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來支煙嗎

第2章

章謄又看到那個小孩了。

小孩站在自己家門口，站得直直的。目送着送葬隊伍。

小孩還是渾身髒兮兮的，只一雙大眼睛溜溜地盯着章謄看。

章謄沒理他，自顧自地走着。一邊走一邊像是在想事情，其實什麽都沒想。該流的眼淚早就流幹了，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幾乎沒什麽事情能再讓他有什麽大的情緒波動了。

按照着家鄉的儀式，章謄給他父母送了葬。一套流程下來，他累得汗流浃背。回去沖了個澡，發現帶來的旅行裝洗發水用完了，只能用同樣所剩無多的沐浴露随便洗洗頭。

他有些不開心地擦着頭走出來，便見小姑有些抱歉地走過來對他說：“章謄啊，我和你姑丈在這邊還有些事，沒辦法馬上回去。要不我叫了車把你送到離這兒最近的動車站，行嗎？”

章謄連忙道：“沒事的，小姑。大概得多久？”

小姑說：“一個禮拜吧……怎麽樣，你能等嗎？”

章謄笑道：“小姑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沒什麽事，閑得很。”

小姑聽了這話，也沒怎麽高興，反倒有一絲愁來。她看着章謄，斟酌着開了口：“章謄啊……”

章謄看着她。

“人活着，還是要給自己找些寄托。不然行不通的。”

章謄溫和地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撒了個謊：“嗯，小姑別擔心。我有寄托的。”

章謄開着村裏人借他的女式電動車，開到離這兒最近的購物街。

說是購物街，其實……

章謄看着身邊一處兩層高的建築物，上頭破破爛爛寫着“供銷社”三個字，心情有些複雜。

他随便挑了瓶最普通牌子的洗發水，結了賬出去才發現，哦，票風柔。

他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在附近晃了一圈，發現實在沒什麽有意思的東西，便想打道回府。

“賣金魚！五塊錢兩條！五塊錢兩條！”

章謄百無聊賴地湊上前，絲毫沒有購買欲地講了個價：“五毛錢兩條行不行？”

章謄拎着一袋金魚，憑着記憶走到小孩家附近。

小孩正在井邊打水。章謄只見小孩特別娴熟地往井裏扔了桶，裝了滿滿的一桶井水後，吃力地往上拉着。

“要幫忙嗎？”章謄走了過去。

小孩看着他，呆住了，直接松了手。拉到一半的桶又掉了下去，嘩啦啦的一聲。

小孩連忙捏住繩子，防止連繩子也一起掉下去了。

章謄往小孩家門口看了看：“在玩水嗎？怎麽老是見你一個人？”

小孩家是個一層高的小平房。門口貼着褪了色的對聯，放了一個生了鏽的落地晾衣架，架子上晾了三兩條毛巾，風一吹，微微搖晃，硬邦邦的。

小孩的家在這一片本就看起來不富裕的房子裏，更添出幾分寒酸來。

章謄越來越好奇了。一個小混血，他的父母勢必有一方是外國人。

可窮鄉僻壤的，章謄一根黃毛都沒見着。

這小孩是哪兒來的呢？

小孩看着他拿着的透明塑料袋，袋子裏游着幾條金魚。

“金魚，要嗎？”章謄稍稍将袋子遞出去一點，耐着性子說道：“送你幾條？”

小孩看了金魚好久，像是喜歡。手上一直緊緊捏着繩子，指甲縫裏還有黑黑的泥。

過了好一會兒，章謄已經沒有耐心再等小孩說話了。小孩這才又擡起頭，看着章謄，很慢很慢地搖了搖頭。

“養不起。”小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