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見
這頓飯吃的挺開心。
至少明晨是這樣覺得的。
這段時間，家裏都快成了姐姐景瑤的一言堂，他怎麽勸都沒用。
這回他哥終于回來了。
能治他姐的人，終于再次出現！
之前為什麽要從徐家的別墅裏搬出來，景瑤一直沒有給自己的弟弟一個非常明确的答案。
一會兒說住的離學校近一點方便，一會兒又說徐.州澤要去打拼事業，他們不該妨礙他。
那片別墅群都是徐家的，連襟帶妯娌的住了好幾戶人家，裏面光是固定的保姆傭人都有幾十個，照顧他們的人多了去，不需要徐.州澤額外關注，能妨礙到他什麽？
明晨年紀小的時候不明白。
被姐姐管的嚴的時候，總希望出現在大熒幕上的徐.州澤能再次出現，把他們帶回去。
但漸漸的，他也明白了。他姐底子裏是個有傲骨的人，寄人籬下的生活，是她不願意的。
說到底，那裏并不是他們的家……
但這并不妨礙明晨對徐.州澤個人的敬佩和景仰。
“我有個相熟的朋友，在心髒外科方面非常厲害。”徐.州澤說，“你之前的治療數據我都傳給他看過，他說治好的希望是很大的。”
“真的嗎？”景瑤問。
徐.州澤拿着溫熱的濕毛巾擦着手指，聞言擡頭看她，挑着眉毛反問，“我何時騙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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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題對她來說，就像一個悶雷，小姑娘一聽到就炸了，抿着嘴沉默下來，“……”
何時騙過我？
這人說過的謊話，自己都不記的嗎？
……
那年夏末。
那個總是坐在弄堂口，等着她摘蘋果回去的小少年，忽然出現在了那一片濃密的野生蘋果樹下。
“你怎麽在這裏？”小姑娘一看見他，就撒開了腿高興的沖過去。因為跑的太急，連說出口的話，都是帶着呼呼的喘氣聲音。
“我在等你。”
小少年安靜的看着那朝自己飛奔過來的小姑娘，那明媚的身影就像一只歡快的喜鵲。
在那幾秒內，他甚至都沒有眨眼睛，就想把這一幕永遠的刻在自己的心底。
“等我做什麽？”那小姑娘的聲音裏都是不加掩飾的快樂。
小少年沒有回答她，而是在她震驚的目光裏，轉身就爬上了身後的一顆果樹！
他動作敏捷，像一只不輕易出動的野生小獵豹，三兩下就爬到最高的枝桠上！
他帶下來兩只紅彤彤的蘋果。
衣袖上不可避免的蹭到了泥和塵土，和他平常纖塵不染，快要剃度出家的樣子，很不一樣。
隐約中，小姑娘好像聞到了一絲淺淡的熟悉味道，就好像是天上冷漠的神仙，忽然掉落了凡塵，滾了一身泥。
那是凡塵煙火的味道。
他把那兩只蘋果随意的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後送給了景瑤和她的弟弟明晨。
小姑娘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非常驚喜，驚喜到鼻子都有些開始泛酸……
我竟然感動到快要哭了！
小姑娘在心底唾棄自己太不争氣了，這人稍微給點顏色和甜頭，自己就已經暈頭轉向了。
“給我的嗎？”景瑤小心翼翼的問着，生怕這是自己的一場美夢，聲音一響，夢就會碎。
“對。給你的。”
少年停頓了一下，才補充道，“給你們的。”
那不到半秒，極其短暫的停頓，給了小姑娘一種錯覺，好像前面那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要說的。
”州澤哥哥好厲害啊！“弟弟明晨接到蘋果也很高興。
“為什麽忽然給我…們摘蘋果？”小姑娘緩過勁來才開始覺得不對勁。這不是他平日裏會幹出來的事情！
其實，小姑娘是很聰明的。
一般早慧的人都特別的會體察人心。
果然，少年下一秒就給了一個，她一輩子都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要走了。”他說。
“什麽？”
因為太過震驚，所以發出的聲音很輕，帶着自己也不曾發現的驚慌。
“你要走？”
“去哪裏？”
“為什麽要走？”
小姑娘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少年卻始終沉默。
直到那小姑娘紅了眼眶，起初的喜悅混着後來的驚慌，馬上就要哭了，少年才平靜的解釋道，“暑期結束了，馬上就要開學。”
“我要回去讀書了。”
“……”
這似乎是個很好的理由，景瑤想不到任何借口把人強留下來。
“那你什麽時候再回來？”她只能問他回來的時間。
少年深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姑娘的臉上，聞言笑了起來，“明年暑假吧。”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笑的這麽不加掩飾和肆無忌憚。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神采飛揚和英姿勃發。
遠處山上，似乎有人撞了一下鐘。
景瑤卻覺得這一刻的少年，才像是真正的，從那高山上走下來，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樹梢上的花瓣被風一吹，就紛紛揚揚的落下，他在夏末初秋的餘韻裏，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姑娘！
那懷抱很緊，就像是要把所有的難舍，都通過這一個擁抱告訴她。但是到了放開的時候，卻很輕。
“明年見，景瑤。”他在小姑娘的耳邊輕輕的念着她的名字。
那兩個字，在他已經開始變聲的喉嚨裏轉了幾個圈，低低說出來的時候，帶着說不盡的磁性和意味。
聽的景瑤耳朵一麻。
然後少年放開了她，轉身輕輕擁抱了自己的弟弟。
他們連再次走一遍那條弄堂的機會，都不曾有。
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的，停在了少年的身後。
落下的車窗裏，不是他的父母，而是管家和司機熟悉的側臉。
“少爺，時候不早了。”管家和藹又客氣的笑着提醒。
他們從這裏，一路開到另一個城市，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這個時間點，他們應該要出發了。
他沒有再說話，因為已經道過別。
小少年因為爬了樹，所以滿身塵土，但他并沒有拍掉他們，他帶着這些塵土轉身坐進車裏。
在逐漸合上的車窗裏，他轉頭對着景瑤無聲的說了一句話。
別哭！
會再見的，相信我。
……
什麽狗屁的再見，都是騙人的！
她等了多少個暑假！
那棟整個村子裏最豪華的別墅前面，再也不會有一個小少年，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會搬着一把椅子坐在弄堂口！
直到她的爺爺因病去世，徒留孤苦無依，尚未成年的姐弟倆。她才再次見到了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