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輕松
時光如風, 千林盡秋,京城的樹染就了深深淺淺的黃,卻正是木芙蓉盛開的時節,謝府後園內繁花似錦, 璀璨滿枝頭。盛開的木芙蓉邊, 淺黃短襦紫長裙的阿鸾, 正好奇的看着折騰着一盆花的謝涵。一人多高的花枝, 已生了許多花~苞, 已是含苞待放之時,阿鸾瞅着露出的花瓣透着些粉意, 她有些懷疑的問:“二哥, 這就是‘三醉芙蓉’?”她之前問過養了醉芙蓉的表姐,“三醉芙蓉”初開時, 明明就是白色的花,她這個傻哥哥,別是被人騙了吧。
站在阿鸾身邊的謝洵單臂環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肯定了妹妹的懷疑道:“确實不像是, 你這個蠢哥哥被人騙了。”
謝涵這花也是友人所贈, 他聽人說這是醉芙蓉, 便想拿回來送給妹妹。只是花擡回來之後,他嫌棄花盆不好看,又從謝洵的私藏裏翻出個青玉盆,才心滿意足的打算自己換好了, 給阿鸾送去。不想,保密工作沒做好,長兄謝洵特意去拉阿鸾過來看熱鬧,不幫忙不說,還敢質疑他拿回來的東西不對!謝涵不服氣的擡頭問:“大哥,你知道‘三醉芙蓉’長什麽樣麽?”
謝洵劍眉微揚,笑道:“反正不是你拿回來的這樣。”
阿鸾遲疑的接道:“我聽妙妙說,醉芙蓉初開好像都是白色。”
“是麽?”謝涵也只看過醉芙蓉開得正盛時的粉紅色的花朵,見這株芙蓉隐隐透出粉色,便認定是真的,他也沒理長兄,只偏頭看向妹妹,追問道:“阿鸾,你确定麽?”
阿鸾到看過醉芙蓉,只是她還不如謝涵,看到的只是已經臨近凋謝的花,是一種深深的紅色,其餘兩色都是聽說,沒有親眼見到。謝涵這一問,她也不确定起來,稍一思索提議道:“要不,咱們先養着看看?反正都是花~苞,應該很快就開花了。”
謝涵一想也是,便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很快便把這樹木芙蓉給換好了盆,還給澆好了水,拍了拍手道:“先搬到小妹院裏,等它開花看看吧。”萬一不是,他再尋人找盆醉芙蓉給妹妹就是了。
謝洵瞅着跟泥猴一樣的弟弟,再看看雙手支着下巴,蹲在地上歪着頭研究花盆的妹妹,無聲嘆息:瞧瞧,他可愛俏~麗又貼心的妹妹被弟弟拐帶成什麽樣了!還好阿娘和爹爹沒看到,否則二弟這頓板子肯定是少不了。
看夠了花盆的阿鸾,拍拍裙子站了起來,笑眯眯的邀請兩位兄長:“外院的管事送來好幾簍螃蟹,我特意去看了,大部分都是公蟹。這時節公蟹最肥~美了,我新學了蟹釀橙,做了給哥哥們下酒。”
謝涵用肩膀撞了下哥哥,得意的炫耀:“大哥,你今天可是借了我的光,知道麽!”
謝洵理都沒理他,只關切的囑咐阿鸾,“收拾螃蟹讓廚娘來,不許你逞強自己動手。”
阿鸾連連點頭,“大哥放心吧。”又轉身一指園中小亭,詢問兩位兄長:“午飯就擺在這裏?”
“好。”謝洵、謝涵兩人都點了頭,阿鸾自去準備下酒菜,她可是用心學了好幾個月,終于把土竈做飯、炒菜的技巧都弄明白了,也把各類調料跟前世對比好了,自認為可以很輕松的做出一桌酒席。謝涵早就饞兄長去年埋下的菊~花酒,借機提議,“大哥,你去年埋下的酒呢?啓兩壇出來呗。”
謝洵點了點頭,正要吩咐下人去挖,被弟弟一把拉住袖子,謝二公子興致勃勃的道:“咱們自己去挖才有趣。”
謝洵嫌棄的瞅瞅弟弟那一身泥,“你自己動手吧,省得我還得回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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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涵壞笑的盯着他哥的袖子,無賴道:“別啊,一起吧。”
謝洵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自己月白色長袍的衣袖上,印着五個烏黑的爪印,看得他額上青筋直跳,恨不能掐着弟弟的脖子揍他一頓。謝洵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了捶他弟弟一頓的沖動,才一甩袖子看都沒看謝涵一眼,徑直走了。
謝涵對着自花叢後探出小腦袋的阿鸾攤了攤手,無限遺憾的說:“沒成功。”
阿鸾忍笑的安慰兄長:“還好了,最少大哥忍住了沒揍你。”她早就發現了,自家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長兄有點小小的潔癖症,像二哥那樣親自給花換盆、再自己去挖酒的事兒,他是絕對不會做的。二哥今天跟她打了個賭,說是只要弄髒了大哥的衣服,長兄就肯定會同意跟他一起去挖酒的。結果麽,很明顯了。謝涵嘆了又氣,“又輸給你了。”他自小跟妹妹打賭,好像就沒贏過一次?這是什麽運氣。
阿鸾站直了身子,得意的揚起小腦袋,唇邊漾起小小的梨渦,大大的眼睛彎彎的,“所以,後天你要帶我去廣仁樓吃全蟹宴。”
“行。”謝涵一口答應,願賭服輸麽。
得了兄長保證的阿鸾,高興的一蹦一跳的跑走了,簪在發間的那只小小的蝴蝶釵的蝴蝶翅膀都随着她的動作在發間輕輕~顫動,仿佛真有一只彩蝶停在了少女的發間。謝涵見妹妹高興,自己也樂呵,他也不嫌棄自己滿身泥污,直管叫了人帶他去挖酒。
似乎随着謝媛的出嫁,謝家兩兄弟心頭上那塊無名的石頭都随之被搬走了,不說謝涵,就是向來少年老成的謝洵仿佛都活潑了許多。與兒子相反的卻是謝茂謝大人,在長女嫁人的第二日,全天沉着臉,即使面對着自己懷胎九月的愛妾時,也沒有一絲的笑模樣。馮氏有孕九個月有餘,已臨近産期,為了保證生産時順利些,天天都會扶着丫環的手,在花園裏散步。她到是不敢走遠了,誰想今天會碰到丈夫。面對着丈夫陰沉的臉,馮氏扶着肚子的手都有點發抖,以為是自己那裏做得不好,招惹了他。
謝茂就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糟糕的心情,不想正碰上馮氏,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想着妻子似乎跟自己提到過,馮氏這一胎很可能是個男孩兒,他就要添個小兒子。家裏就要添丁進口,謝大人神色有點緩和,“聽夫人說,你似乎快要生産了,怎麽只帶了兩個人就出來了?萬一有點什麽……”話未說完,就見馮氏臉色越見蒼白,身子甚至不受控制的往丫環身上靠。
謝大人一下子就蒙了,說話都有點結巴:“你……你……你這是怎麽了?”
馮氏被突如其來的陣痛,疼得說不出來話,有過生産經驗的她知道,這是要生了。她抓緊丫環的手,忍過這一波疼痛,才無力的回道:“大人,妾似乎要生了。”
不用她說,謝大人也知道了。小老婆要生孩子,眼前兩個丫頭加一個他,謝大人瞅瞅大着肚子的馮氏,再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臂力,還是讓她自己走回去吧。馮氏突然生産,也驚動了徐氏,她正跟兩個兒子和阿鸾在後園賞花、飲酒,品評一下阿鸾做的蟹釀橙。
謝洵正問:“阿鸾,這蟹中加了什麽酒?香氣這樣特別?”他自認也算有點見識,大秦有名的酒都喝過,卻未嘗出妹妹放在蟹中的酒是什麽。
阿鸾抿唇一笑,“大哥還記得二年前我跟二哥釀的酒麽?”
“你是說……”謝洵想起二前年,阿鸾不過七歲,正是什麽事都好奇的年紀,與二弟煞有其事的跟着家中釀酒的師傅學着釀酒,卻一直沒有酒水拿出來,大家都以為他們失敗了,不好意思說,也都沒體貼的沒問。卻原來沒失敗,還成功了.
謝涵大為得意,“那當然。”他這麽聰明,怎麽可能失敗,大哥就會小瞧人。
謝洵白了弟弟一眼,沒搭理他,接着問妹妹:“既得了酒,怎麽不拿出來讓為兄品鑒一二。”
阿鸾笑道:“那酒才釀了二次,我只取了些出來做蟹,還得再釀一次方成呢。”
“瑤漿蜜勺,實羽觞些。挫糟凍飲,酎清涼些。華酌既凍,有瓊漿些。”謝洵吟詠道,他合掌而笑,問道:“可是酎酒?”
“對。”阿鸾點了點頭,“我那時剛讀到楚辭-招魂,就是大哥剛剛提到的那句,實在不明白什麽是酎,便去問了二哥,然後才有了這酒。”她也沒想到頭一次試驗就成功了,原本還想着得試上兩三次才成呢。
謝洵道:“酒熟了,可得先給我嘗嘗。”
“當然。”謝涵和阿鸾齊齊點頭。
徐氏原本含笑聽着兄妹三人說笑,卻見自己院內的管事婆子馬氏快步過來,面上有急切之色,便開口問道:“馬氏,你這是來尋我的?何事急成這樣?”
馬氏走得急,氣息微喘,不待平穩呼吸,連忙回道:“夫人,馮氏要生了,接生的祝媽媽說,怕是有點艱難。”她阿鸾和兩位公子都在,話便含糊了一些。
聽了這話,徐氏眉心輕鎖,“前兩天不是剛請過脈,說是一切都好麽?算算日子,她怕是還得三五日才能生呢?可是誰沖撞了她?”徐氏所能想到的頭一號人選就是小王氏,府中幾人妾室中,只她最愛挑事。
馬氏聲音瞬間就低了下去,“也沒誰,就是她在花園散步的時候,碰到了大人。”
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