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紙鳶
三日後就是宮中開課授學的日子,安家的婚事還沒辦妥,倒是丞相府答應了可以叫安懷瑞先去宮中,也是因為自知理虧。
連着兩日,大夫人為他這個寶貝大兒子準備了不少東西,安懷瑞一副心安理得的做派,全然不在意安落雲因為這事兒在家裏發瘋。
“兒子啊,你在宮裏一定要和別人打好關系,多認識些人,日後對你、對咱家都會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大夫人笑眯眯地朝他道。
安懷瑞躺在椅子上一臉惬意:“知道了母親,你兒子聰明着呢。”
大夫人看他一眼,又低着頭說了一句:“也不知道落雲怎麽樣了,我這兩天都不敢去看他,待會兒我去找他說說話。”
安懷瑞點點頭,微微眯眼睛:“是啊,母親,你可得把落雲的一顆心收回來,萬一他學着安祁那混賬東西跑了,到時候遭殃的就是整個安府上下了。”
大夫人被這一提醒也反應過來了,沒錯,現在這節骨眼上,萬萬不可再出什麽岔子了,落雲也是個不安生的主,還是看緊點好。
安落雲的确存了要跑的心思,可是還沒等他下定決心就發現自己已經不能随意走動了,然後是大夫人那邊傳來的消息說讓他安心待嫁。
笑話,他能安心嗎?他巴不得安景雲嫁過去。
“小公子,東西已經收拾好了,等到明日奴婢直接帶您過去。”蘇白英看着收拾好的明日要用到的筆墨紙硯,朝安祁笑道。
安祁恹恹地哦了一聲,又道了句謝,看着像是精神不好。
蘇白英有些奇怪——明明昨日知道今天雲先生給他放了天假還開心的不行,怎麽現在就像一朵蔫兒掉的小花了?
蘇白英湊上去問他:“小公子是無聊了嗎?要奴婢陪您玩會兒嗎?”
安祁愣了愣,看着她搖搖頭,又把頭垂下,盯着地上的草不說話。
蘇白英又說:“陛下上完早朝就會過來的,小公子您再等等吧。”
安祁哦了一聲,忽覺一陣涼風吹來,一片樹上的葉子落下來,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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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被玄安帝撿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玄安帝對他那麽好,給他吃、給他喝、還讓他上學,雖然萬般好,卻還是覺得心裏不踏實,在安府的那段日子才和做了噩夢一樣,可若是沒有那些日子,他又哪裏會遇到玄安帝呢?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想了許多,突然聽見蘇白英說:“起風了小公子,您若悶得慌的話不若奴婢陪您去放紙鳶?”
紙鳶?
安祁來了些興致,問她:“哪裏去放紙鳶啊?”
蘇白英笑說:“小公子您整日不是在太和殿就是去蘭亭,自然不知道宮裏大着呢,禦花園那邊您還沒去過吧,那裏有個高處平地,正适合這種放紙鳶的日子。”
安祁猶猶豫豫:“可是我們沒有紙鳶啊……”
“有,怎麽沒有?”蘇白英叫小宮女去拿風筝,告訴他,“陛下說了,怕您無聊,就讓尚衣局的人做了點小玩意兒給您,都在庫房裏放着呢。”
安祁看着她們拿來了一堆小玩意兒,有些愣住:“這都是……”
“都是陛下吩咐給您準備的。”蘇白英說,“陛下還說宮裏玩樂的東西太少了叫宮人們去宮外準備點呢。”
安祁拿起一個九連環仔細打量了一下,覺得有些新奇——他從來沒玩過這種玩樂的東西,還挺新鮮的。
接着又看看左手邊擺着的紙鳶——是個鷹的模樣,竹編和畫上的圖案都很細致。
“小公子,要去嗎?”蘇白英見他很喜歡的模樣,忍不住問了句。
安祁收回手,瞅瞅門外,朝她道:“那我們就去玩一會兒哦,等一下陛下回來了我們就要回來。”
“是,小公子。”
蘇白英将他帶到禦花園的小高地上,吹着涼風,他不太會玩兒,所以蘇白英教他,不一會兒上手了就自己一個人跑開,一時之間,禦花園中盡是歡聲笑語。
李季清是來宮裏找玄安帝的,知道他還在上早朝就準備先去禦書房外等着他——西戎最近的活動又開始頻繁了,像惡心人的老鼠,在邊疆騷擾一陣又退下,來往幾次雖沒打起來,但是總是提着精神防備也吃不消。
他想着來找陛下商量商量對策,看看是否需要出兵打壓一下,走到禦花園的時候卻聽見了歡笑聲。
他知道玄安帝沒有立妃,在這宮裏敢這麽玩鬧的也只有那位信陽長公主,本來都打算不去理會裝看不見,卻聽見宮女在喊。
“小公子,您別把線放長了——會斷的。”
小公子是誰?
李季清看向身邊跟着自己的下屬,見他也搖搖腦袋,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剛準備不管,又聽見那邊喊着線斷了。
線的确斷了,安祁聽見蘇白英說的時候剛準備把線收短一點,沒想到四周忽起一陣大風,線也就被攪斷,紙鳶順着風落到了高樹上。
安祁站在樹下看着,兩個小太監去拿杆子了,他和蘇白英對視一眼,都嘆了一口氣。
站得比較遠,可是李季清還是看清了安祁的臉,心裏一震,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偏了個方向,朝着安祁那邊走去。
安祁一門心思在樹上,自然沒注意到有人來,可是蘇白英卻看見了,她站在安祁身邊,朝他說了一句:“小公子,李将軍在朝咱們這兒來。”
李将軍?什麽李将軍?
安祁聞言看過去,見是一位青衫打扮的人,長得英武挺拔,容貌也頗為俊逸,此時正緩步朝他走來——這是李将軍?
李季清走到安祁面前三步遠的位置,見安祁遲遲沒給自己作禮,心裏有些吃驚,他剛剛可是看見那宮女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應該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才是,現在不行禮,莫不是比他身份還高?
他放下心思,行了個拱手禮:“在下剛剛看見這紙鳶斷了線,現如今又在高處,不知可需要幫忙?”
他一行禮安祁也不好不回應,也就回了個禮,又說:“多謝将軍,不過他們已經去找杆子了,不用麻煩您。”
安祁說話聲音有些輕,像是不敢勞煩他。
李季清卻直接說:“不麻煩。”随即腳蹬上樹,片刻就将樹上的紙鳶拿下來,在安祁驚愕的眼神中遞給他。
安祁愣愣地接住,腦子裏還在回想他剛剛的動作——這就是習武之人嗎?
“啊…謝謝……”安祁接過紙鳶道了聲謝,卻看見那人還有話說。
“在下李季清,不知公子是哪一家的,姓甚名誰?”
蘇白英何其精明,一眼就瞅出了不對勁,這李将軍眼神怪得很啊,像是看上了小公子。
安祁擺擺手連聲道:“沒沒沒、我不是哪家的……”
蘇白英躬身行了個禮,垂着眸道:“李将軍,小公子還趕着回太和殿,就不和李公子在這兒多言了。”
李季清有些沒反應過來,等人走遠了才扭頭看着自己的下屬,問了句:“她剛剛說太和殿?”那不是皇帝的寝宮嗎?
下屬也聽見了,半天反應過來,猶豫道:“屬下聽說,陛下一個月前從宮外抱回來一個雙兒,之後一直住在太和殿的,莫不是……那就是那位小公子?”
李季清也聽說過,不過當時沒在意,現在看見安祁,他心裏有些遺憾,轉頭嘆了一聲,朝他道:“走吧,咱們也得趕去禦書房了。”
安祁跟着蘇白英回了太和殿,玄安帝還沒回來,他卻有些奇怪,問她:“蘇姑娘,我們為什麽要跑啊?”
蘇白英給他倒了茶水,說:“小公子,那李将軍一看就是對您有意思了,奴婢要不直接告訴他您是陛下的人,說不準他還得問到您家裏有幾口人呢。”
“啊?”安祁呆呆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我長得這麽好看嗎?”
蘇白英突然笑了:“小公子您自然是好看,奴婢可沒見過其他的像您這般好看的人兒。”
安祁被說得有些臉熱,埋着腦袋嘟囔一句:“誰說的,陛下就好看,比我好看……”
蘇白英沒聽見他的話,又說:“陛下現今還沒過來應是有人耽擱了,小公子您要不先自己玩一會兒?”
安祁點點頭,拿起桌上的九連環。
玄安帝去禦書房見到了在門外等着的李季清,卻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眉毛一挑,叫他進去。
“李将軍找朕是因何事。”玄安帝看着桌上昨日晚上被安祁寫的紙張還在,面上帶了笑。
李季清正經了幾分神色,告訴他西戎的事兒。
玄安帝聽完嗤笑了一聲,說:“朕當年帶兵打仗時西戎簽訂了協約說十年不犯我朝,沒想到如今不過十年之半,西戎竟又有膽子來了。”
“也罷,既然他不将協約作數,那就打,打到認命為止吧。”
李季清自然知道玄安帝帶兵時是如何殺伐果斷,現今聽他說完這話還有些心悸,于是答應下來這件事。
然後又想到剛剛看見的安祁,猶豫着還是問了一句:“聽聞陛下從宮外帶回來的一位小公子如今正住在太和殿?”
玄安帝剛剛還和善的眼神瞬間變了,他看向李季清,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