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表達才好,他預見到了骸所說的方法,但他看不出那和自我犧牲有什麽區別。“你怎麽能拿自己的命去賭博!!”
“我并沒有把這條命當兒戲的意思,彭格列。不過我在六道中經歷過很多更糟糕的情況,我能夠忍受——”
“——但你現在已經是個人了!!!”
一片沉默。許久,骸褪下霧之指環,把它交到一旁的庫洛姆手裏。女孩忍不住淚湧于睫。他環顧了他們所有人,抱着藍波的獄寺、山本、綱吉、庫洛姆、還有遠處岩石頂上雲雀一副“好走不送”模樣的背影。骸的眸子裏微微閃動。
“是啊。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地慶幸這一點。”
締結
斯佩多獨自坐在山頂別館的露臺上,靠着窗,紗簾随風輕柔地撩到他身上。天黑了又亮了,他似乎沒怎麽察覺,一直像凝固一般坐在那裏。
沒了。除了彭格列之外,什麽都沒了。他的心是一個掏空了的洞,風一吹就剌剌地響。斯佩多記得自己說過不後悔,這是真話,但他确實不止一次對腳下的路發生過絕望。能保住彭格列的延續,明明是最有成就感的,為什麽現在卻覺得自己像個輸光了的窮光蛋一樣?
遠處的海面上在發亮。太陽又要升起來了,一個人的日子再度了無生趣。斯佩多虛脫地動了一下幹涸的眼睑。此刻他不願去想任何事,不管是回憶,還是籌劃将來,都顯得如此令人疲倦。男人的視線掃過下方蔥茏的山林,零落的意式建築廢墟映襯着蜿蜒的海岸。“西蒙柯紮特,”他小聲說,“現在你的敵人正坐在你的領地上……看,你的屍骨都在地下變成了粉末,可我卻還沒能腐爛……”
老而不死是為賊。經過這一場折騰,他感到自己老得連靈魂都布滿了龜裂,再也沒有力氣鬥下去了。好不容易成了違背天意的存在,難道注定還是被天意愚弄麽?
他不恨誰,只是不甘心。
“上帝啊,我曾經為了阿勞迪向你祈禱過,感謝你替我保護了他的一生。但在我下地獄之前,還要反抗你最後一回……
“我一個人,反抗你的世界。”
青年站了起來,走下陽臺準備稍作休整,剛回到空落落的廳堂裏,突然有聲音難以置信地回答了他。
“一個人?Kufufu,你也未免太自大了吧。”
世上充滿欺騙,充滿不公,充滿荒謬和蠻橫。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當你變得和傷害你的一樣冷酷堅硬之後,是否敢相信還有人想要用真心生存,你是否會嘲笑說,那只是因為他們太年輕?斯佩多遲緩地轉過身,他不知道這是否也是天意的安排,非要人嘗盡驚訝、懷疑、伴着強烈痛苦的喜悅……他看見六道骸推開門,海潮山風在背後翻卷着經久不息的嘩響。
***
“打算來給我養老送終?”
骸走近來。“那也要看你願不願意。”
斯佩多輕描淡寫地笑了。“願意,當然願意——”他的鐮刀一下子陰森展開,“你期待我會這麽說?太天真了。澤田綱吉他們沒有跟你講嗎,我在繼承式的那天是怎麽當衆羞辱他們、折磨庫洛姆髑髅和你的小情人……艾斯托拉涅歐的傻小子,我以為經過這一連串事情,你應該認清我的嘴臉了。還是說,”藍眼睛裏隐約閃着鋒芒,“你是想可憐我?”
少年的臉色有些蒼白,然而并沒有退卻。
“你的确很可憐。”他說,“總想一個人唱奸角,把所有人都從身邊推開,然後又躲在暗處孤影自憐。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你這麽辛苦、為什麽彭格列樹敵這麽多?是你自己選擇了惡性循環,是你自己抛棄了夥伴、親手制造了敵人!!——”
刀刃刷地勾在了骸的脖頸上,斯佩多臉上一沉:“好大的口氣!區區十五歲的小毛孩子知道些什麽?你不聽我的警告跑回來,看來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從前的事我不知道,你和艾斯托拉涅歐有什麽仇我也不想知道。”骸站在原地,沒有拿出自己的武器,兩手空空昂起頭迎着對方。“我是可以像你囑咐的那樣,跑得遠遠的,再也不用看見你的臉;但如果我不回來,某個孤身一人的混蛋要怎麽辦呢?再尋找另一具軀體跟澤田綱吉死磕?抱着無可救藥的偏執繼續成百上千年游蕩下去?我從前和你一樣可悲,不知道讓世界整個變暗的只是擋住眼睛的一片樹葉,但現在我明白誰待我好、待我差,誰給過我值得裝進心裏的,哪怕只有一點點!”小孩的聲音打了個顫,“你對我說過,我也不是什麽善類……沒錯!但是就像你從複仇者手裏保護我的那一天一樣,你救我,不是因為我是好人或者壞蛋,是艾斯托拉涅歐或者彭格列,只因為我是骸,是你願意留在自己家裏的那個六道骸……我很清楚回來意味着什麽,但我還是想賭一把,為了不讓自己後悔!!我回來,不是因為你是好人或者壞蛋,也不因為你是黑手黨或者別的什麽,只因為你是……是……”
他沒再說下去。斯佩多看見他的眼睛瑩瑩發亮。
初霧定定地端詳着刀尖下的那張臉,年少的,略顯消瘦的,脖頸上還帶着之前被自己掐出的瘀傷。他望着這露水一般的孩子。養不長,留不住,可又撇不下;他想到一百多年前那些腥風血雨的恩恩怨怨,如果當初把艾斯托拉涅歐滅絕,也許就不會有如今的骸,而此刻站在眼前的,或許就會是他自己的孩子啊……是的,某種意義上,骸也是他帶到這個世上來的孩子……
六道骸等了很久,等鐮刀向自己劈下來,或者斯佩多再說什麽,或者直接被奪走身體,想到這他忍不住有些緊張,不知那會不會很難受。這時,無聲地,影子忽然罩住了他。骸剛擡頭,一個吻輕暖地掉落在他鼻尖上。
他呆呆地望着對方,斯佩多直起身,鐮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收起來。斯佩多在笑,很普通的那種,和他之前在家裏偶爾看見的一樣。
“再做一次香草丸子面條怎樣。”
“……诶?”
“得先讓你洗個澡吃頓飯啊,我看看……”掏出懷表,斯佩多眯起眼睛,“這個時間意大利正好是夜裏,再補一覺也不遲。”
初霧手一揮,召出了第八屬性的夜之炎,回過頭見小家夥還沒回神似的摸着自己的鼻頭站着發愣。
“Nufufu,這次可不許再給我使勁洗臉了哦。”
“……”六道骸不知用什麽詞表達自己複雜的情緒,這時斯佩多又輕聲問:“你的小朋友們那邊呢,都交代好了?”
骸感到一陣奇怪的痙攣從鼻尖上向整個臉頰擴散開,好像剛剛落在那裏的是一片芥末似的。他屏住鼻腔裏的酸脹。“嗯。”
“跟十代雲守呢?”
“……分開了。”
斯佩多有些意外,審視地望過去,骸的氣息輕微揪了一下又抹平,此刻已朝前邁開腳步。“如果不是恭彌替我下了決心,其實我不會這麽快就決定回來。大概,就是在失去聯系的這段日子裏,恭彌和我一樣發現了,我們實際并沒做好在一起的準備……”他想了想,沒有更多地解釋。“在那之前,我和他都想首先去成為自己想要的自己。”
少年擡起頭。飄忽不定的火焰傳送門前,戴蒙斯佩多的目光顯得很深沉,其中含着幾分說不出滋味的憐愛。
“回家吧。分手需要的勇氣的确不亞于上戰場送死,我懂。今晚就破例喝一杯以資獎勵?——也許,再給你講講爺爺年輕時候的故事。”
***
“地下竟然有這樣的規模的城堡!”
鑽出洞口,山本和獄寺驚訝地擡頭瞭望,抱着藍波的庫洛姆跟上去,最後是抱臂獨行的雲雀。綱吉直起身子,默默咬緊了牙根。
跋涉半天之後他們穿進了山洞,沒想到眼前竟然是一座雄偉的地下城,不過雖然樓閣高聳,卻已經老舊不堪,不時有灰土從上空簌簌飄落。而最引他注意的是從城堡裏噴發出的咄咄烈焰——那是炎真的火焰……
他馬上要直接面對的是西蒙首領的領域。
“我們進去吧,十代目。”獄寺轉臉請示,忽然發現綱吉的表情不同以往。“十代目?”
“我……我有個想法。”
咽了口唾沫,矮個子少年雙手握拳,好像想為自己增加點底氣。“我想單獨進去和炎真見面。”
“!!!”
“您是說……靠您一個人去和他……但這可能很危險!”獄寺馬上變得憂心忡忡,而山本歪了歪頭:“阿綱既然想這麽做,一定已經考慮過危險性了吧。”
“我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