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苦澀 早已對他避之不及
雲霓看着眼前的陸骁塵, 感覺他就跟她印象中那種成天泡在網吧裏、不學無術的男生一樣，堕落又頹廢，讓人只想遠離。
她腦中被狠狠沖擊了下。
陸骁塵怎麽會是這樣的人……
“诶, 雲霓, 你怎麽來了？”
周飛馳注意到了她。
陸骁塵沒有預料到小姑娘會突然出現，他扯掉耳機直直看向她, 眼底掀起巨浪。
雲霓偏開和他對視的目光，輕聲道：“我找我哥拿家鑰匙。”
雲楓站起身，掏出褲兜裏的鑰匙給她，雲霓問他：
“你不跟我回去嗎？”
雲楓尴尬地撓了撓頭：“要不……你先回去？我這游戲打到一半了, 我保證六點左右我就回去，騙你我是狗。”
雲霓氣鼓鼓：“管你是狗還是豬，我才懶得管你呢！”
雲楓擡手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低聲哄她：“行了別氣了, 攏共還沒玩一個小時呢, 今天訓練太累，你得讓我勞逸結合嘛, 我跟陸骁塵他們打完肯定就回去了。”
雲霓聽到“陸骁塵”這三個字，心裏莫名更加發悶, 她沒看陸骁塵，可她感覺到男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個印記。
她接過鑰匙, 視線微垂：“那我先回去了。”
“嗯。”
她轉身離開, 陸骁塵看着她的背影，擰起眉，心頭像是被栓了一塊巨石，重重往下墜去。
幾秒後, 他推開椅子站起身。
雲楓和周飛馳一臉懵：“你幹嘛啊？！”
他往外走去。
“去買瓶水。”
“卧槽游戲打一半你去買水？？”
……
另一邊，雲霓徑直快步走出了網吧。
外頭，新鮮的空氣如同讓她如獲新生，她回頭看了眼網吧，心裏如被蜘蛛網重重纏繞，悶得她透不過來氣。
她收回眼，一步步往樓下走去。
幾秒後，她聽到身後響起稍快的步伐聲，伴随着熟悉的男聲在叫她：“雲霓——”
她微微一怔，還未來得及回頭，手腕就被強有力地攥住。
一個身影站到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
她被迫停下，擡眸就對上陸骁塵落下的目光。
男生神色不同往常。
似乎帶着一絲慌亂。
雲霓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抽回手後退了步，低下頭，聲色淺淡：
“骁塵哥哥，你有事嗎。”
陸骁塵看着她，喉結滾動，默了幾秒，開口：“晚飯吃了麽，我帶你去吃個飯？”
雲霓沒明白他為什麽會追出來對她說這個。
她搖了搖頭，輕喃：“不用了，我自己随便打包點吃的回家就行。”
“那我送你回去？”
她再度搖頭：“我自己從這裏走回家就行，挺快的。”
“……”
陸骁塵明顯感覺到小姑娘在逃避他，啞聲問：“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雲霓眼睫微顫，沒說話。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
“到底因為什麽不開心？”
雲霓無言半晌，出聲：
“骁塵哥哥，你昨天答應我，這個周末你會好好複習的。”
陸骁塵其實也猜到了小姑娘不開心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舔了舔唇，試圖解釋：“我真的有去看書。”
陸骁塵平時并不沉迷游戲，他今天下午确實有去看書，只是看完了，他想着休息一下才出來。
然而他的說辭卻顯得格外不可信：“可後天就考試了，我今天還是在網吧看到你了，不是嗎？”
雲霓擡頭看他，神情難得嚴肅：“都這麽重要的時刻了，你怎麽還是不願意多花時間在讀書上呢？你明明可以努力一把，考得更好的。”
一時間，陸骁塵接不上話。
他知道，此刻自己解釋得再多，也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人。
雲霓心頭如被人勒緊，她深深吸了口氣：“骁塵哥哥，我不是你的父母和老師，我知道我沒有權利和你說這些，只是……我是真的很擔心你的學習，也不想看你繼續這樣。”
她把陸骁塵當哥哥，當朋友，她想要看到他變得越來越好。
她垂下頭，輕聲道：“或許是因為我們生活的環境不一樣吧，導致我們的價值觀不同，從小我外婆就告訴我，我們家沒什麽錢，我父母都是在外地辛辛苦苦打工的，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只有好好讀書才能過上好的生活。
但你完全體會不到吧？你的路都由別人鋪好了，你不需要努力，不需要追求什麽，就能過上我一輩子都無法夠到的生活。”
陸骁塵看着她，眼眸愈漸黑沉。
“我其實有的時候特別羨慕像你這樣生活富裕的孩子，小時候我爸媽外出打工掙錢，我就和他們分開了，我拼命讀書才能來到了淮城一中上學。所以這三年的時光對我來說很寶貴，我特別想要考個好大學。”
她苦澀地笑了笑。
別人家的孩子讀書不好，可以請很好的家教老師一對一輔導，可以從小上各樣的興趣班，而這些對她來說只能靠自己。
從小到大，很多事她只能一個人承擔。
雲霓擡眸，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他的臉：“但在我心裏，我覺得每個人都不應該浪費高中這三年寶貴的時間，無論如何都應該為自己好好地拼搏一番，何況是高三這麽關鍵的時候。”
她抿了抿唇，眼眶有些發澀。
“所以我不喜歡、也看不起那種整天自甘堕落、不思進取的人。”
女孩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利劍，狠狠紮入陸骁塵心口。
原來她對他的評價，就是這樣的八個字。
陸骁塵眼底光影一點點沉下，嘴角扯起抹弧度，走近她一步：
“那你覺得我就是這樣的人，對麽？”
雲霓被他籠罩在身下，往後退了步，男生眼神冰冷，嗓音低啞寡冷：“怎麽，現在就打算遠離我了？”
女孩感受到他的怒意，垂下頭，眼眶泛起股酸澀，沉默幾秒後道：“我無權幹涉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也和我沒關系。”
“你繼續打游戲吧，我不打擾你，先回家了。”
她留下一句話，轉身往樓下走去。
她離開的步伐很快，沒注意到書包拉鏈上的櫻桃小丸子玩偶挂件掉在了地上。
女孩完全消失在了陸骁塵的視野範圍，幾秒後，男生走上前，把玩偶從地上撿了起來。
樓道裏無人經過，寂靜良久。
陸骁塵側過身，背往牆上一靠，垂下晦澀陰冷的眼，手心攥緊。
雲霓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沉重而狼狽的壓抑感如灌了鉛，拉他進入無邊的深淵。
他仰起下颌，末了沉默地阖上眼眸。
周末一晃眼過去。
雲霓背完了全部的複習資料，複習得很充分。
周一早上，天邊泛起晨光，陽光普照。
今天是半期考的第一天，雲霓想讓自己有更好的精神狀态，沒像上周那樣起得太早。
她準備出門的時候，雲楓也收拾好了，兩人便一同去往學校。
公交車上，雲霓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窗外。
想到等會兒可能會見到陸骁塵，她心思缭亂。
周六那晚雲霓回到家之後，腦中不斷回想着在網吧門口和陸骁塵的對話，趴在床上悶悶不樂了許久。
明明她看到她哥打游戲都沒有那麽生氣，可看到陸骁塵那樣，她卻特別生氣。
後來雲楓回到家，雲霓從他口中才得知陸骁塵在網吧待了不過一會兒，也就在她來前十分鐘才剛到，還是被周飛馳給叫來的。
但她剛開始卻以為他在網吧泡了一天，甚至說有讀書都是在撒謊。
後來雲霓冷靜下來，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不該用那種語氣去指責他。
她感覺那天她有些話說得有些重了，她其實不能用那樣的話去全盤否定一個人，在她心裏，陸骁塵也并沒有那麽糟糕。
她嘆了聲氣。
等會兒見到他之後，她找個機會和他道歉吧？
過了會兒，公交車到站，周飛馳和賈飛在地鐵口等他們，雲霓下車後，視線一轉，卻沒有看到陸骁塵。
兄妹倆走到倆人面前，雲楓問：“陸骁塵人呢？”
“他今早沒和我們一起走，給他發信息他也沒回，估計是還在睡吧，”周飛馳收起手機，問雲楓，随口問：“對了，周六那天他後來突然走了，他後來有沒有跟你說是什麽事？”
“沒說啊，我也不知道。”
雲霓在一旁聽着，有點懵。
幾人走進地鐵站，雲霓找了個機會單獨問雲楓：“骁塵哥哥那天什麽突然走了？”
雲楓輕嗤了聲，“那天你來網吧找我，不是拿完鑰匙就走了，他當時說要買瓶水也出去了，過了會兒就給我們發信息說先回家了，你出去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
所以那天對話完，他沒再回網吧了？
寄賣哦吼，雲霓回過神，掩飾地搖了搖頭，小聲撒謊：“沒有……”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別人說起，他們之間還有過那樣一段對話。
另外三個男生聊到了其他事，雲霓獨自走在一旁，想起那天她說完那些話後要走時男生落魄沉重的情緒，心中五味陳雜。
她的話，是不是真的傷到他了……
……
一路上，雲霓的情緒比較低落，沒講什麽話。
幾人到了學校後，分開各自去找各自的考場，幾個男生就走向高三樓。
學生按照年級排名分配到不同的班級考試，考場也不再是原來的班級。
上午第一科是語文。
時間漸漸過去。
八點半，開考前半個小時，鈴聲響起，在門口候考的學生依次檢驗身份進入考場。過了會兒，老師開始分發答題卡。
高三的一個班級裏，大部分學生已經進入考場。
八點五十，全部同學簽完簽到表，一個女老師拿着表哥去講臺找另外一個男老師，彙報道：“有一個學生還沒到。”
“是哪個？”
女老師指了下名單的一處空白，“高三六班的，叫……陸骁塵。”
男老師微微皺起眉頭，擡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馬上就開考了，怎麽還沒到？”
考場後排，有兩個是高三六班的女生，剛好坐在相鄰同排，此刻正小聲談着這事：
“我記得陸骁塵是這個考場的啊？他怎麽沒來？”
“他語文不是向來最差，估計幹脆不來考了吧，之前月考不就聽說他提前一個小時交考卷嗎？”
“牛逼，這也太随心所欲了……”
老師開始分發試卷後，倆女生停止了交談。
九點鈴響。
考試正式開始。
學生們紛紛開始動筆，可唯獨第二排中間的那個位置。
一直是空的。
考場裏兩個老師趕緊把這一情況反應給了在走廊巡邏的年段長，年段長得知此情況，試圖去聯系陸骁塵，然而無人能夠聯系得上。
根據考試規定，開考後十五分鐘不得進入考場，考生會被視為缺考，單科成績為零。
時間不斷流逝。
九點五分……
九點十分……
兩位老師見陸骁塵一直沒來，心裏基本已經斷定這個男生應該是不打算來考試了。
女教師嘆了聲氣，和男老師小聲耳語：“這個陸骁塵是六班的，讀書一直都挺不上心的，很叛逆，管不了。”
男老師搖搖頭：“市質檢還這态度。真的是太随便了……”
臨近九點十五，女老師走到空座位旁邊。
她拿起桌面上的答題卡，下一刻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動靜。
她飛快擡頭，目光落了過去。
就見陸骁塵一身校服西褲，眼底沉沉，終于出現在了班級門口。
半期考的幾天讓人緊張心驚，可真正經歷過，卻發現如飛而逝。
“叮鈴——”
幾天後的傍晚，高一最後一課科目結束的鈴聲劃破天邊的晚霞。
所有學生陸續離開考場，雲霓渾身輕松，背着書包走出教學樓，按照和雲楓約定的，在教學樓前的大榕樹下等他一起回家。
他們高三昨天就考完了，今天是正常上課。
過了會兒，她就聽到前頭傳來雲楓的聲音：
“霓霓——”
她擡頭就看到朝她走來的雲楓，目光微微一轉，卻不料撞進陸骁塵漆黑的深眸中。
陸骁塵走在雲楓旁邊，沒穿校服，而是一身黑色長袖，氣質懶懶散散的，除此之外，還有周飛馳和賈飛。
四目對視間，雲霓就見男生先偏開了視線，神色帶着淡淡的疏離，仿佛跟她不熟。
她微微怔住。
心口像是被人抓了一下，隐隐發疼。
幾人走到雲霓面前，雲楓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笑笑：“怎麽樣？今天考得如何？”
雲霓回過神，淺淺彎起唇角：“挺好的，你們成績什麽時候出來啊？”
“我們沒那麽快，還要幾天呢。”
“你有認真考試吧？”
雲楓眉梢挑起，“我怎麽不認真考試了？我是屬于那種不會做，也一定要在考場‘奮鬥’到最後一刻的好學生好嗎。”
“……”雲霓懶得聽他吹牛。
周飛馳聽到這話嘁他，剛好想起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笑着問他：“诶，陸骁塵這次考語文沒有提前交卷，你知道嗎？”
“啊？？！”雲楓不信，“假的吧？”
“騙你幹嘛！我今天剛聽我們班一個女生說的啊，她不是和陸骁塵一個考場嗎，她說考語文那天早上，陸骁塵差點缺考了，但是後來他趕到了，而且竟然沒有提早交卷。”
賈飛也聽說此事，在旁邊激動附和：“而且那女生說考試結束後，她路過陸骁塵那桌，還看到陸骁塵作文那頁密密麻麻的，塵哥天塌下來都不會寫作文的，他竟然把作文寫了！！”
雲楓道了句卧槽，跟見了鬼一樣攬住陸骁塵肩膀，直笑：“陸骁塵你這是怎麽了？！這還是你嗎？誰之前跟我說作文有什麽好寫的？”
“……”
陸骁塵臉色很黑，推他一把，“你至于這麽激動？”
周飛馳和賈飛啧啧稱奇：“完了，連陸骁塵都開始讀書了，爺青結。”
“塵哥這是要開始打算奮發圖強了嗎，你這是受什麽刺激了啊？”
在一旁的雲霓聽到他們調侃的話，想起在網吧的那段對話，不禁擡頭看了眼陸骁塵。
然而男生目視前方，下颚線冷硬分明，薄唇吐出淡淡幾字：
“我想寫就寫，和其他人有屁關系？”
這話在雲霓聽來，卻像是變相在給她一個态度，讓她別自作多情。
她以為他聽進去了她的話，他卻仿佛在告訴她，即使他努力，也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算什麽，還能改變他？
雲霓默默垂下眼，心中綿綿密密被針紮了一個個小孔。
她知道，陸骁塵應該還在生她的氣。
走到校門口，周飛馳提議考完試要放松放松，今晚一起去找個地方吃飯。
大家都同意了，陸骁塵難得也沒提反對意見，可雲霓此刻了無心情，也不知該如何陸骁塵。
她扯了扯雲楓的袖子，找了個借口：“哥，我想先回去了，我要寫個作業。”
“啊？今天不是剛考完嗎？要寫什麽作業？”
陸骁塵聞聲看向雲霓，眼底如深秋的潭，不見底。
雲霓恰好對上陸骁塵深不見底的目光，眼睫微顫了下，垂下頭道：“有個小組作業過兩天要交，我還沒做……”
“那行吧，那你自己走去地鐵站？”
“嗯。”
雲霓和他們告別，幾個男生繼續往前走，陸骁塵看着雲霓的背影，神色緊繃，忽而冷聲開口：“我不去了，你們自己吃吧。”
“啊？！你幹嘛又不去了？”
陸骁塵轉身直接離開：
“回家。”
幾分鐘後，他走到自己的摩托車旁，跨上了車，戴上頭盔，啓動車子。
他擰緊油門，把車開得很快，飛馳着穿過一個個街道。
他超過各樣的車，周圍景色飛速往後掠過。
冷冽的風吹在身上。
天色漸漸暗下。
暗暗的，無星無月。
最後，車子停在了一個路口。
陸骁塵坐在車上，指尖夾起根煙。
點上火，他唇中吐出口白霧，漆黑幽深的眸中倒映着幽暗火光。
良久，一道身影終于進入視線。
他看到斜對面的街道上，雲霓獨自走着，最後拐進了家裏的炸雞店。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黑沉，不帶一絲光亮。
想到她那天說的話，想到她厭惡他、不願意在和他待在一起的模樣，他眉峰緊蹙，煙在唇間滾動着，心口堵得難受。
直至她徹底在視野裏消失不見，陸骁塵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櫻桃小丸子玩偶。
半晌，他下了車，撚滅手中的煙，扔到垃圾桶。
而後走進炸雞店。
杜琴正在店裏收拾桌子，看到他，驚訝了下，笑着走上前：“骁塵？你怎麽來了？”
陸骁塵叫了聲她，而後把玩偶遞了過去，低啞開聲：
“這是雲霓丢的，麻煩您給她。”
杜琴訝異接過：“啊……這個好像是她書包上的，怎麽在你這裏？”
“剛好撿到的。”
“行，我等會兒拿給她，你吃飯了嗎？上樓來阿姨家吃飯吧，我剛做好飯，雲楓今天是不是跟幾個同學出去吃了？家裏飯煮了很多。”
“……不了杜姨，改天吧。”
他說有其他事，杜琴笑了笑，末了道：“那沒事，改天再過來吃飯。前段時間霓霓還說你之前幫了她很多忙，有空一定要叫你來家裏吃飯，她這孩子可喜歡你了呢……”
陸骁塵聞言，怔了下，垂下眼，喉間發澀，扯起嘴角。
喜歡麽……
恐怕現在早已對他避之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