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葉三十八
陳霁關好客廳的大門,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頭也不回地笑,“刺蘼,你總要這樣吓人嗎?”
刺蘼咯咯笑了兩聲,好心情地說道:“我肚子餓了。”
陳霁回頭,卻看到父母卧室的房門也打開了一條縫,燈光透露中,葉舟和陳曜嶙站在門後,正一起盯着她笑。
陳霁無奈地聳肩,“不要告訴我你們也餓了。”
葉舟哈哈笑,“正有此意。”
陳霁鎖好門,雙臂環胸,故作嚴肅地問道:“還有誰不好好吃晚飯,半夜爬起來餓肚子的?”
陳氏夫婦對面的鄭老太太卧室偷偷拉開一條門縫,露出裏頭林岳白憋笑的臉,“還有我們。”
陳霁扶額,忍不住笑。
青狐不在,夜宵是家庭主婦葉舟張羅的,她倒也沒特地去做什麽,只是把冰箱裏剩下的冷菜拿去微波加熱,又下了兩包方便面,順便再讓陳霁泡了一壺熱茶,一家人便在三更半夜的時候,窩在客廳沙發前滋溜溜吃一堆唯一能吃的食物。
“老貓,幫我遞一下辣椒醬。”葉舟吞了兩口面,嘟哝着朝陳曜嶙張開手。
陳曜嶙卻不肯給,“大半夜的吃清淡點。”
鄭老太太不失時機地附和道:“就是,吃了辣椒醬,明早又要痔瘡脫出……”
“噗!”正在喝茶的刺蘼一口香茶噴得老遠,幸好對面的林岳白眼疾手快,抓了桌上的水果盤子貓到陳霁身後,躲過一劫。
鄭老太太還是看不見刺蘼,她眼中的情景不過是一股水花憑空飛濺,噴濕前方一塊地,此外再無其他,“這裏是不是只有我看不到刺蘼小姐?”
這問題問得多少有些落寞,落寞到在場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怎麽接話。
陳霁看向刺蘼,後者只是端着茶杯,頭埋得深,黑發垂落兩側,叫人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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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太太不希望旁人受自己影響,忙笑着寬慰道:“萬事都有因緣,大概是因為我們倆的緣分還不夠深吧。”
刺蘼擡起頭,遮着綢緞的一張臉看向鄭老太太,若有所思,一語未發。
葉舟忽然推開自己的碗,笑道:“吃不完,媽媽要不要吃?”
“我的茶還沒有喝完……”鄭老太太話未說完,眼睛已經瞪圓了。
斜方向裏,那個白磁小茶壺空蕩蕩地被舉了起來,茶水從壺口流出,替鄭老太太倒上滿滿一杯馨香的熱茶。
陳霁詫異地看向還舉着茶壺的刺蘼。
刺蘼淡定自若地放下茶壺,又夾起一塊海綿蛋糕,在衆人圍觀的視線裏,淡定自若地放到鄭老太太的盤子裏,笑道:“不要光喝茶。”
鄭老太太頗為受寵若驚,她讷讷地喝茶,一反過去強勢的暴躁老太太形象,倒多了點小姑娘的扭捏與羞澀。
陳霁率先笑出聲。
葉舟也笑,“什麽時候,我們叫上陳霖和小林,大家湊在一起好好聚一聚,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黑夜也能亮如白晝。”
鄭老太太咬着蛋糕,含笑點頭。
陳霁拎起水壺,晃了晃,笑道:“我去燒水。”
在廚房接了一壺水,一轉身,卻正好看到刺蘼拉開冰箱的門,陳霁笑了笑,喚道:“刺蘼。”
“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刺蘼直起身,關好冰箱的門,“結果什麽都沒有了。”
陳霁微微笑,“我可不可以期待你願意出現在我外婆眼前的那一天?”
刺蘼撩起一束黑發,發尾在鼻尖掃了掃,紅唇勾起,“青青,你越來越貪心了。”
陳霁笑着點頭,“是,我越來越貪心了,因為我越來越舍不得了。”
刺蘼點頭表示理解,“擁有的越多,害怕失去的也就越多。”
陳霁端着水壺走到刺蘼身邊,她與她一般高,兩個人站在一處,同樣的黑發飄揚,只不過一個豔麗,一個清秀,一個為愛癡狂,一個命不由己,陳霁盯着刺蘼看了一會兒,忽然笑問道:“你其實也挺喜歡我外婆的吧?”
“胡說,她從我身邊搶走了葉濟申,我怎麽會喜歡她。”刺蘼冷笑,“我誰也不喜歡。”
“哦,”陳霁往客廳方向走去,邊走邊笑,“事實勝于雄辯。”
“我才沒……呃!”正要追出去的刺蘼忽然頓住腳步。
前頭的陳霁回頭看她,“怎麽了?”
刺蘼側耳傾聽,一秒鐘後,她吼道:“那家夥過來了!”
陳霁一愣,下一秒,她立即沖到客廳裏,沙發上的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全都怔怔望着她,陳霁已經拉住最年邁的鄭老太太和最年幼的林岳白,将他們推倒在沙發上,自己撲到他們身上,“爸爸!”
另一邊的陳曜嶙已經将妻子葉舟拉到沙發下護好。
所有的轉變只發生在瞬間。
客廳好不容易修好的玻璃窗忽然發出一系列細小的嗡嗡聲,只一眨眼,大扇大扇的玻璃全都裂出密集的雪花紋,可偏偏一扇窗戶都沒有碎下來,無聲無息間,只有從各個方向撲面而來的漫天灰塵才是最真實的。
只是灰塵嗎?
陳霁忽然覺得背部一陣灼疼,像被硬紙片劃過指尖的疼,她不敢擡頭,只是更加用力地壓住身下的鄭老太太和林岳白。
忽然,一塊毛毯從背後罩住陳霁,那種被割裂的疼痛立即消失,她詫異地擡起頭,看見刺蘼一臉凝重的站在自己身旁。
鼻尖的灰塵氣味漸漸下沉,陳霁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立即看向陳曜嶙和葉舟。
葉舟還好,只是一臉驚魂未定,就是陳曜嶙的胳膊和背上多了許多道細細的劃傷,有細密的血珠子從傷口裏慢慢滲透出來。
陳霁不用照鏡子也能想象出自己後背的慘狀了。
刺蘼站出一步,與客廳裏的不速之客面對面,擺出對峙的姿态。
這是陳霁第一次見到葉三十八,她一直以為這個神秘而強大的敵人是個男人,卻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女人。
那是一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玲珑女人,腦袋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兩只深不見底的眼睛,腰上挂着幾個布袋,此外一切簡單。
“葉三十八?”陳霁迎向那雙冷冰冰沒有任何情感色彩的眼,低聲問道。
葉三十八的眼在客廳裏逡巡一周後,落在陳霁臉上,“你是誰?”
陳霁皺眉,有些困惑地看向葉三十八,陳曜嶙忙上前一步将陳霁拉到身後,沖葉三十八冷笑道:“人已經被你帶走了,你還來做什麽?”
陳霁心中覺得奇怪,正要上前,一只手卻已經被葉舟拉住了。
葉舟瞥了眼葉三十八,微微搖頭,握着陳霁胳膊的手加重了力道。
陳霁明白母親的意思是讓她稍安勿躁,如果葉三十八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他們完全沒有必要自投羅網,如果葉三十八是假裝不知道自己,這背後只會有更深層的陰謀,他們也更需要謹慎小心。
葉三十八伸出手,指間微垂,漫不經心地點着他們的人頭數過去,“五個人……加上上次那只妖怪,雖然比我預期地要多耗費些時間,但也挺好,省的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鄭老太太怒道:“你為什麽要殺我們?”
“你們知道了葉三十五的存在,我就必須要殺死你們。”葉三十八的兩只眼無波無痕,“你們知道了我們家族的秘密,這就是你們必須死的唯一理由。”
隐藏在黑暗裏的咒術家族,千百年來就是以這種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來隐藏行蹤,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
“你不能殺我們!”林岳白忽然站出來,怒道:“你們每說出一個詛咒都會受到相應反噬,你想一口氣殺死我們幾個,你覺得你真能承受住這麽強烈的反噬嗎?”
“哼,你們對我們的了解還挺多的嘛,看來葉三十五那個家夥沒少屈打成招啊……”葉三十八瞥一眼林岳白,冷笑道:“你以為在我身上,殺人的方法只有一種嗎?”她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進腰上的布袋,再伸出來時,手已經握成拳頭。
陳霁緊緊盯着她的手。
葉三十八忽然低笑出聲,随着她的笑聲,一抔沙土從她微松的手裏簌簌落下,很快在她腳邊的地板上積聚出一個小小的沙堆。
葉舟奇道:“這是什麽?”
她的話音剛落,地上的沙堆突然像是有了生命力地朝旁邊蠕動而去,它們蠕動地越來越快,原本只是一個小沙堆的量,卻不知不覺間蔓延出無數黃沙,那些黃沙從最初的蠕動到後來的掙紮躍動,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從沙面上猙獰出一張張恐怖的人臉。
刺蘼走出一步,擋在所有人面前,謹慎地盯着地上突突彈跳的黃沙,壓低聲說道:“是沙妖,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雨怎麽還不停啊TAT
☆、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