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
柳蓮二輕笑:“如果你不改掉上課轉筆的習慣,這支鋼筆也有可能摔壞的。”
“啊,”少女赧然,“你都看到了啊?那次是意外。”
“嗯,”少年笑意悠然,“你轉筆的技術很高超,花樣也繁多。”
“柳~君。”夏無争嗔怪地拉長語調,随即也忍不住地笑了——真的沒辦法對這個人生氣——轉頭看着屋外漸小的雨勢,“要是你不忙的話,就吃完晚飯再走吧,我親自下廚,不過我會的日式料理不多,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做中國菜。”
柳蓮二從善如流:“我不挑食。”
“那今晚你就嘗一嘗正宗的中國菜,”夏無争拍板決定,“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不過,得先去超市。”幾天不在,冰箱裏的存貨被相洋搜刮得幹淨。
“一起去。”柳蓮二當機立斷。
超市內,年輕的男女言笑晏晏,女孩不時地拿起貨架的商品,轉頭對推着車的男孩說着什麽,男孩始終噙着若有若無的淺笑,眉目間是一片溫柔……在外人眼裏,俨然是一對同居小情侶購置生活用品的畫面。
“這種牌子的辣醬太辣了。”少年語帶不贊同。
“我還嫌它味太淡了。”少女是不以為然,轉而看向對方,“我知道你的口味比較清淡,今晚的菜我不放辣醬的。”
“只是更習慣清淡的,”少年平靜陳述,“按你的口味來,我不挑食。”
“不用客氣啦,”少女笑道,“我做兩種口味的就是了。”
“小心些。”一個人突然從後面沖出來,擦着少女跑了出去,柳蓮二眼明手快地先一步拽着女孩的手,将人拉到懷裏護了起來。
夏無争心裏暖洋洋的,對少年安撫地笑了下:“我沒事。”她的身手可比一般人好多了。轉頭望向那邊有些嘈雜的地方,“那人好像不太正常……”
瞄了一眼被幾人抓住的男子,柳蓮二收回視線,放開懷中少女,神色自若地牽着她的手往前走:“不是要買魚嗎?走吧。”
“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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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廿一章:破曉
這一年國中網球全國大賽在這個激情火熱的夏天落下了帷幕,黑馬青學高歌凱旋,王者立海最終沒能實現三連冠的目标。
夏無争坐在觀衆席上,隔着人群看向立海大的正選們,視線緊緊地追随着柳蓮二,良久後,低眉長長地嘆息一聲。即使早就清楚最後的結果,但如今心境不同了,她一路見證着立海大的前行,此時難免情緒惆悵,再看那個少年沉寂的模樣,心髒竟是隐約作痛:連她這樣保持着事不關己的心态的觀衆,都覺得失落迷茫,對方心裏的難受可以想象。
随後是相洋的電話,那沮喪挫敗的心情毫不保留地傳達到這邊,他已經跟随着立海大的隊伍一起踏上了回神奈川的路途了,以他的言論便是往後立海大的輝煌需要他們這些後輩重現,所以哪怕是假期,訓練也毫不懈怠。
聽了男孩一番豪言,夏無争感到欣慰,那種柔軟的心情,是不知不覺地徹底把相洋看成了親弟弟。想着男孩在生活上實在大而化之,她便拒絕了瑛子阿姨的挽留,收拾了一番也回去神奈川的公寓:比起近藤宅,這座公寓更讓她安心。
公寓客廳裏,男孩趴在桌上翻着書本,愁眉苦臉的樣子表明了他糾結苦惱的心情,不時地偏頭看向少女。夏無争手裏拿着一本國內歷史書,一邊默記,在相洋遇到不懂的地方時為他講解,面上是些許無奈:作為日本本土學生,他竟然還要向自己請教國語問題,真是……
放在卧室的手機突兀地響起。心念微動,夏無争邊走向房間,下意識地想起柳蓮二。接起電話,她走到窗邊,仰望着深藍的夜空:“柳……”沉默了一陣時間,語調變得急促,“等我兩分鐘。”
挂了電話,少女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pm 8:43。想到還等在公寓樓下的人,也沒打算換下睡衣,披着一件薄外套就匆匆出門了。
少年靜立路燈下的畫面格外冷清寂寞。夏無争心裏一緊,快步走到他跟前,語氣微嗔道:“這麽晚跑過來……萬一我不在家呢?”畢竟她原本的計劃是在東京住幾天的。
“近藤學弟在神奈川,”柳蓮二分析,“75%的幾率你會回來。”
夏無争無奈:這個人真的把自己掌握得透徹啊,明明該覺得敬而遠之的……終究是一聲輕笑,她望着對方沒太多表情的面容,問:“這個時間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只是想見你。”柳蓮二在幾秒鐘的沉默後平靜地陳述。
眉眼不經意地柔和,夏無争大概明白對方的心情,但這個少年并不需要無關痛癢的安慰和同情,她作為局外人也沒有資格評價什麽……如果她的存在,會讓少年覺得好過些,那就足夠了。
“那麽,”夏無争仰頭看着公寓樓上亮燈的窗戶,“要上去坐一下嗎?”忽覺這樣的邀請有些令人遐想,又連忙補充道,“相洋也在的,想必見到前輩,他會很高興。”
柳蓮二先是淡淡地說了句:“他會被驚吓到的概率是100%。”随後回答道,“時間不早,我要回家了。”
這麽晚了,特地跑過來,就為見自己一面……夏無争凝視着少年平和的臉龐,想到今天的決賽,心知這人的情緒一時難以平靜的,便不着急道別,輕輕地開口:“還記得你說過,比賽結束後要教我網球的事情嗎?”
有些意外,柳蓮二點頭:“當然。”便問,“你打算要學網球?”
“嗯,”少女低眉,嘴角上翹,“看了你們那麽多場比賽,有些好奇站在球場上的感覺……現在全國大賽結束了,你可是要兌現承諾了。”
少年神态柔和了些許:“好。”
“事先說明了,”夏無争故意這樣說道,“學得不好可不許怪我啊。”
「只要願意投入,以你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學不會的幾率基本為0。」這句話卻最終沒有吐出口,柳蓮二只是柔聲回道:“中國古話不是說了,‘教不嚴師之惰’嗎?”何況,他本非要求少女成為什麽網球高手,只是希望……她能主動靠近些。
夏無争低笑:“那我安心了。以後,”略帶俏皮地對少年欠身行李,“多多指教,師父~”
少女是少見的調皮。柳蓮二悄然彎起唇。
“那麽,你趕緊回家吧。”夏無争看了下時間,“等下這邊的公車都要沒了。”
柳蓮二不見着急,只是突兀地問:“明天有空嗎?”
“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還沒買網球拍吧。”
夏無争回道:“啊,買球拍不着急,我的時間一般比較彈性,還是不要耽誤到你。”
“我明天沒事。”柳蓮二說着,語氣溫和卻果斷,“那麽,8點鐘可以嗎?我來接你。”
後知後覺地明白少年真正的意思,或許可以稱為……約會吧?自從那個雨天後,彼此間有一些事逐漸明朗,只是一層窗戶紙唯獨沒有被戳破。
夏無争沉吟了一下,擡頭看向對方:“我想去海邊看日出,前兩天看到一篇關于海上日出的文章,描寫得實在讓人向往……我想,等明早看完了日出,再去買網球拍,你覺得呢?”
——如果她的陪伴,能讓他開心,那麽,就幹脆地讓他更快樂些。也是希望,破曉的壯麗風景能夠化開心裏的那些郁結。
柳蓮二微怔,領悟到少女的用意,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她披散的長發:“今晚早點睡。”
于是這天一大早,年輕的男女攜手來到了神奈川的海邊,随即發現,看日出的人還不少,其中有幾對是情侶,有一兩個拿着專業攝像機,還有一團小群體,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
夏無争腳步一頓,聞聲看過去。
“是中國來的游客。”柳蓮二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輕聲道,“這幾年來日本旅游的中國人越來越多了。”
“準确的說,”夏無争低低地開口,聲音飄忽,“是全球各地風景名勝,中國的游客越來越多了。”說着話,她撇開了目光:五顏六色的頭發,真的很刺目啊。在日本她是異鄉異客,體會不深,可是看到這些外觀迥異的中國人,猛地讓她有一種身處那個異世界的感覺……
是忽如其來的茫然失落,在一瞬間,那種天大地大卻無她容身之處的絕望充斥心房……被牽着的手突地一緊,微微的疼痛讓她回神。她偏頭看向身側少年:“怎麽?”
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柳蓮二牽着少女遠離了那群游客:“去那邊,安靜些。”
海天相接的地方是一抹紅霞,兩個人并肩坐在一起。
清晨的海風,有些大,帶着濕氣和涼意。周身敞露在冷風中,體質偏寒的少女有些畏冷,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随即是一股帶着溫熱的氣息将自己牢牢包圍。
乍然被人抱住時,夏無争僵直了身體,等暖意從貼着她後背的那個胸膛,徐徐傳遍了全身,一種安然幸福的感覺也随着溫熱的血液流過心脈。
冷風擦過耳際吹起一簇長發,少女已然感覺不到寒涼,便是不經意地淺淺笑開,安心地放軟了身子,像一只被順毛的貓兒溫馴地蜷縮在少年的懷抱中。
不曾稍錯懷中少女每一點點的變化,柳蓮二垂眼注視着那烏黑的發頂,在對方将身體縮到他的胸前時,環抱她的雙臂收得更緊,然後側了側頭,臉頰輕柔地蹭在柔滑的黑發上,眉梢無聲地飛揚起來。
初日,似随時要沖破桎梏,天水一線是明豔耀眼的光彩。少男少女,緊緊擁在一起,沒有交談,安靜地見證着破曉一刻的來臨。
一縷新生的光芒,絢麗奪目、驚心動魄,是一種震撼心靈而激越悲壯的美麗。
“……真美!”等太陽終于露出了全臉,夏無争眯着雙眼,衷心地贊嘆,“原以為是書中描寫的誇張了。親眼看了,才真覺得大自然的神奇。”在破曉的剎那,真讓人有一種心靈被洗滌的震撼。
柳蓮二沒有發表心得,一只手緊攬着女孩的腰身,右手幫對方理着被風吹亂的頭發,語音含笑:“喜歡的話,以後有時間再來看。”
“偶爾看一次就夠了,”耳朵貼着少年的胸膛,能夠聽到他規律穩健的心跳聲,夏無争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悸動不已,她不由得閉着眼,輕言輕語,“總是早起會吃不消的。”
擁坐的時間有些長,兩人的姿勢也不經意地變了:少女幾乎是完全躺在少年懷裏……
聽着女孩聲音裏的倦意,柳蓮二低頭,小心地調整了下姿勢,讓她能夠靠得更舒服,溫聲問道:“困了?昨夜是不是又熬夜了?”
“唔,”人肉墊子太舒服了,讓整個人都覺得懶洋洋,夏無争含糊地答道,“不習慣早睡。”
氤氲的晨曦給女孩美麗的面容添了一層迷蒙的神秘感,不經意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讓人想要靠近再靠近……
真漂亮。柳蓮二低下眉,受到蠱惑地伸出手,輕碰了碰少女的臉頰,沒有遭到排斥後,指尖流連,忍不住地描繪起那秀麗的眉眼,一遍一遍,觸到輕扇的睫毛後稍稍停滞。
“盡量還是少熬夜。”那清雅冷淡的男聲此時溫柔如水,帶着一絲笑,“都變成熊貓了。”
那手指的動作是柔和舒緩的,卻勾勒得人心慌慌的。瞌睡都沒了,夏無争睜開眼,清楚地看到少年臉上溫暖又滿足的微笑,不由怔忡,片刻後複又閉上眼,沒有回應對方的話語,只是勾着嘴,輕聲說道:“柳,我唱歌給你聽吧。”
“好。”少年寵溺地應聲。
“……我會的日文歌不多,”女孩的聲音輕柔綿軟,“最喜歡的是森山良子的《別了夏天》。”
我的愛如一曲旋律/高鳴低吟/歌唱于心;
我的愛如一羽白鷗/高飛低旋/回舞于空。
……
我的愛如一本日記/将歲月的書頁/逐日記下;
我的愛如一葉小舟/穿行于空中的大海。
……
昨日的愛如滴滴淚水/終将幹涸/消失不見;
明日的愛如重重疊句/永不終結的話語。
落陽映人/若能重逢/你是否會/将我抱起。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廿二章:雙人
新學期開始不多久,又一年海原祭在全校學生的期待中轟轟烈烈地鳴奏起序曲。夏無争卻因此有些煩惱,只因圍棋社的部長為了社團表演的節目找她唠叨了幾天。
圍棋社今年抽到的節目依然不突出,是雙人舞探戈。可是不巧的是,圍棋社的女生極少,除了夏無争外,一個在音樂社的已經參與了表演,另一個小學妹根本不會跳舞。
夏無争完全不想參加這樣的活動,一是很久沒跳過舞,舞步早就生疏了,一是雙人舞必然要和男生親密互動,如今身體的本能根本無法适應陌生氣息的親密貼近。
不料部長旁敲側擊,确認了她會跳舞後,更加地堅持不懈。這樣的騷擾,直到柳蓮二出面,才告以結束。夏無争最終還是接受下了部長的請求,原因則簡單明了,她的舞伴就是柳蓮二。
“你怎麽會答應下這個表演?”夏無争覺得有些奇怪,畢竟柳蓮二除了挂名技術指導,基本不參加圍棋社的活動。
——今天是周日,兩人正在活動室抓緊練習舞步。
柳蓮二淡然地解釋:“偶爾也要盡一下部員的職責。”
對這個答案不以為然,夏無争其實也猜得出對方答應部長的要求多半是為了她,不過如果不是柳蓮二,她肯定堅持拒絕到最後的。現在回想這些也沒意義,她轉而問道:“可是你們網球部的節目怎麽辦?”
“我的事不多,弦一郎和切原才是主角。”
突然想起去年網球部的話劇,少女遲疑地問道:“今年網球部的節目……”聽說前年同樣是很“精彩”的,“還像去年那樣,呃,‘出人意表’?”她斟酌着用語,這樣問道。
“啊,值得期待。”
望着少年嘴角勾出詭異的弧度,夏無争頓時黑線不已,忽然覺得這個人也是蔫壞嘛!
“怎麽,”察覺到少女的臉色有些古怪,柳蓮二帶着她慢慢停下舞步,“累了嗎?”說着,就牽着對方的手,來到一旁坐下,“休息會。”
夏無争沒有推辭,跳了大半天,雙腳确實有些不舒服了,畢竟,她可是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啊。突地想到某個問題,她轉頭打量了下男生:“你身高多少?”對自己的個子,她還是滿意的,不過如果和前世一樣,她估計很難繼續再長了,雖然168的個子在女性中不算矮了。
“淨身高的最新數據是181.4cm。”柳蓮二走到女孩跟前,低眼看着她的腳,“會疼嗎?”
真不可思議,而且他才國三,還有可能繼續長高的。夏無争暗想,嘴上随意回答着少年的問題:“還好,平時很少穿高跟鞋,一時有點不習……”慣。話尾卡在喉嚨裏,她怔愣地看着男生蹲下-身,托着她的腳幫她脫下了高跟鞋。
“你……”少女的表情徹底崩了,臉頰刷地紅了,要不是腳被少年握住,她幾乎想立馬跳起來了。
柳蓮二則顯得很自然,仿佛在做的是一件很尋常的小事,只是動作上十分細致小心,一下一下揉按着少女的腳踝,力道适中、節奏舒緩有力。
少年拿捏的技巧非常好,沒多久就緩和了酸痛,于是夏無争覺得臉上的熱度更加明顯,像火一樣燃燒着,逐漸蔓延到全身,尤其被揉按的腳踝,忽深忽淺的力道,讓人舒服得都快哼出聲了。
“好些了吧?”
柳蓮二的突然問話,讓少女陡然回了神,不等她回話,就見他又幫她脫起了另一只鞋子。夏無争連忙想要阻止:“柳,不用麻煩了,我的腳不疼了……”
抓住女孩想要挪開的腳,柳蓮二以果決的行動說明了他的态度,把鞋子脫掉後,再度按摩了起來,這才慢悠悠地回話道:“發育期足骨還沒成熟,穿高跟鞋的傷害不小,就算感覺不到疼痛,也不能懈怠。”
“我知道,只是……”阻攔的話語在少女看到少年的表情時,戛然而止。
——柳蓮二低頭蹲在她的身前,為了方便動作,他的左膝呈單跪的姿勢,右膝上橫着她的小腿。他揉按時的神态極其專注認真,認真得近乎虔誠。
所有的情緒,羞澀、害臊、別扭……通通沉澱成一種令她窒息的沉重,結結實實地碾壓過她的心髒,是喜悅,疼痛,愧疚,眷戀,滿滿的情緒充溢了胸腔,起伏洶湧,急需要狠狠地發洩。
“夏!”一貫冷靜清淡的男聲此時少了一份淡然多了一絲緊張,“你怎麽哭了?是哪裏不舒服?”
一滴水珠從眼眶裏滑落,聽到少年的急問,夏無争不自覺地擡手摸了摸臉——竟然真的哭出來了——擡眼對上男孩焦慮的眼神,愁腸百結的情緒讓思維變得遲鈍了,她只是愣愣地與對方對視,下意識地說了句:“原來你的眼睛和頭發一樣,也是深棕色的。”
柳蓮二身形一滞,微是無奈,略松了口氣,再度閉上眼,情緒平複了下來,擡手用他的手背輕輕地擦拭掉女孩臉上的濕潤:“是我的手勁大了,弄疼你了嗎?”
“沒有。”少女微垂下臉。
“那為什麽突然流淚?”少年顯然很不放心,十分堅持得到答案。
夏無争低垂眼睑,沾着水珠的睫毛輕輕扇動,輕輕柔柔地回答:“因為柳太好了,我啊,被感動得哭了。”聽起來很虛僞的回答,卻是她難得的沒有故作掩飾。
意外。柳蓮二愣了愣,凝視着臉色不見任何羞态的少女,半晌,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是輕笑出聲:“呵。”他傾身向前,本就靠得極近的兩人,此時近得能夠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吐息,然後低頭,額頭輕輕地與女孩的相抵在一起,“我很高興。”他這樣說。
他是真的很高興,哪怕女孩的話只是敷衍他的。
少年的小動作忽然就讓漂浮不安的心,穩穩地安全地落回原處了。不經意間,十指交握,額頭輕抵,夏無争閉着眼,呼吸着少年的溫暖氣息,胸膛內充溢了一種淡淡的滿足和淺淺的幸福。
Por una Cabeza悠揚的旋律在飄蕩旋轉。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也沒有更進一步。兩人就這樣親昵地,沒有黏膩的火熱,額頭輕觸,偶爾小小地蹭一下,交握的手指不安分地勾弄戲耍着彼此。
撐開少年的手掌,再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與對方的緊貼,夏無争略有驚奇地說:“你的手指好長啊,應該很适合彈鋼琴。”
“啊,”柳蓮二的語調是些許的輕揚,“我略懂鋼琴。”
“真厲害。”少年的優秀都讓夏無争不會感到驚嘆了,“你會的東西好多。”
“只是些皮毛。”柳蓮二柔聲說道,“夏才是真的優秀。”
畢竟活了兩世啊。夏無争被誇得有些心虛,赧然回道:“我們這是在互相吹捧嗎?”
聞言,柳蓮二輕笑了下,随即說道:“以後夏想唱歌了,或者拉二胡時,我就給你伴奏,好不好?”
略低沉的男聲,動聽迷人,夏無争一時覺得被蠱惑了,低低地應了聲:“好,我……”
“砰”地一聲巨響,打斷了女孩未盡的話語,也驚得兩人拉開距離,同時看向門口——幾個少年呈疊羅漢狀撲在地上,另外三人站在他們後面——然後一個神色微赧不自在,一個面無表情、風雨欲來。
“啊哈哈……”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白毛君,紅頭發的少年猛地跳起來,臉上還沾着破癟的泡泡糖,打哈哈道,“那個,柳,夏桑,沒打擾到你們吧?我們剛好路過,是路過哦,”說着捅了捅被壓在最底下,勉強爬起身的海帶頭,“對吧,切原?”
對軍師心存畏懼的切原,往門口一點挪着步,手上撓抓着頭發:“嗯,啊,是路過……我什麽都沒看到。”
相較于兩個單純家夥的手忙腳亂,仁王是一臉壞笑,目光灼灼在屋內男女身上來回掃視;柳生站在一米開外,推了下眼鏡;真田的臉色黑裏透紅,壓了壓帽檐,低聲咕哝了一句“太松懈了”。
幸村抱臂站在門邊,笑得百花齊放:“柳是排練海原祭的節目嗎?是探戈吧!很期待你們的表演呢,”從容自如地朝外邊走邊說,“那就不打擾你和夏桑了,加油哦,柳。”
看到部長離去,丸井與切原是一個激靈,拔腿就奔出門:開玩笑,繼續留下了會被小心眼的軍師整死的!湯島天神那次回來,他們可是被以各種名義操練得半死不活啊。
“噗哩,”被落在最後的仁王,對兩人暧昧地笑,“你們繼續繼續。”然後一溜煙地消失了。
前後不到四十秒,一群人驚悚突兀地出現後又極快地消失了。夏無争默然,暗自反省,剛才完全沉浸在情緒中,她竟然連那麽多人躲在門口偷窺都沒察覺到!
默默地算計着之後該怎麽好好回報那群家夥的搗亂,柳蓮二走到門口,把門關好,這次果斷地從裏面鎖緊了,轉身見女孩面上飄忽,心髒猛地緊了緊:“夏?”
“啊,”夏無争回神,對他微微一笑,“休息夠了,我們繼續練習吧?”她并不是很在意外人的眼光,所以除了當時有些錯愕和羞赧,對那群人的調笑全然沒放心上。
确定女孩沒被同伴們的話語影響心情,柳蓮二也是放松了心情,握着對方的手将人拉起來,繼續練習起舞步。
作者有話要說:
☆、廿三章:落定
更衣室的鏡子前,夏無争靜靜地凝望着鏡中一襲火紅的少女:烏發盤高,梳成複古的發式,裝點了星星點點的水晶;耳垂上是一對圓潤晶瑩的珍珠耳釘,修飾得氣質典雅端麗;臉上畫着淡妝,眼線與唇膏,把一張略顯冷清的面容勾畫出深邃明麗……
視線下移,是那身亮紅的露肩裸背連衣裙,版型精美、質感細致,遮過小腿的裙擺搖曳出流動的美感,右側開叉至大腿,柔化了裙子的莊重呆板,平添了一份靈動與些許的性感;腳底那雙七公分的高跟鞋,是如出一轍的明紅,沒有更多的修飾,式樣簡潔大方。
裸-露的左肩上,薔薇花紋被寬肩帶擋去大半,半遮半掩顯得一絲-誘惑。夏無争有些出神,擡手輕撫過印痕,情緒糾葛雜陳,十分厭惡,也想過激光祛除掉這個痕跡,只是……終歸是無法不顧及,兩次的穿越,尤其是這一次,讓她不能不心藏擔憂,如果有一天再度莫名其妙地回到那個地方……
這身裝束,自然不是她自己想的,是瑛子阿姨知曉她的表演後,特意參照電影裏Donna的打扮為自己精心準備的,還讓從東京特地跑來看她演出的織雪帶上DV,說要錄下後帶回珍藏。
更衣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傳來柳蓮二的聲音:“夏,好了嗎?”
百轉千回的情緒被瞬間壓到角落裏,夏無争邁步将門打開,入目就是男生工整俊雅的形象,心中頓如有一渠靜水,被微風撩起了圓圓圈圈的漣漪:真的是……
“很帥氣。”一時悸動讓她把心裏話脫口說出了。
同樣被少女的裝扮給驚豔到的柳蓮二,聞言回過神,唇角上揚,也是不吝贊美:“夏也很漂亮。”明豔張揚的火紅,穿在少女身上不見絲毫的輕浮,反因她清泠獨特的氣質,變得沉靜冷冽。只是……
瞄到那完全-裸-露、線條惑人的肩背,少年忍不住地詢問:“你之前穿的衣服呢?”
“嗯?”夏無争不解地偏頭看着他。
“我們的表演要等一段時間,”柳蓮二淡定地解釋,“你體質偏寒,還是披件外套,別受涼了。”
在這個入秋不久,還打着恒溫空調的會堂受涼?夏無争彎了彎唇,也不戳穿少年的心思,順從地回更衣室套上披肩:“出發吧!”她挽上男生的手臂,信步朝着會堂後臺走去。
這年海原祭,圍棋社的表演節目意外地讓人驚豔了一把。雖是常見的雙人舞,但男女主角都算立海的名人,同樣的是長相完美而學習優秀,他們僅僅是站在臺上,畫面亦是引人矚目的美好:少年俊秀,氣度清雅,少女明麗,氣質淡然。
一曲探戈,賞心悅目。翩翩起舞的兩人,腳步從容,動作流暢,綿密婉轉而不失激揚。清麗綽約的女孩,袅袅搖曳、婀娜多姿,時而是熱情燃燒的火焰,時而又溫柔如流水,圍繞着男孩翩跹回旋……
相擁、分離,跳躍、旋轉……對視的眼,似有脈脈深情,凝膠的目光,仿若低回着缱绻暧昧。Por una Cabeza(“只差一步”)的旋律裏,成雙男女恰如其分地演繹出有情人間柔情百轉卻悵然若失的一步之遙。
舞曲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節,這支華麗優雅的探戈在觀衆的意猶未盡中悠然結束。
鞠躬,謝幕。夏無争只覺情緒好似還沉溺在剛才的舞步中,這一支探戈仿佛完整地訴述了她與他之間不曾言明的情感……走神中,她被牽握着手,無意識地随少年走到後臺,然後被網球部一群人帶着嬉笑卻真摯的贊美給驚回了神智。
“網球部的節目快開始了吧。”夏無争回到更衣室,對少年說道,“你快過去吧。”想着去年的演出,不由得低笑,戲谑道,“我很期待你的演出。”節目單上寫着他們要演《仙度瑞拉》,說不準這人會反串穿裙子呢!
“你期待的事情會發生的幾率不足5%。”俨然察覺到女孩壞心的柳蓮二,嘴角勾起,悠悠然地打破她的幻想,然後轉身出門,囑咐了句,“彙演結束後,我送你回家。”
少女換好衣服後坐到了觀衆席,沒多久就等到了網球部的話劇,看到切原灰姑娘時勾唇,灰姑娘華麗變身後微笑,在柳蓮二跟在真田王子上場時柔和了眉眼,然後越前龍馬灰姑娘赫然上場後驚詫,最後在真田王子索吻、越前灰姑娘吓得驚惶逃跑時,她随着全體觀衆失聲爆笑了。
……真的好有趣啊!
随後是國三生面臨升學的忙碌,但對于成績優秀、協調兼顧各方面的夏無争和柳蓮二來說,沒有太大差別,有條不紊地應對着學習和工作或訓練,然後如同每一對普通的國中生情侶,保持着心照不宣的相處,固定地抽出空閑,一起去資料館、網球場,偶爾什麽事也不做,到海邊靜坐或攜手漫步。
除了牽手,擁抱不多,親吻沒有,卻在共處時日漸親密。這種不能言說的暧昧,反而讓始終存着心結與隐憂的夏無争更覺安心和享受。
到段考結束後,是國三修學旅行,F組選定的是位于北海道的大雪山國立公園,夏無争與柳蓮二結伴一起,難得地抛開一切顧忌,玩得盡興。
不過閑适随後很快結束,柳蓮二與網球部的同伴們參加了U-17集訓,每次的相處便十分短暫匆忙,直到臨近冬假,時間才有了空餘,兩人共同過了彼此間第一個聖誕節。
中國新年來臨時,已然是國三最後一個學期了,除夕那天是周三,放學後柳蓮二領着夏無争,踏上了去橫濱的電車。
“中華街有春節廟會,從今天開始,持續半個月。”坐在女孩的身邊,他合掌暖着她冰涼的雙手,解釋道,“我問了一下,今晚零點後不僅會有煙火會,還有華人社團組織的舞獅隊‘采青’活動。”
夏無争怔然地望着少年溫暖的面容,片刻後,輕輕地将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低聲說道:“謝謝你,柳。”原本她今晚并沒特別的安排,在合家團圓的時刻,一個沒有歸屬的異界來客沒什麽值得慶賀的。至于這個時候去中華街,更是沒想過,因為那樣歡慶喜悅的氣氛,只會把一個人的寂寞反襯得愈加明顯了。
但現在不一樣,有一個人,能讓她安心的人,會陪着她一起度過這樣的節日……
“不客氣。”将情緒有些沉寂的少女擁入懷中,柳蓮二緊緊地抱着懷中嬌軟沁香的身體,嘴唇若有若無地在女孩的耳畔吻了吻,聲音低沉柔和,“我對中國傳統習俗很感興趣。”
夏無争埋在少年的懷裏,眼睑微阖,第一次主動地伸手,環抱着對方的腰,輕聲細語:“有些期待呢,我很久沒有看過舞獅了!”
柳蓮二微笑:“那就好好享受今晚吧!”
說話間,車已到了站,兩人便是十指相握,朝不遠處的中華街漫步走去。
中華街很熱鬧,可謂張燈結彩,年味十足,來往的人流量十分大。在這樣極具中國特色、歷史感與現代氣息雜糅的街上,夏無争恍惚有一種回到家鄉老街的錯覺,而身旁有柳蓮二的作陪,少年又善于引導調節她的情緒,讓她漸漸地便放開了心懷,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