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演出、他目光真誠、熱烈、溫柔 【圖片】 (5)
臺致辭,內容無非是一些場面話。葉霧一直在給自己做心裏建設,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也不要抱有很大期望,這裏坐着這麽多優秀的導演,誰都有可能拿獎的。
方知時一直安靜地坐在她身邊。
任她如何想,到馬上公布獲獎名單的時候,她不安的雙手還是暴露了她的願望。讓她瞬間沉靜下來的,是一只溫厚的手掌。他拍了拍她的手,沉默着讓她不要這麽緊張。
這個動作,葉霧很熟悉。小時候她要上臺去表演,她媽媽就是這樣安慰她的。不會多說什麽,但卻很神奇地能夠讓她沉靜下來。
“我宣布,本屆荷白獎,獲獎的是——”
葉霧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聽着,生怕自己錯過。
“祝喬!”
一瞬間,掌聲雷動,把葉霧淹沒在這偏海洋裏,像是溺水一般耳中灌入什麽,灌入的不是海水,而是波濤般的,并不是為她響起的掌聲。
緊張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終于解脫出來的情緒。祝喬站起來,她回過神來,開始鼓掌,看向雙手合十向四面掌聲道謝的祝喬。
“恭喜師哥。”
“多謝師妹。”
祝喬拿着自己的紅色夾本上臺,前排後排都有人離開,還有人說,內定的沒意思。
“內定”這事,每年都有人說,每年都有人不服氣。只是,原來那個紅色夾本裏是獲獎感言和致謝辭。她腦袋嗡地一下,回想起剛才祝喬和她說的話,每一句都過了一遍。所以......所以祝喬才和她說,他要進軍影視界了。
......
葉霧心裏五味雜陳。
方知時手背碰了碰她手背,她看向他時,眼中的失望還沒來得及收回來。他說:“要去看栀子花嗎?現在開得比之前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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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坦然、那就不要成為遮遮掩掩的人 “要和我一起去看栀子花嗎?現在開得比之前更好了。”
彼時,臺下的攝像機齊刷刷地對準臺上的祝喬,快門一下接一下按下的聲音十分刺耳。這是被電視臺直播的一場頒獎儀式,從“祝喬”的名字被讀出來之後,就開始有閃光燈追随他。
她坐在祝喬身邊,難免入鏡。剛剛她的表情不算難看,也算不上很好看。師哥得獎,做學妹的确實為他高興。但作為入圍的導演,她感到很失落。
是方知時湊到她耳邊說的這句話,讓她從自己的海洋裏浮出水面,換了口氣。
她看向方知時,發現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她。現在退場,被那些記者拍到,是不是要說她玩不起?
不過——
她對方知時點了點頭。
說就說吧!任他們去遣詞造句。
她就是失落,就是失望,就是不開心,就是感到郁悶,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下一秒,方知時拉起她的手腕,帶她向門口小跑而去,不顧他們身後的攝像頭和閃光燈,背着光的方向逃跑掉了。
......
......
栀子花的香氣是淡淡的。
海浪聲習習,葉霧又一次來了方知時的住處,和他一起坐在天臺的椅子上,她披着他的外套,脫下高跟鞋,雙腳才在椅子邊緣上,抱着膝蓋。
方知時端着兩杯喝的打開門走過來,放在桌子上。
“一棵栀子花不顯香,這麽多種在一起會很香。”
她抱着膝蓋,下巴也放在膝蓋上,說話的時候只動下巴,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當然了,兩棵就要比一棵香嘛。”
方知時往後一仰,坐着的椅子前面兩只椅腿揚起來,他伸手打開開關,栀子花上的小燈們馬上亮起來,把栀子花照亮。“就算不打開這束光,栀子花還是美麗的栀子花。”
“業內的獎項就像是一束光,只有被照耀,片子的美麗才會被認可。”
“那你認可嗎?”
“什麽?”
“這樣的規則。”
“當然不,我的作品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在我自己的心裏獨一無二。”葉霧在失落的時候總是會胡思亂想,說起話來也會很喪,她依舊抱着膝蓋,只是微微轉了個方向看向方知時:“可能你看我會覺得我很蠢吧,只是一個獎而已,怎麽這麽在意,我的實力配不上野心的。”
“沒有,完全沒有。”方知時的眼神真誠極了,這是在從內心裏否認葉霧的說法,他說:“把野心和努力展示給人看,一點都不丢臉。你會喜歡遮遮掩掩的人嗎?”
“不喜歡。”
“那就不要成為遮遮掩掩的人。”方知時和她說:“荷白獎不是一年一次嗎?又不是只會有今年這一次。上一次青驕獎你能獲獎,已經說明你的實力。這一次,就當是他們要給你一次精益求精的機會,你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失敗了,就當作是對方在給自己一次精益求精的機會。除了從他這裏,葉霧還沒有從別人那裏聽到過這句話。
她深深吸了口氣,放開抱着膝蓋的手,不禁感嘆:“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突然好想看電影。”
方知時站起身來:“等我一下。”
她看到他繞過桌子,從這裏下樓。她穿上方知時為她準備的拖鞋,去樓梯口等他。
他家的色調很暖,燈光基本都是昏黃色,牆面也是暖色的。她站在樓梯口,看到他東找西找,這裏翻翻那裏翻翻,終于找到了一套機器和一張光盤,還有一個長線的插線板。
他抱着這些東西上樓。
“這是什麽?”她問。
“這裏是一臺投影儀,”方知時拍拍手上的機器,把他們倆的椅子轉了個個兒面朝他們後面的那堵牆,把投影儀放好,拿着光盤摸索半天,最終放棄,連上他的手機。
那個光盤是做什麽用的?
“坐。”
她坐下之後,他打開投影儀,投到牆面上,影像還算清晰。顯示過制片廠等信息之後,進入影片。
只是開了個頭,葉霧已經知道這是哪一部電影了。之前在國外很風靡的,現在引進國內了。大體內容是女主人公說話是男人的聲音,男主人公說話是女性的聲音,他們兩個因此被很多人嘲笑,但他們倆遇到彼此之後明白了對方的獨特,從而意識到自己是獨特的,一步步擺別人的評價和目光的故事。
裏面的一些情節都很幽默,逗得葉霧都哈哈直笑。其中有一個情節,是女主角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和她一樣聲音像男人一樣的人,但是再一次和那個人聊天的時候,那個人的聲音又變成了優雅的女聲,男人的聲音只是她“便裝”的僞裝罷了。
“音真的這麽變?”
“可以變聲的,算是基本功了,”他清清嗓子:“可以這樣。”他用平常的聲音說。
“還可以這樣,”這句話他變了聲音,更雄渾厚些,“還可以是這樣的,”這一聲如果不看他的臉,絕對會以為這是一位女性的聲音。
“天吶!你好厲害!”初次見識他的此項技能,葉霧只想拍手叫好,全然忘記差不多一個小時前她還是一個事業上失意的人。
不得不說方知時真的很會選片,這部影片的節奏不緩不慢,幽默之處又夠有梗夠幽默,葉霧看得很開心,一直從頭笑到尾,鈴聲般的笑聲就沒斷過,盡管她初期情緒還不投如,但後期,她覺得他已經融入這部影片裏面男女主角所處的時代了。
“有沒有好一點?”他試探着開口。
“嗯!好多了。”她給他正向回饋。
“有看過你作品的評論嗎?”
“我助理平時會給我看一下的,但大多數都是好的評論,估計負面的她也不會給我。”
光盤中間的口兒在方知時手裏轉呀轉的,葉霧不知道那裏面有什麽。
“那今天來看看你上一部作品的彈幕和評論怎麽樣?”
“''......好。”
方知時把手裏的光盤放下,拿出一套可以查CD的主機,他鼓搗半天,開始播放。
第21章 溫柔、他站在花前,回頭笑着看她 CD放進電腦裏,葉霧才明白方知時是把她的作品刻在光盤裏了。他打開文件夾,裏面是她的作品,從最開始的青澀期到現在的。
“有看拿了金獎的作品嗎?”也就是祝喬的那部作品。
“沒有。”
于是他在打開上一部作品,也就是這次入圍的作品前,把這個文件夾最小化了,打開了網頁。他在搜索欄輸入了“祝喬”,底下有很多的營銷號,随便打開一個視頻就是祝喬這次獲獎的作品。
他打開來,确定時長後投放到牆面上。在開始前,他按下暫停。
“先看看這次獲獎的作品吧,你師哥的。”
不知道為什麽,葉霧總覺得方知時這聲“你師哥”叫得怪別扭的。
她大概了解過,祝喬的作品類型是愛情片,大概是上個世紀□□十年代的背景。開場就是崔健的《一無所有》。
這歌的歌詞奠定了整部作品的基調:“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接着出現了一個騎着破舊摩托車的男人。先出現的是面部,再是整體。男人穿得也很破爛,蓬頭垢面,嘴裏叼着煙,看起來很迷茫,背景音樂正好出現那句:“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主人公騎着摩托車揚塵而去,正中出現了題目:《一無所有》。
僅僅是一個長鏡頭,再配上一個背景音樂,就已經把人物的形象立住了。
後面情節的展開,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情感拉扯,整部作品中所有人的演技,全部都非常在線。結局的反轉和最後主人公的笑,是可以在觀衆心裏留很久印象的程度。
葉霧看得簡直入迷,心裏也有了數,為什麽祝喬可以拿獎,他的作品确實能打,無論是角色豐.滿度還是情節,還是畫面。短短二十幾分鐘,呈現出來的故事是完整的、連貫的。
相比之下,她太注重每一個鏡頭的質量,在鏡頭感方面她确實下了很大功夫,也收到了很多好評,對她的作品,最多的評價是“精致”和“有文化底蘊”,比較貼合她的标題《訪古行》。
情節方面,她的作品明顯遜色于祝喬的。評獎不會有名次,她更是無法确定到場的人中有多少人可以排在她之前。起碼現在可以清晰地知曉的是,她已經知道自己差在哪裏了。
祝喬的作品比她的要短一點,二十三分鐘就結束了。這二十三分鐘內,他們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
方知時安靜地切換到葉霧的作品,然後端着茶壺下樓,看起來是要去沏新的茶,或者續水。葉霧自己開始看。
一開始,就有很多的彈幕。
【慕名而來!】
【期待~】
【聽說這部是落選荷白獎但是拍得很不錯的,過來看看。】
這一次,不再經過助理過濾,她可以看到最真實的彈幕。
博山爐裏燃起袅袅青煙,一只用鳳仙花染了紅色甲油的手突然出現,提着紫砂壺,斟茶到茶盞中。
基本上每一個鏡頭,都有中國文化的元素,包括後面的制茶、喝茶。但如此一來,卻顯得鏡頭有點“擁擠”。
【好像在看紀錄片】
這是剛剛飄過去的一條彈幕。
紀錄片給人的感覺和電影是有很大不同的。這也是她的作品作為一部微電影來說,在故事情節刻畫方面有所欠缺的。
葉霧不禁感嘆,果然要碰壁了才知道回頭看一看,反思一下。
畫面上倏忽出現一個白色的板塊,這是她的作品裏本來沒有的,逐漸地,有許多的話滾動式浮現在這個白色的板塊裏,這裏面是不同的人針對這一部分內容給出的評論。
滾動的速度很慢,時間足夠讓她看清楚每一條評論。
【畫面感很好,我都看不過來了】
【看到這只手的時候,手控狂喜】
【其實可以考慮一下發展主要人物的支線劇情的吧?】
【感覺有點不清楚,說不清的感覺】
【作者拍攝的角度都好棒啊!愛了愛了!】
......
好壞參半,她一直認真地看着。
到了微電影的下個部分,同樣的板塊再次出現,裏面依舊有很多評論輪番出現,其中有很多的id在上一個板塊裏出現過。
【故事性弱了點】
【給人的感覺是導演是一個很擅長記錄的人,但可能不太擅長講故事诶】
【好美!現在就缺這樣的科普向作品!】
【之前就有看這位導演的其他作品,其實進步挺大的,但感覺還可以更好!】
......
她的作品有28分鐘,她就這樣看完了。她很慶幸方知時沒有在她身邊,不然他就會看到她現在這副好似戰敗的德行了。
但這也不是巧合,她知道方知時是有意離開的,給她空間,讓她自己來看,也給她消化情緒的時間。
她也發現了,同樣的id的不同評論,其實來自他們的長評,是方知時拆開之後,一條又一條針對評論裏的不同內容對應到她微電影裏的內容放到上面的,為了能夠讓她更加清晰直觀地看到評論。
這麽細心的他......
葉霧站起身來,走向天臺的圍欄邊。她向下看去,看到方知時拿着水壺,背着左手在澆花,應該還哼着小曲兒。這些花被他照顧得很好。也是,他這麽細心,養花這種事一定也可以做好的吧。
是什麽樣的環境,可以養出這樣的一個人來的?
她的手扶在欄杆上,像看電影一般看向樓下澆花的男人。他就像是出現在電影裏的人一樣,細心又有耐心地對待他身邊的一切。
但他又是有情緒的,是鮮活的,就像剛剛他別別扭扭地說的那一聲“你師哥”,還有他剪輯出來的視頻,還有那盞孔明燈......
她現在可以回想起來,她和祝喬談話時,方知時在遠處和旁人交談時,時不時朝她投過來的目光。
許是她的目光不經遮掩,方知時能感受到。他澆完花,轉過身來第一件事便是擡起頭看向天臺這邊,和她對視,笑得像栀子花一般溫柔。
那天他看向她的目光和此時......他站在花前提着水壺轉頭看向她的目光,是不一樣的。
第22章 打賭、賭我的花能送到你那裏 葉霧身上穿着禮服, 倚在欄杆上,在月光下像是一條剛剛出水的美人魚。
方知時放下水壺,上樓去找她。
他對葉霧看了光盤的事情只字未提, 問她:“想不想再看點別的?”
他們回來已經很晚了, 又看了一部電影和兩部微電影,已經快淩晨了。葉霧打了個呵欠:“很晚啦, 該回去休息了。”
方知時抓起之前就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我送你回去。”
“好。”
到了葉霧家樓下, 方知時停好車,葉霧才要脫下方知時的外套,就聽到方知時說:“先穿着吧,明天再給我,從這裏上樓還有段距離。”明天他們還要一起拍戲。說起給他,葉霧突然想起自己那本書:“要不要去拿書?”
“好。”
這聲“好”他應得太快, 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 兩人之間靜默幾秒, 又都笑了出來,意圖太過明顯, 且不加掩飾。
“那跟我來。”
葉霧在這裏的房子是租的, 她喜歡一段時間就換掉住的地方, 總是會有新鮮感,而且總能租到很好的房子,都是離海近的。從正門進來, 入戶是一條長廊,左手邊是客廳。
燈一打開, 方知時就注意到了客廳的懶人沙發旁邊那些酒瓶子, 還看到了那些被她做成了幹花的栀子花, 都放在酒瓶子裏, 保存得很好。這些酒顯然都是她喝的,在客廳一角,還有一張很大的桌子,上面有一瓶喝了多一半的紅酒,酒塞子當不當正不正地塞着,有點随意。不過放在酒瓶旁邊的高腳杯是很幹淨的,沒有污漬。
葉霧走過去,簡單收拾下:“這是我的書桌,有點亂。”
這臺書桌名副其實,上面有很多書,那本要給方知時的書就放在這裏。她抽出這本書,正要遞給他的時候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書桌上的酒瓶,酒瓶倒下來碰到桌面前,方知時一大步邁過來接住了,同時也不小心把葉霧圈在了他和書桌之間。
進來的時候,葉霧已經脫掉了外套,方知時的袖子也是挽起來的。所以此時,她和他肌膚相貼,感受得到彼此溫熱而又稍顯潮濕的呼吸。落地窗留了條縫,有風偷跑進來擾亂兩人的神經。
葉霧低着頭,用書拍拍方知時手臂,用不大的聲音說:“書。”
說“書”這個字時,呼出的氣,方知時是可以感受到的。
“嗯。”他把距離稍稍拉開,接過書。
這本絕版書葉霧找了很久,對內容一直都很感興趣,網絡上也沒有找到正版的電子版,只是偶然讀到了裏面的幾句書摘,就覺得很喜歡。
“這本書當時和那些花一起在臺下等我。”她說的是那天的青驕獎頒獎儀式。
方知時想起那天:“這本書那天也和我一起在書店等你。”
“那天你就在書店嗎?”葉霧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示意方知時也坐,他坐在落地窗前的高椅子上,他們自然而然地又開始聊天。
“那家書店是我朋友開的,我剛好也去拿書。”
“你有想到過我的職業嗎?或者去b市是做什麽?”
“想到過你會是個創作者,我以為你是作家。”
葉霧回憶起和他從網絡上認識時,總能聽到他獨特的見解。他發消息的語句也都很有個人特色,她也曾經以為,他會是個作家。但是,後來他們在現實中相遇了。
“在現實生活中,見到你第一面,我以為你是播音員,或者是配音演員,也可能是演員。”
“和我的職業挺貼近的。”方知時長腿相疊,兩手十指相交。
葉霧本來趴在椅背上,下巴貼在手背上,現在坐起身來,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相同的是,我們都對彼此進行了初步判斷。”
方知時挑挑眉:“對彼此感興趣,才會進行判斷,不是嗎?最初我以為你是作家,後來推斷你是坐在臺下等待上臺的其中之一。”
“那這麽說,你對我的判斷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嗎?”
“是。”
他這樣承認,也就相當于承認了對她的興趣從很早就開始了。
“之所以把花送到會展中心,是因為交通便利嗎?”
“不是。”
聽他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葉霧好奇起來:“那是?”
“作家寫作,寫作不一定是創作文學作品的,也可以創作影視作品。那天b市要舉辦的大型活動中有好幾場,和創作相關的是那一場,所以我打了個賭。”方知時說話時一直都是慢條斯理的,口齒清晰。“賭我的花,可以送到你那裏。”
“那你贏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開了車過來,葉霧一定會邀請他喝一杯紅酒。現在是淩晨,但是他們都沒有睡意,葉霧失意的勁兒已經過去了。
沿海城市的天氣總是多變的,他們聊天的時候,閃電劃過天空,轟隆一聲雷過後,毫無征兆地下起雨來。這裏的陽臺是半封閉的,只有下半段圍了玻璃,上邊是完全敞開的,葉霧第一反應是去陽臺上收衣服,她放下酒杯推開門,冷空氣進來,狂風險些卷了她一臉雨水,只是衣服淋到了些。
是方知時走過來把她擋到身後,讓她幾乎免于受雨水洗禮,他說:“我來吧,你先去換身衣服。”
“我——”
不容她拒絕,他去了陽臺,直接把門合上。葉霧趕忙去換了身家居服,從衛生間拿了條毛巾。
她出來的時候,方知時剛好合上陽臺的門。他動作很迅速,他收好衣服進來,晾在陽臺的衣服是半濕的,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已經濕掉了,他的頭發也淋濕了,發梢在滴水。
想都沒想,葉霧直接過去用毛巾給他擦頭發,擦了幾下感受到他的目光,意識到他們現在是零距離,把毛巾塞給他,接過他懷裏的衣服快步走到衛生間丢進洗衣機,只好等明天天晴了再洗一次,還好晾在陽臺上的都是外穿的衣服。
太近了,剛才實在是太近了。
但現在方知時身上的衣服沒辦法穿了,她家又沒有傘,從這裏到方知時車上也要一段距離,外面雨下這麽大,淋雨會感冒,不僅會生病,還會影響到拍攝進度。
她出去,和他說:“我去給你找身衣服換吧。”
他表情有些凝重:“你家裏有男人穿的衣服嗎?”
她馬上否認:“我家沒有男人的衣服,”說完這話,他看到方知時的表情似乎愉悅了一些,她說:“我去黃寥那給你借一身,他住在樓上。你有潔癖嗎?你先在這去洗個澡吧,淋了雨馬上洗澡就不會感冒了,等你洗完我應該也借到了。”
剛剛她在衛生間收拾了一下,沒有不适的東西。想到黃寥那邊,卻沒辦法讓方知時過去洗澡。
“不嚴重,黃寥住在樓上嗎?”
“對。”
方知時點點頭,擦擦頭發:“那我去他那裏洗吧。”
葉霧搖搖頭,解釋道:“他......潔癖很嚴重的,不太能和人共用衛生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裏洗吧,我每天都會搞衛生,很幹淨的。”
聽到浴室內水聲響起,葉霧的臉像是蒸了桑拿一般紅潤。看了眼窗外的雨,也不知這場雨到底是該來還是不該來的。她用手背貼了下臉,滾燙得像是發燒了一樣,馬上出門上樓,敲響了黃寥的門。
“這麽晚了誰啊——”透着門都能聽到黃寥懶散的語氣,相比之下,門外葉霧的聲音比較幹練:
“我。”
聽到葉霧的聲音,黃寥馬上拉開門,一把就把葉霧拽進來,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前後看了看她,抓着葉霧的肩膀:“怎麽了姐?怎麽這個點兒來了?有人欺負你?你家進賊了?還是怎麽着?你說話啊姐!”
葉霧閉閉眼:“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
“那是怎麽了?”
“借我套衣服。”
“什麽衣服?你沒衣服穿了?”
葉霧不看他:“男人的衣服。”
于是黃寥腦海裏開始小劇場:“草,男人的衣服?你要女扮男裝?還是——”
葉霧終于忍無可忍:“別廢話!我要男人的衣服,最好是睡衣,睡袍,都可以。不是我穿,是別人穿。”
“啊!?你跟師哥be了?”
“沒有——等會兒,什麽be?”
“就是......就是那個......沒事!我先去拿衣服!”
黃寥一溜煙小跑進去,葉霧心想還好樓下是她家,不然淩晨在家裏這樣噔噔噔地跑,肯定是要打擾人休息的。他又小跑出來,拿了一件新睡衣過來,遞給葉霧:“姐,找好了。”
葉霧接過來打量一番,這件睡衣雖然是新的,但是款式十分老舊保守。她又想起剛剛黃寥說的,她問:“什麽叫‘我和你師哥be了’?”
“沒事沒事,我亂說的,”黃寥趴在門邊:“姐姐,我怕黑,晚上你能來我家睡覺嗎?”
“怕你個鬼。”葉霧對黃寥很是無語,看他一反往常卻又有些合理的樣子實在是無語凝噎,拿到睡衣和他道了聲謝馬上走掉了。黃寥見她走了之後,馬上打開微信給方知時發消息,消息裏不僅添油加醋,而且是重油重醋。
【師哥師哥緊急事件!我姐從我家借了一套男士睡衣走了!目測是有男人要在她家過夜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挽留了她很久很久但是無果,她執意要回自己家,怎麽辦怎麽辦!看來那個男人對她來說還挺重要的!】
【不過師哥你放心吧!我借出去的是一件我爸的新睡衣,要多保守有多保守,該遮的地方都遮住了,不該遮的地方也都遮住了,這是師弟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不用客氣!】
不多時,黃寥收到了方知時的回複。
【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現在在她家的人是我?】
第23章 借宿、因為她不愛吃,因為她愛吃 方知時就這麽順理成章地留下來過夜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 葉霧回屋,方知時在客廳。
【謝謝。】
睡前,葉霧收到了方知時的消息。
【不謝, 黃寥的衣服, 明天我再去找他借一身外穿的吧。】
本以為話題就此結束,他們也該各自進入夢鄉, 這時候方知時的消息卻又過來了。
【很介意被他知道我在這裏?】
不然怎麽沒有告訴黃寥是他在這裏呢。
葉霧思索片刻, 回複道:【倒也不是,如果你不介意穿着睡衣出去,那就一起】
【好。】
【晚安,明天見。】
【晚安,明天見】
今晚葉霧的夢裏又一次出現了栀子花。栀子花的香氣淡淡的,在夢裏仿佛能夠聞到氣味一樣, 但又若有似無。
夢裏的她是那個總角之年的小姑娘, 她爸爸坐在關愛中心的辦公室裏辦公, 她下課之後過來寫作業。
爸爸多麽博學啊,她提出的問題, 不管是古今還是東西, 從來沒把他問住過。永遠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對她和善地笑。
夢裏的父親突然開始頻頻皺眉,地上都是揉成一團的紙,爸爸最喜歡的花瓶被她不小心碰掉到了地上, 玻璃破碎的聲音尖銳刺耳,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她感覺自己好像踩到玻璃碴子了, 又伸手去摸, 爸爸馬上過來阻止她怕她劃手, 卻一下踩到了玻璃碴子上……
“別過來!”
葉霧從夢裏驚醒,喘着粗氣,額角已經都是汗。這夢也太真實了,似曾相識,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看了眼手機,現在才五點,她才睡着不過一個多小時。
屏幕上顯示有新消息。
【如果睡不安穩的話,可以在睡前聽一些舒緩的歌。】
下面是一些方知時分享過來的純音樂,有好多首,時間是二十分鐘前。
她回複:【好】
夏天,五點多的c城已經亮了,按理來說門底的縫隙是有光亮透進來的。她回複完這個“好”字,門底的光才透過來,是有人離開了。
葉霧點開他分享過來的純音樂,很快就入睡了。她不會知道,他察覺到她屋子裏有些動靜,還以為她出什麽事了,知道是她睡得不安穩,在門前守了半個小時,起來的時候有點低血糖,還踉跄了下。
......
再次醒來是早上七點半,是平時該起床的時間了。
一大早,葉霧又敲響了黃寥的家門。不過這次和昨晚不同,她身後還跟着方知時。
“姐?你怎麽起這麽早?昨天晚上不累嗎?”
“說什麽胡話?”葉霧往屋子裏一走,黃寥才看到原本在葉霧身後,也在自家家門側面的方知時。
“師哥。”
“嗯。”
方知時還穿着黃寥的睡衣。還好黃寥他爸喜歡買尺碼稍大一些的睡衣,穿着舒服,現在穿在方知時身上是正好的。這件保守的睡衣被他穿出了立挺的樣子,衣架子身材穿什麽都好看。
“借他身衣服穿,”葉霧走進黃寥的衣帽間,他的衣帽間真的很大,裏面是各種搭配,她撥着衣架:“昨天晚上他衣服淋濕了,現在也還沒幹,一會兒要開工了。”
“行,那我問問師哥想要什麽樣的。”黃寥一轉身,就看到方知時倒在沙發上——“師哥!”
葉霧選了件衣服的,聽黃寥一聲大叫,馬上放下手裏的衣架跑過去,看見方知時皺着眉靠在沙發上,唇上沒什麽顏色,閉着眼睛的時候看上去有些痛苦。
“方知時?方知時?”葉霧輕輕晃晃他肩膀,又摸上他側臉,發現他側臉以及脖頸燙得厲害,肯定是發燒了。她又焦急地叫了他兩聲,終于見他睜了睜眼。
他坐好坐正,聲音有點沙啞:“我沒事,就是早上容易低血糖。師弟,你這有什麽吃的嗎?面包最好。”
黃寥遇見事情就愛大叫,現在腦子已經停擺,反應了好一會兒:“啊啊啊我這就去買,這就去買,師哥你先等等我!”
“不急,看路,注意安全。”
就算是虛弱的情況下,他說話還是有着自己的強調,不疾不徐,一詞一頓。
大門砰地合上,黃寥下樓的聲音清晰可聽。
“你一直這樣?”
葉霧回想起第一天在海邊開機天,他就沒吃早飯,還是她給了他小面包,那天沒有這麽嚴重吧?
“很久沒這樣過了,”方知時低着頭閉着眼,“真的很久沒有了。”以前是有過的。
“除了吃面包這種東西,還有沒有解決方法?”
“吃點糖,或者巧克力。”
“我不知道黃寥這有沒有糖......我去上樓給你拿一些,先不關門了,不然一會兒你還要來給我開門。”
葉霧扶着方知時在黃寥這裏的沙發上躺倒,她把黃寥平時坐在沙發上看劇蓋在身上的小毯子給方知時蓋好,來不及等電梯馬上上樓。
在一階一階向上跑上去的過程中,她莫名想起以前在關愛中心的那個小男孩,似乎有一次就暈倒了,在關愛中心引起了好大一陣波瀾。
他平時不怎麽說話,吃飯、睡覺和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