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因痛苦而發緊的聲音讓雲雀吃了一驚。“骸!”他跳起來想回握住對方的手,但六道骸的身影開始像不良的電視信號一樣越發輪廓模糊。“發生什麽了?骸,回答我——”
“……闖……進來了……”
手心裏驟然一軟,骸随著最後幾個吃力的字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庫洛姆嬌小的身形搖晃一下,無力倒在他臂彎裏。雲雀低頭看著少女緊蹙的眉上細小的汗珠,某種未知的距離感和糟糕的焦慮感,第一次侵入到了他的心裏。
在那未知的距離另一端,複仇者監獄最深處正響徹尖銳的警報聲。
跪在破碎一地的玻璃碴之間,藍發少年渾身濕透,驟然被外力拉出水槽所帶來的巨大不适應讓他無法抑制地發著抖。手腳腕上沉重的鐐铐将他拖向地面,用勉強維持的一絲反應力,六道骸試圖召喚出自衛的武器,但在這之前,一只手不算溫柔地托起了他的下颌。
“嗯哼~挺機靈。看樣子能派上用處呢。”
臉上的呼吸罩被扯落了,骸在昏暗中最後看見了一對幽靈般的藍色眸子,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多年前被綁在手術臺上時感受到的、帶著絕望的疼痛刺穿了他的右眼。在對方的笑聲中,他那還未成形的三叉戟斷裂成了碎片。
迷霧
渾身上下溢滿了酸痛。睜開眼睛時,首先映入少年視野裏的是裝修良好的天花板。六道骸逐漸地恢複了五感,身下是柔軟的觸覺,他試著動了動,發現自己幷沒有被捆綁起來,也沒有受什麽外傷。
屋子裏安靜無聲,只有帶著暈眩的疲倦感像溫吞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沿著他的神經漫上來。
之前記得是正在實體化給恭彌過生日,然後……
深深吸了口氣,骸支撐起自己。他在這時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樣式奇怪的睡衣,質地光滑,袖口綴著蕾絲。霧屬性嫌惡地皺了皺眉。這間卧室的風格也是,厚厚的窗簾像馬戲團的幕布一樣鑲著流蘇,天鵝絨罩子華而不實地挂在落地燈上,帶落地鏡的衣櫃散發出老舊的味道。他一瞬産生了年代的錯位感,但眼下還不是顧忌這些的時候。把他從水牢裏救出來——不,應該說是劫出來——的那個家夥,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
曾經,在庫洛姆等一行人被替換到未來的記憶中,骸依稀地見過那張臉。和自己類似的藍色頭發,發型相像到讓人有些不爽的程度,在指環的微光裏念叨著彭格列雲雲,語調不甘又輕蔑。雖然只是相當短暫的印象,但他确信自己沒有認錯,正是那個人打破水罐,硬把自己從黑暗的地下搶了出來。
——初代霧之守護者。
一邊思考著那些片段,骸盡量悄悄地從床上滑下來。額頭隐隐作痛,在地毯上站直的瞬間,他感到雙腿抑制不住地發抖,如同溺水者剛爬上陸地。大概這是猛然脫離牢獄所帶來的後遺症狀。少年扶著牆小心而警惕地往門口靠近,同時攤開手掌,習慣性想用意念召出自己的貼身武器,随即他驚恐地停住了。
在蒼白的掌心裏,什麽也沒有出現。
他使不出幻術了!
難道這也是水牢的副作用……骸強壓住心底的慌亂,調整著呼吸,一手輕輕按揉著眼睑。然而不論如何一再凝聚精神,他的右眼都毫無反應。不僅如此,令骸愈發不安的是,他感到眼眶裏出奇地輕松,簡直不似平常。
抱著惴惴的心情走到衣櫃前,他望向鏡子裏的自己。這一瞧不要緊,骸像是頓時被冰塊凍結了全身。“!!!!”
他難以置信地雙手按在鏡子上一點點貼過去,紊亂的吐息凝在了鏡面上。近在咫尺,裏面少年充滿驚愕的臉上,兩只眼睛正閃動著一模一樣清澈的蔚藍。多年來寄宿在那裏的、常常給他帶來痛楚卻又像有生命一樣和他共同作戰的輪回之瞳——消失了。
“怎麽會!?”
骸的額頭上滲出冷汗。怎麽可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Nufufu,右眼的能力已經封印了哦,被本人——”
身後的門開了,鏡子裏映出了新的面孔,正朝他頗有興致地打量。偏過頭時,男人蕩漾的水藍色頭發從微笑的嘴角掃開。
“——初代霧守戴蒙斯佩多。初次見面,我的小家夥。”
***
“稍安勿躁~”看見骸随著自己的走進而警惕後退,像是要抓起手邊東西進行原始抵抗,斯佩多眨了眨眼睛。“以你現在的狀況傷不了我一根毫毛。當然如果你非要意思一下的話,可以用那邊的落地燈試試。”
骸綳緊嘴唇。這個人是在耍我嗎?他心髒劇烈跳動著,眼睛緊盯對方一舉一動。
“哦不不,還是算了,”少年的手指稍微一動,斯佩多又立刻說,“那盞燈我還挺喜歡的,打壞了就可惜了……我目前幷不打算傷害你,所以不妨先來聊聊?”
青年自顧自在床沿上坐下。“應該有不少想問的吧?”
鬧不清這家夥葫蘆裏在賣什麽藥。骸幷沒有放松戒備的意思,許久開口:“這是哪裏?”
“我的私人住所。如果說得更具體一點是在意大利。”斯佩多悠哉抱著雙臂。“當然,這也意味著……雖然領你逃出了複仇者監獄,但現在我們離黑手黨和他們的爪牙幷沒有多遠。”
“……”潛臺詞是警告我就算想逃也會落進那些人手裏嗎。骸的胸腔裏一陣沉悶,過了一陣又問:“你的目的是什麽?”
“這是正題。往大了講,我打算阻止彭格列十代目的繼位。對,就是你的熟人澤田綱吉。”見骸睜大了眼睛,他滿意似的笑吟吟托起腮幫。“至于往小了講呢……我想要你的身體。”
“什——?!!”
背後升起一道惡寒,六道骸噎在那裏,臉色一瞬變化萬千。“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傻,小鬼。你不是做過同樣的事嗎?”
男人站起來,小孩肩膀緊張得一震,不過對方幷沒有靠近。
“擁有輪回的記憶和六道的特殊能力,出類拔萃的霧屬性,能夠通過契約操縱和憑依在他人身上……總部關于你的資料真是少得可憐啊。不過還好,看來這次我幷沒有白跑一趟。”
兩雙藍眼睛對視著。骸感到像探照燈一樣的目光正将自己從頭到腳掃描著,像在研究一件剛入手的寶貝。油然而生的反感讓少年恢複了一些往日的作風。
“Kufufu,你似乎是打算把我當成工具來利用。”仰起下颌,骸的臉頰上展露出高傲的綫條。“很抱歉我可幷沒有乖乖聽話的打算。如果我拒絕呢?”
初霧的眉毛挑了起來。“面對著一個能把你輕松從複仇者手裏劫走的人,我以爲說拒絕是很不現實的。”
“那是在這副軀殼對你有利用價值的前提下!”
猛然向旁邊一閃,骸刷地拉開了窗簾,屋裏瞬間一片通明。這裏是公寓的頂樓,他靠窗而立,一只手握住了窗棂。如果從這裏跳下去就會粉身碎骨——“要是我死了,你也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突如其來的凜然眼神令斯佩多怔了一怔。骸滿意地看到他稍微失去了笑容。
“你的動作快不過我,小子。”
“尋死的方法不止這一種。”
兩個人針鋒相對。六道骸的威懾是魚死網破的,雖然他認爲這能令對方猶豫,但同時他也在飛速思索著自己的退路。然而幾秒之後斯佩多的嘴唇緩緩一動。
“……庫洛姆髑髅。”
輪到骸怔住了。他僵立在那,斯佩多的聲音繼續像撞鐘般一下一下地傳進他耳朵。
“城島犬。柿本千種。”
男人的藍色瞳孔如同妖精般吸著他的視綫。
“……雲雀恭彌。”
***
最後一個名字像最後一記鐘聲,重重打穿了骸的心窩。他張口結舌,忘記了動作。這個人知道了。這個人掌握到了他放在最柔軟地帶的東西。
慣有的冷靜僞裝讓六道骸幷沒有暴露出過多的不知所措,然而或許因爲對面的家夥同樣是老于經驗的霧之守護者,很難說這種程度是否能瞞過他的眼睛。斯佩多沒有做任何阻止的舉動,而是走開了幾步,這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毫無笑意。
“如果你拒絕,不管以何種方式,那麽我就會親自去拜訪他們……一個一個地……”
一瞬間,青年的眼神和嗓音中突然暴露出了令人膽寒的兇氣。
“……像碾死螞蟻一樣,一個不留地殺了他們。”
“你——!!”
帶著重煞的目光移到了骸的臉上,十幾歲少年雖然從小在屠戮的刀尖下過活,但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能夠在毫無預兆間變得像魔鬼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