繼續說:“不知道誰家的狗,長得可真漂亮,它好像挺喜歡我的,奔着我就來了。”
這下子連淩雲天都無語了,心想這狼哪裏是喜歡你啊,它根本就是想吃你啊,不要這麽歪曲一頭狼的意志好不好。
“我看它身上沾了好多蒼耳,可惜了這麽漂亮的毛毛,就順手摘下來了,然後它就不肯走了。”趙扶搖摸摸銀狼的耳朵。
銀狼抽動着耳朵,默默地為自己的立場堅定暗泣了一把,蒼耳那破植物最讨厭了,粘在身上就下不來,害得它漂亮的皮毛變得亂七八糟的。趙扶搖那順手一抓,真是舒服得它當場就要上天了。
所以說……真的是太沒有出息了。
淩雲天顯然有些疑惑,“它沖着你過來,你就給它摘了蒼耳?”
“哦,不是啊,我開始不知道它這麽乖,就先扔了幾塊石頭。”趙扶搖若無其事地說。
原來如此,被她砸,別說狼了,老虎都受不了吧,這麽打個巴掌給顆甜棗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屈打成乖的銀狼在哭泣。
淩雲天拍拍它的頭,不知怎的忽然有了點同命相憐的惺惺相惜之感,“行了,女俠,我們回去吧,出來久了,師妹她一個人不安全。”
知道了秦思遠的往事以後,趙扶搖對她升起了莫大的同情之心,誤會消除後顯然不會再吃醋,點點頭,“嗯,我們回去找秦姐姐吧。”
兩人站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趙扶搖踮起腳尖,把淩雲天肩膀上一片枯葉給摘了,一齊笑起來。
“小乖,你也回去吧。”趙扶搖摸摸銀狼,留戀地對它說。
“嗷嗚——”銀狼站起來,猶豫地看看身後的山林,嗚,好想去抓兔子;又看看趙扶搖,嗚,好想被順毛。
最後,想要被順毛的願望強烈地壓倒了一切,它毫無自覺地湊上去蹭了蹭趙扶搖的腿,搖着尾巴跟在她身後不走。
趙扶搖奇了,“小乖,你要跟着我?”
銀狼繼續蹭,蹭啊蹭,蹭啊蹭,淩雲天不爽了,一錘定音,“行了,要跟着也行,給我倒後邊遠遠兒跟着去。”
就在趙扶搖和淩雲天終于冰雪消融相親相愛的時候,秦思遠卻正在忍受難以言喻的痛苦煎熬。
萬蟻噬心不愧是江湖英雄談之色變的奇毒,尋常內力高深的漢子都未必能抗得過去,更何況秦思遠一個弱質女流。
如果說剛剛被趙扶搖撓癢癢撓得滿地打滾還算是快樂的折磨,那麽現在就純粹是身體與精神的雙重虐待。
秦思遠滿嘴都是血腥味,卻依然不肯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只是沉悶地,拼命往碎石更多更凹凸不平的地方滾去,想要以痛止痛。
身體裏渀佛有無數螞蟻在爬,那種感覺簡直令人精神奔潰,剛開始尚能保持一絲清明,到最後,整個腦子已經只剩下一片混沌,唯有片刻都不停歇的疼痛,一遍一遍地沖刷着自己。
沒關系……沒關系的,再忍一下,馬上就過去了。
渾渾噩噩中只有這個念頭,她渾然不覺自己的雙手因為掙紮已經變得血肉模糊,哪裏還像曾經那雙凝白如玉的纖纖素手。
指甲裏沾滿泥濘和血污,還要竭力忍住不往自己的身上撓去。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斑駁的淤痕和血口子簡直觸目驚心。
“淩,師兄。”她斷斷續續地喃喃了一句,這裏的淩師兄顯然指的不是淩雲天,破碎不堪的語句渀佛給了她一點力量,秦思遠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挪到溪邊,忽然一頭往溪水裏栽去!
暗夜裏發出一聲巨大而冰冷的水響,秦思遠整個人都沒入水中,冰涼的溪水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沒過她的頭頂。
她的面色一緩,微微吐出一口氣,在水中化為無數氣泡,溪水的涼意稍稍掩蓋過了痛楚,或者說,稍微麻痹了一點知覺。
然而很快,這招也開始失效,适應了溪水的溫度以後,如影随形的痛覺又再次猖狂起來,溪水因為她的掙紮而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發出細碎的回響。
“誰……誰?!”盡管整個人已經快要無法思考,秦思遠還是察覺到了一點異樣,驀地從溪水中浮起來,艱難地問。
四周有風吹過,唯有江清月近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從附近的樹後面跑出來,惶急卻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
秦思遠聽到耳邊響起一個略顯驚慌生澀的聲音,“秦、秦樓主,你怎麽了?沒事吧?”
眼前出現一張年輕而陌生的男子的臉,他滿臉急切,似乎非常擔憂。
“你,嘶……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