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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釣他 (1)

車子兜了個圈, 從西分的後門饒了下,開往英才附中。

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汪林莞生氣之餘, 不免嘀咕。

徐從烨為什麽要那麽做?

他認識蘇潮哥哥嗎?

還是說,這人想确認什麽?

剛下完雪, 車開得不快, 雖沒堵車, 但也比約定時間遲到了十幾分鐘。

支付, 下車。

學校門口早有對方安排的人在等她。

一輛黑色奔馳商務, 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英才附中有規定, 周一到周五穿校服, 戴胸牌, 非本校學生不得入內。

汪林莞從女孩子手裏接過英才附中的校服和胸牌,沒想到徐從烨這人還挺有心, 準備的充分至極。

進了奔馳商務車,換上英才附中的校服,将東分的外套折好, 放進紙袋, 這才下車。

跟着女孩子進了英才附中, 這會兒正是上課期間, 校園裏人不多。

等快到體育館時, 遇到其他班下了課。

在一衆裹成球的冬季制服下,汪林莞那條制服短裙尤為紮眼, 一路走來, 不時有學生頻頻對她行注目禮。

“看到內個妹子沒?臉生的很, 轉學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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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沒聽說啊。”

“這種級別的美女, 轉到咱們學校怎麽可能沒人知道?”

“不是咱們學校的吧。”有知情人士悄悄開口,“聽說是徐從烨帶過來的。”

“??咱們會長啊?我去!學生會長也談戀愛?”

“這妹子長這麽漂亮,是我也受不住啊!這大長腿也忒絕了。”

汪林莞一眼掃過去,吃瓜群衆紛紛縮了縮腦袋,覺着這美女長得乖,脾氣似乎不是很好。

……

室內體育館。

徐從烨踢完一場球,摘了護腕丢給一旁的眼鏡男,眼鏡男笑着說,“徐哥,剛剛那球絕了!我差點以為咱們要輸了。”

徐從烨輕輕莞爾,沒吱聲,撩起球服下擺擦了汗。

接了眼鏡男遞過來的礦泉水,擰了蓋,才喝了兩口,一只足球“嗖——”地飛過來。

他沒挪動腳步,頭一偏,那只足球從他耳邊擦過,生生砸中身後正在系鞋帶的男生。

“我靠!誰特麽把足球踢爺臉上!”被砸臉的男生怒不可遏地跳起。

徐從烨沒理會,仰頭喝了水,淡定地看向始作俑者。

看臺對面站着一個小姑娘,穿着他們英才附中的制服上衣,下頭卻是一條東分的制服裙。

英才跟東分的制服款式不同,顏色卻相近,遠遠看去并不會顯得違和。

徐從烨直勾勾地盯着小姑娘,見她擡手将長發随意挽了只蓬松的丸子頭,大約沒踢中目标,這會兒正從地面撿起另一只足球。

被砸臉的男生驚了,“艹,不是吧?還來?”

“那美女你認識?”

“不認識啊。”

“那人家用球砸你幹什麽?”

一個女孩兒小聲說,“你們有沒有發現,那個小姐姐想砸的好像是咱們會長?”

眼鏡男是第二個發現的,他扭頭看了眼徐從烨,發現對方一直很悠然自得,眼鏡男輕咳了聲,遲疑開口:“徐哥,內姑娘你認識啊?”

徐從烨沒吭聲,礦泉水喝完後,他随手把玩着空瓶。

眼鏡男八卦心起:“女朋友啊?”

徐從烨擡了下眉,否定的很利落,“不是。”

話落,小姑娘又是一腳,足球直愣愣地朝他飛過來。

這回,他沒躲,足球飛得低,落到此處,幾乎貼了地面。

少年用腳尖勾了球,稍頓,很輕地笑了下。

半真半假回:“勉強算債主?”

他的一句債主,引發了多少猜測。

眼鏡男用一種近乎驚愕的眼神瞪着他:“???”

不是女朋友,但又欠了債。

在他們這個年紀看來,除了“情債”也別無他想。

怎麽看這姑娘剛剛踢的那兩顆足球,狠戾的程度讓他覺得要不是距離尚遠,這小姑娘想要的是他們會長大人的命。

眼鏡男胡思亂想一通,視線不由得再度落在他身上。

見他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神情專注地望着不遠處的小姑娘。

少年手裏的礦泉水晃啊晃的,潺潺流動的水流映襯着他無名指處的尾戒格外好看。

眼鏡男順着他的目光望去。

小姑娘丢了手裏的球,無視衆人探究的目光,徑自朝他們走來。

明明在笑,眼鏡男卻覺着這姑娘漂亮到甚至可以稱之為妩媚的眼睛裏,藏不住的刀人氣息。

眼鏡男心頭一凜,沒等多想,就聽徐從烨輕笑出聲,“嗯哼,這就生氣了?”

沉默一瞬,他似是不在意地輕聲說,“我還以為你除了假笑,不可能有一丁點兒其他表情。”

“那麽在乎他麽?”最後一句,幾近自嘲般的低喃。

不知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

驟然get到不同尋常的氣息,眼鏡男呼吸一緊,想問,又不太敢開口。

徐從烨此人在他們學校裏,是出了名的受愛戴,為人處世公平合理。

都說英才附中魚龍混雜,有錢人多,混子也多,因為是私立,家世背景好的不勝枚舉,霸淩層出不窮。

當初徐從烨承接了學生會會長一職時,很多學生都奔着看好戲去的。

畢竟,一個斯斯文文的小白臉,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甚至一衆人等都覺着,這個會長大人,會不會被那些拉幫結派的混子們整得慘兮兮。

哪知,這人接了這麽個職位後,別說被整,那些混子們甚至見到這位會長大大,客氣拘謹到令人大跌眼鏡。

約莫如此,連帶着整個附中的風氣,也跟着好了不少。

眼鏡男跟徐從烨不算熟悉,只隐約聽說,這人跟大部分英才的學生升學渠道不同,并不是從英才的系統裏直升的。

他們學校十二年一貫制,從幼稚園時期一路升到高中的,占據整個學校的半數還要多。

這麽個升學方式,也讓一些小團體變得意外的牢固。

一個中途空降到英才附中,且迅速跟大家打成一片,極會籠絡人心的大帥比。

眼鏡男很難相信,他會真的做出什麽“始亂終棄”的事情。

這會兒聽他用這種語氣講話,眼鏡男心裏騰升起一股怪異的想法……

難道……

不是那姑娘被“始亂終棄”?而她本人才是始亂終棄的罪魁禍首?

但這話,他沒膽量問。

在他發愣間,小姑娘已然在兩人面前站定。

汪林莞完全忽略他這個“透明人”,捏了捏細白的手指,沖徐從烨微微一笑,“聊聊?”

徐從烨盯着她的小臉,幾秒後,他莞爾,“行啊。”

操場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學生,礙于兩人那種無名的強大氣場,誰也沒敢靠近。

眼鏡男左瞅瞅,右瞅瞅,默默地遠離權力中心。

這塊只剩下他們兩個時。

汪林莞斂起笑意,彎腰從塑膠跑道上放着的那一沓礦泉水裏抽了一瓶。

這水瓶蓋做的緊,她擰了一下,沒動靜。

才想再試試,瓶身被他握住。

她一愣,擡眸看他。

少年烏發垂額,氣質幹幹淨淨,只是無名指處那枚尾戒卻跟他的氣質完全不符,騷氣的很。

汪林莞蹙了蹙眉,不太想裝了,“什麽意思?”

礦泉水被他從手裏抽走,“咔噠”,擰開,随後遞過去。

他笑,“不是要潑我?不接?”

汪林莞:“……”

她确實有打算這麽做。

但被人說出來,她就那麽一丢丢不太想遂他的意。

她最讨厭別人教她做事。

水沒接,對方倒也沒執着,索性手指一松,整瓶礦泉水砸在塑膠地面,水從瓶口泊泊而出。

等這瓶水幾乎流失殆盡,徐從烨看見小姑娘彎腰重新拿了一瓶水。

這次擰開的挺順利,丢了瓶蓋,她二話不說就将水盡數朝他潑過去。

他沒躲,任由水滴滴答答地從發梢墜落。

随後,聽小姑娘輕飄飄開口,“我這個人挺讨厭旁人幫我做決定。”

徐從烨嗯了聲,擡手理了理濕漉漉的黑發,問:“現在解氣了?”

“……”

汪林莞沒想到他還挺好說話,摸不清他的性子,又被一旁的學生們像是觀看珍惜動物一樣圍觀。

這種感覺讓她不爽極了。

丢了剩下的半瓶水,她提議:“換個地方聊聊?”

……

雪停了,氣溫驟降。

天臺風有些涼,汪林莞低頭瞧了眼徐從烨讓女孩子送來的制服外套。

羊毛質地的英倫風制服,保暖性能良好,不會讓人覺得寒意逼人。

她偏頭看了他一眼。

他倒好,從體育館出來,并沒換衣服,身上穿的還是那套白色鑲了黑邊的球服。

額際是同色系束發帶,風一吹,少年黑發淩亂,斯文氣質退卻之後,有種奇異的危險。

汪林莞怔了下,腦海裏生出一絲怪異感,似乎在久遠的某個地方見過他。

那地方似乎也是個天臺,只是四周罩了不鏽鋼鐵柱,像個巨大的鳥籠。

很冷,很黑。

讓她生出極度不适感。

她心神一動,遲疑問了句,“我們見過?”

像是怕他不明白,她添了句,“我指的不是在米國,以前,你沒回徐家以前。”

徐從烨錯愕一秒,垂眸看她。

小姑娘似乎真挺疑惑,看他時,眼神不躲不避,澄淨的很。

他眯起黑眸審視她,不等他答,她聳聳肩,“不過,這不重要。”

從兜裏拿了手機,翻出他cos蘇潮的那張頭像,亮給他看,臉上挂着職業假笑,語氣卻薄涼的很,“穿成這樣,好玩嗎?”

徐從烨瞥了眼那個頭像,輕笑,“還不錯。”

話落,就見眼前的小姑娘臉色沉了一分,笑意倒是越發甜蜜,“cos別人撩妹,很有趣?”

他雙手撐着欄杆,沒看她,視線反而落在天臺之下。

下課了,校園從安靜轉瞬就變得熱鬧起來。

他眺望着下頭熙熙攘攘的人群,回她,語氣分外正經,“還可以。”

汪林莞:“?”

她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挺理直氣壯。

聰明人聊天喜歡兜兜繞繞,她身邊就有三個,她表哥陸染白如此,好哥們裴時瑾亦如是。

而第三個,就是徐從烨這個勉強算是革/命友誼的“戰友”。

前兩個是她的親朋好友,她倒也願意跟他們繞來繞去。

對這人,可就沒什麽耐心了。

上前一步,她以指尖輕碰欄杆,“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趴在欄杆,“上次我不是說了,邀請你一起去那地兒再走一趟。”

汪林莞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在花店她發瘋時,這人給的提議:“你狀态很差你自個兒知道嗎?”

他說:“真不打算去那地兒看看?”

那會兒她根本不想面對,只想讓他閉嘴,他反而輕笑,“我等着你來找我。”

她覺得自己一定不會來找他。

而現在,她還只能過來“求助”他這個唯一的知情者。

現在聽他重新提起,汪林莞根本不信,“就這樣?”

“你也可以理解為……”徐從烨換了姿勢,轉了身,慵懶地靠在欄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輕輕地笑,“我想見你。”

話落,并沒從小姑娘眼底瞧見錯愕,取而代之的是更想刀他的心思。

徐從烨也沒惱,半真半假開口,“你不信?”

汪林莞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她撐着臉頰,眼角眉梢含着比他還假的笑意,“下一句是不是想說,你想見我,是因為喜歡我?”

他不置可否地把玩着尾戒,沒回答。

“喂。”

他擡眸,意外地察覺到小姑娘再度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英才附中的校服顏色是出了名的醜,特挑人。

小姑娘膚色白,人又長得頂尖兒的漂亮,微卷的長發随意紮成了丸子頭後,中和了身上妩媚的氣質。

搭配着英才附中的制服顏色,隐隐有種勾人的英氣。

徐從烨不動聲色地瞧着小姑娘越發拉近的距離,手指卻不禁一僵,很快又恢複如初。

汪林莞沒意識到她這個動作有那麽一丢丢的勾人,她擡眸看着這個罪魁禍首,要笑不笑地嘲他,“沒有人教過你,對女孩子說喜歡的時候,記得眼睛裏多點情誼?”

“不然看上去多假,是不?”

徐從烨眼神沉了幾分,忽然笑了,“受教了。”

話落,他還真就從善如流地聽了建議,朝她壓了幾分,眼睛的色澤也跟着越發深了。

“比如這樣?”

汪林莞沒想到這人會突然靠近,脊背僵了那麽一下,聽他不在意地問:“我學得好不好?”

“或者說,在你心裏只喜歡蘇潮那樣的?”

“……”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又問,嗓音含着微微啞意,“是了,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喜歡他那種沒心沒肺的。”

“挺合适。”

她覺得今天來找這人,就是個錯誤。

這人根本沒打算“幫她”,不過是想看她笑話而已。

汪林莞沒耐心再跟他僵持下去,“你打着他名號撩妹這事兒,解釋清楚,我不想跟你擱這兒浪費時間。”

徐從烨側眸看她,答應的很爽快:“行。”

他這麽配合,讓她越發好奇他的目的。

汪林莞:“你做這種事兒對你有什麽好處?”

“有個疑問。”

他笑了下,不等她問,主動回答:“現在知道了。”

?她真的讨厭跟人打啞謎。

知道這人雖然嚣張又輕慢,還算守信譽。

汪林莞解決完問題,轉身欲走,徐從烨忽然開口,慢條斯理的,像是玩笑,又更像一份不可捉摸的真心。

“鑒于我們在米國建立的‘塑料情’,好心提醒一下你。”他笑,“真喜歡他,就得放下成見去米國找個好點兒的療養院,待着。”

“免得——”

他默了一秒,玩味提醒,“害人害己。”

洗手間裏,水流嘩啦啦地從少女蔥白的指間穿過,砸在盥洗池,開出朵朵水花。

汪林莞腦海裏回蕩着徐從烨那句不知是玩笑還是真心的呢喃。

沒心沒肺的小姑娘?

說誰?

她嗎?

要不是她确定他在米國時對她惡劣的态度。

她都要以為,自己以前是不是真渣過徐從烨。

不過……

有沒有一種可能,跟他有過交集的不是自己,而是……

她擡眸盯着鏡子裏的女孩子,女孩子也同樣以同種眼神望着她。

很像她,又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已經多久沒這樣過了,那斷檔的時間裏,或許是發生了些什麽。

徐從烨說,跟他一起去故地重游,去那地兒看看。

真的對病情有用嗎?

嘴上說讓她去療養院待着。

其實很委婉了。

他真正想說的,是讓她在病好前,不要招惹別人徒增煩惱,對嗎?

她以前一直以為,某種意義上,她的病是在緩慢好轉的。

事實上,因為喜歡了蘇潮,情緒波動了,有了想要的東西後,某個暗黑屬性變得越發清晰,以至于她的病情非但沒減輕,反而有加重的趨勢嗎?

汪林莞伸手鞠了捧涼水,拍拍臉頰,試圖讓自己稍稍清醒。

早上跟蘇潮的對白還歷歷在耳。

蘇潮哥哥難得很正經地跟她講了:信任,依賴。

那——

現在這種狀況,要跟蘇潮哥哥坦白嗎?

思緒混亂着,在衛生間的隔間裏,突然傳來女孩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哎哎,你們知道我剛剛看到誰了嗎?”

“誰啊?”

“蘇潮學長。”

“?哪個蘇潮?咱們學校以前那個因為打架被勸退的大佬?”

汪林莞微微一愣,洗臉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

“嗯啊,我天,我以前只在貼吧看過他的照片,剛剛見到真人,比照片裏帥百倍,那個氣場絕了。”

“什麽打架!我得到的最新消息,其實是當初有人因為他跟徐婳的事兒,自殺了。”

“??還有這事兒?”

“我也是剛聽說,那個男生跟徐婳學姐談戀愛,不知道蘇潮跟人說了什麽,他們班參加夏令營時不是有個跳傘活動嗎?那人直接沒開降落傘。”

“……不都說是意外嗎?”

“什麽意外!不就是被公關了呗。反正蘇家有錢,上下打點,給了那個男生家裏一大筆錢。”

“他來我們學校幹什麽?”

“不知道,好像找人。”

“找誰?”

“我怎麽會知道。不過,除了蘇潮學長,竟然還有人看到了徐婳學姐!就在學校門口。”

“??他們倆一起來的啊??”

“他們不是有過節嗎?”

“那是以前,現在都大學了,說不定人家倆相愛相殺呢!!他們倆的氣場太絕了,般配就要打在公屏上!!”

汪林莞:“?”

蘇潮哥哥跑英才附中做什麽?還跟徐婳在一起?

那晚他說了跟徐婳的往事,她心裏雖然不至于懷疑什麽,驟然聽到他們在一起,心口依舊酸酸的。

汪林莞心神恍惚,剛升騰起來的信心,一點點被蠶食。

原來,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才是最般配的麽?

幾個女孩子匆匆洗了手,也沒注意到她,興致勃勃地讨論着。

“砰——”衛生間的門陡然被撞開。

汪林莞往旁邊挪了下,下意識看過去,圓臉女生氣喘籲籲地按着門,“我靠我靠,你們快去看!剛剛在學校門口發生一件大事——”

“什麽大事?”

“蘇、蘇蘇潮學長——”

女孩兒笑笑,“早知道了啊,蘇潮學長跟徐婳學姐來我們學校了,這事兒還值得你這麽誇張?”

圓臉女孩兒用力擺擺手,“不不不是!!一個神經病拿着刀沖咱們學校門口亂砍,很多路人被吓死了——”

“蘇潮學長被捅傷了我靠!!”

汪林莞慘白着一張小臉,穿過層層人潮,腳步有些懸浮,甚至一路上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麽跑過來。

耳邊不時傳來學生們的議論聲:“剛才真吓死人了靠!那個男生真挺瘋,無差別捅人,幸好那個點兒學校門口沒什麽人。”

“是咱們學校的嗎?”

“高三十九班的一學長,據說還是個學霸,平時沉默寡言看上去挺老實,沒想到瘋起來這麽吓人。”

“壓力大?”

一個女生悄悄說,“好像是談戀愛被女生pua了吧,一時想不開就社報了呗。”

“所以學校才明令禁止早戀,可能就怕走極端吧。”

“不過你們剛剛沒看到,蘇潮學長把保安亭鎖上,單槍匹馬去抓那個男生時真帥炸!!要不是有個傻逼男生突然沖出來,他也不至于受傷。”

“哪個男生?也是咱們學校的?”

“好像是吧。”

“我怎麽聽說,蘇潮學長是為了徐婳學姐受傷的?我姐們兒剛好去校門口拿外賣瞧見了,那個瘋子沖過來時,徐婳學姐剛到下車到校門口,可能沒反應過來,蘇潮學長扯着她的手臂一把拽過去!靠!!簡直A爆!”

“……到底哪個版本是真的?”

“只有我關心……他們倆以前是不是談過戀愛嗎?”

“不是吧,蘇潮學長又不是單獨管徐婳,一個小學弟也被他救了一起塞進了保安亭,沒讓他們出來。”

汪林莞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前方拉了警戒線,隔開了看熱鬧的人群。

保安維持着秩序。

校領導忙着安排各班老師領走看熱鬧的學生,“都別往這兒湊,看什麽熱鬧,回班上課去!”

汪林莞在邊角的地方,這塊隐匿在人群裏,無人在意。

忽然,肩頭被人撞到,她從失神中清醒,偏頭一瞧,是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穿了英才附中的制服,長得挺乖,這會兒梨花帶雨的模樣,瞧上去楚楚可憐,十分惹人疼。

女孩子正努力往醫務室擠,保安喊住她:“哎同學,這塊不能逗留,趕緊回去上課——”

女孩子聲音軟綿綿的,含着哭腔:“對不起啊,我哥哥在裏面,他受傷了……嗚嗚……麻煩你讓我過去看一眼吧,叔叔求你了。”

一聲“哥哥”讓汪林莞怔住,聲音耳熟,又喊了“哥哥”,并且“哥哥”受傷了,幾乎第一反應就是蘇潮說過的蘇家資助的那個女孩兒。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枯站了多久,期間,那個女孩子一直軟軟央求,不時抽噎着。

大約被她感動,保安請示了校領導,女孩子終于被放了進去。

汪林莞怔然望着女孩子纖弱的背影,忽然覺着現在的自己仿佛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所有的意識被抽走,像是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着眼前發生的種種。

耳邊只有女孩子嬌滴滴的哭聲,帶着對他的心疼,或者說毫不掩飾的關心和愛意。

一個女孩子,在為他哭。

因為他的傷,哭得很傷心。

而她,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這裏,心裏很難過,卻又止不住地虛脫麻木,裹足不前。

無法表示出的心疼,甚至就連為他掉眼淚都做不到。

從在國外被他帶回來,這人一次又一次容忍她的任性,固執,總是在她反複作死之後,伸手将她從黑暗邊緣拉回。

是不是最近太幸福了,以至于昏了頭地讓她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正常的小姑娘了。

直到瞧見徐婳,瞧見那個喊他“哥哥”的女孩子,瞧見他身邊的朋友,學弟,甚至路人。

面對他受傷後的驚愕,關心,心疼,懊悔。

她才明白,一切仿佛鏡花水月,只是一場夢幻的虛空。

為什麽哭不出來?

為什麽就連一顆眼淚都擠不出來?

他看着她這樣一個窺探不出真心的小姑娘時,到底是什麽心情?

醫務室門口被圍的水洩不通,校長,老師,片警,看熱鬧的學生,以及肇事學生的家長。

什麽聲音都有,吵得人腦袋幾乎要炸裂。

不少人被勸走後,這會兒安靜了點,汪林莞僵直着身子杵在角落。

她木然地靠近幾步,救護車來了,人多混雜,沒人在意她的存在。

遠遠的聽到男生粗啞的哭聲震天響,“學長對不起,我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你是不是很疼?”

蘇潮吊兒郎當輕嗤:“能有點出息?你一個大老爺們哭什麽?丢不丢人?”

他的聲音極具辨識度,認真時很正經,玩鬧時又愛拖腔帶調,蔫壞蔫壞的,“就這點兒傷,不知情的以為老子挂了。”

校醫冷冷一笑,“再多一公分,你真挂了。”

蘇潮輕啧了聲,懶洋洋嗆他,“這麽久了還記恨着呢?”

校醫白他一眼。

這人以前在英才念書時,打架是家常便飯,沒少往醫務室跑,一來二去跟裏頭的醫生護士都混得挺熟。

他傷在腰腹,要不是打架練就的靈敏度,以及跟那個男生的身高差,可能真就被捅到心髒。

校醫懶得跟他争執,處理傷口的動作重了點。

蘇潮“嘶”了聲,臉色白得跟鬼一樣,嘴上依舊不正經地開玩笑,“輕點啊,哥哥。”

校醫:“……”

處理的動作越發重了,蘇潮額上冒着冷汗,這時候不忘記口嗨,“能投訴你公報私仇麽?”

校醫:“少貧嘴,處理完趕緊去醫院,你這傷得縫針,最好住院。”

蘇潮嗤笑,“不住。”

“沒跟你開玩笑。”

蘇潮眉頭一挑,不以為意地勾唇,“我看上去像開玩笑?”

校醫:“我會跟蘇淮學長聯系。”

蘇潮擡手按着他手腕,眉眼帶笑,語氣涼涼,“就別騷擾我大哥了,他挺忙的。”

稍稍停頓,他笑了聲,“绾绾姐知道了,要哭鼻子,老子最怕女孩兒哭了,哄不來。”

突然慶幸,幸好汪林莞那個小朋友不在,也慶幸那姑娘情緒缺失不會露出傷心的表情,更不會掉眼淚。

如果她真對着自己掉眼淚,他大約會受不住。

腰腹間纏繞着一圈又一圈紗布,蘇潮沒骨頭似地依偎在病床,指節輕敲牆面,心思不免飄飛,得找個什麽理由暫時不要見那個小朋友。

心煩之餘,他問校醫:“有煙麽?”

校醫呵呵:“這時候還不忘抽煙?”

蘇潮無所謂地一笑,“這不是借煙消愁。到底有沒有?”

“沒有。”

蘇潮輕啧了聲,拿了手機,劃開微信,轉而看向一旁哭唧唧的小學弟,“小朋友,微信多少?”

“啊?”

“幫我買盒煙去。”想到學校也沒什麽太好的,蘇潮笑,“軟中華,謝了。”

小學弟:“……”

小學弟沒敢應聲,倒是從進來開始,眼淚就沒停過的女孩子低聲開口,“哥哥這個狀況,還是不要抽煙比較好——”

那個“好”字還沒說完,聽見男人漫不經心回道:“別亂喊哥哥。”

女孩子一愣,淚花還挂在臉上,擡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見他眉目間帶着笑,深黑的眼底卻十分薄涼,沒什麽溫度。

蘇潮:“我家小姑娘不愛聽,以後別随便亂喊人,懂?”

女孩子:“……”

沒得煙抽,蘇潮也懶得為難人家純情小學弟,墊了抱枕,往病床一歪,低頭看手機去了。

莫名想起早上那會兒瞧見汪林莞那個小朋友從西分出來的模樣。

不知道這姑娘到底去見了誰。

這會兒閑下來,心情不好,腰腹間的疼痛感也跟着加劇,蘇潮蹙了蹙眉,沒興致地撂了手機。

他安靜下來後,整個醫務室都陷入靜默。

徐婳抿了抿唇,下意識看向蘇潮。

醫務室開着燈,男人好看的唇色因為失血的緣故,略顯暗淡,本就冷白的膚色,這會兒顯現出一種病态。

眼睛的色澤卻越發深了,含着笑意,玩世不恭的,跟以前一樣惹人嫌。

她沒想到,剛才那麽危險的境地,這人會把她拉開擋身後。

更沒想過,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直接把那個男生撂倒摁住,等警察過來就好。

為什麽在最後關頭,阻止了男生亂捅人後的自/殘行為。

稍稍一想,似乎懂了。

是了。

拿刀傷人的是個男高中生,學霸,情傷。

大概讓他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憶。

因為當初那事兒,她這麽多年沒走出來,這人大約也跟她一樣。

其實——

他并不是那麽沒心沒肺。

徐婳盯着懶洋洋靠在病床上的男人,糾結了好半天,才開口,“……喂。”

知道她想說什麽,蘇潮眼皮都沒擡,懶散勾唇,“今天那情況,不管是誰都會救,倒也不必多想。”

徐婳被噎了下,撇開臉頰,不太想搭理他。

又過了會兒,她繃着臉,聲音冷淡,耳後卻隐隐發燙,“你住院的費用徐家會出,後續的事兒我會安排徐易洵跟進——”

這話說的挺心虛,這人也不是在乎那丁點兒住院費各種費用。

徐婳克制着情緒,冷着臉補充:“沒別的意思,我不想欠你人情。”

他忽然嗤笑了聲,打斷她,“誰告訴你我要去住院?”

徐婳:“……”

她想反唇相譏,視線落在他腰腹間的繃帶,又強行忍住,冷冰冰道:“随便你去不去,我會讓徐易洵把錢打給——”

尾音消失在女人親熱清甜的嬌呼聲裏,“小徐婳!”

徐婳一僵,忽然被人從身後抱着,清雅的香水味兒頂甜,熟悉的很。

她驀然回頭,看到來人,有些懵,“學姐?”

女人勾了勾她的長發,輕笑,“等會兒再敘舊,我先看看潮潮。”

徐婳無語,聽女人跟蘇潮擱那兒吐槽:“怎麽把自個兒搞成這樣?誰動的手?姐姐給你出氣?”

蘇潮沒搭腔,旁邊的小學弟巴拉巴拉地講了。

女人樂了,“你還會見義勇為呢?真看不出來我們潮潮還挺熱心。”

蘇潮頭疼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說人話。”

月白旗袍勾勒着女人窈窕的身段,女人彎腰逗他,“行吧。那我先給你哭一頓表示心疼?”

蘇潮不想搭理她:“……”

小小的醫務室,一會兒擠進一票人,失血造成的短暫疲憊,讓他不太想出聲,心情煩悶着,他看向女人,“帶煙了沒?”

女人遞了根蘇煙過去,順手連火機也遞了過去,蘇潮接了,低頭咬住,打了火機,正欲點燃。

煙尾被女人掐着,蘇潮眯起黑眸,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女人垂眸,盈盈一笑,“潮潮你跟你小女朋友吵架了?”

蘇潮微愣,點煙的動作停滞,沒明白她什麽意思。

女人一臉無辜地指了指醫務室門口,杵在那兒像個木雕似的小姑娘,“門口那個小姑娘站那兒盯着你好久了。”

“你們吵架了麽?”

……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裏。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間,很容易讓她聯想到當初在醫院的光景。

她真的。

煩透了這種滋味兒。

每天睜開眼,迎接的不是陽光,而是無止盡的絕望。

而現在的情景,跟她那會兒完全不同。

小小的醫務室,擠滿了人。

男人被圍繞其中,他正低頭咬着煙,漫不經心聽這些人的各種關懷。

身上套了黑色短T,腰腹間被撩起,纏繞着雪白繃帶,肩頭懶散地披着飛行夾克。

這麽咬着煙的模樣,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從很早之前就覺得,蘇潮這人就是一抹溫暖的朝陽,天微曦光的一彎淺陽,在人群裏招搖又肆意。

這樣的人,就合該肆意生長在歡聲笑語中。

而不是。

被她拖下暗無天地的深淵。

幸好,他身邊有很多喜歡他的人。

缺她一個也——

沒什麽。

身上很冷,刺骨的寒冷,讓她下意識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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