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4
“回國念書?”
“嗯。”
松軟的床下陷, 汪林莞的手指輕戳擺放在床頭櫃的沙漏。
沙漏流逝緩慢,她的眼皮慢慢也變得很沉。
身體輕飄飄的,沒什麽實感。
到時間了嗎?
她恍惚想着。
閨蜜程杳在手機那頭疑惑地問:“好端端的回國做什麽?去哪兒?回咱們附中東分嗎?”
撈過一只抱枕, 她以額抵着抱枕,濃密的睫毛輕覆, “西分。”
“?你說哪兒?”
頭很痛, 很重, 是她的極限了。
她的聲音也跟着缥缈, “嗯, 就你想象那個市重點, 咱們附中體系下的考試機器——西分校區。”
不怪程杳詫異, 其實最初陸染白替她安排時, 她也以為會去東分。
作為東分黨,純留學派, 自個兒從小到大都沐浴在東分的系統下。
在陸染白提出讓她去西分時,她除了驚愕,似乎沒辦法以別的表情來面對這個做事風格總是出乎意料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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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 陸染白不緊不慢地回她, “那地兒跟十七中一樣, 還挺适合野蠻生長的。”
大約瞧她沒懂, 他輕笑了下, 難得多解釋一句,“校風也不錯。畢竟——”
“某人已經替你驗證過, 是個使人靜心的好地方。”
某人……
指的是蘇潮哥哥嗎?
說起來, 西分跟十七中一牆之隔, 聽說蘇潮以前在十七中浪蕩時, 不只是在十七中大名在冊, 西分的領導提起他也是頭疼不已。
選定後,溫顏姐姐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不想去?”
“……”
其實沒有不想去,或者說,年少時對蘇潮的那點少女幻想,讓她挺好奇跟國際學校迥然不同的教育體系之下的學校到底什麽樣兒。
何況,她目前這個狀态,在哪裏讀書幾乎沒什麽區別。
既然連一向冷靜的溫顏姐姐都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地方,她也沒什麽異議。
然而臨近回國,卻被陸染白告知,要蘇潮照顧她。
不免亂想。
他們執着讓她去西分的真正原因是什麽呢?
至于照顧她……
經歷了平安夜那個丢人的夜晚……
她現在哪裏還有臉讓人照顧……
臉頰挨着星黛露小兔子,蔥白的指尖勾着小兔子耳朵上的小花,腦海裏不期然地回放着那晚的丢人事跡。
他們靠得那麽近,似乎還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
蘇潮哥哥溫熱的呼吸就在她鼻息間,僅隔着的厘米之距,仿佛就能碰上她的唇。
然而,他A上來時,帶笑的眼睛卻并沒有任何悸動。
單純只是想要吓吓她吧?
跟A那個美豔大姐姐完全不同,也不可能對着她這個“小朋友”說出,“你喜歡我還是想跟我上/床?”
上、上床……
救命——
她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來這就是碰了酒精的後果嗎?
借着酒意,将心裏那點黑暗面無限放大,做出自己平時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或者說,只敢用這種方式,自欺欺人。
做完這種蠢事,羞恥到無法面對他。
以至于回程路上,她全程裝睡,被他打橫抱着。
臉頰挨着他單薄的襯衫,埋在他懷裏,貪戀着那點不是專屬于他的溫暖。
曲終人散,飄着雪的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聲裏,聽着溫時疑惑道:“怎麽看個煙火,這小丫頭睡成這樣?”
頓了頓,溫時:“靠,蘇水仙你不會給她喝酒了吧?你還能不能做個人了?”
“哥哥像那種人?”
“像。”
他哼笑了聲,把懷裏的小姑娘扣緊,沒回。
“不是,你給這小朋友喝了多少?醉成這樣?”
他吊兒郎當地逗溫時,“不多,也就五六七八罐啤酒吧。”
溫時抱着同樣睡得一塌糊塗的陸笙小朋友,沒好氣地吐槽他:“你等着接受染白哥的毒打吧。”
“嬌花弟弟打得過我?”
溫時語塞:“我發現你這人真是格外的盲目自信且不要臉。”
他滿不在乎地随口一答:“謝謝誇獎。”
“……”
她在他懷裏聽得面紅耳赤,格外不安。
見鬼的五六七八罐啤酒,其實只是為了給她挽尊吧。
畢竟,傻瓜都不可能相信,一只含酒精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冰淇淋,三歲小朋友都能吃的那種。
會真的讓人醉成這樣。
聽他這麽回複溫時,她在他懷裏羞愧的要命,又不太敢睜開眼睛面對殘酷的現實。
又過了一會兒,溫時難得體貼一次:“你一路抱着不累?換換?”
他擡手很輕地rua了一下她的腦袋,跟撸兔子一樣。
她心頭一跳,就聽他笑了聲,語調十分不正經,“啧,沒想到還能等到被丁香弟弟心疼的一天。”
“……呵呵,你還是自己抱吧,累不死你。”
從園區到停車場,距離還挺遠,溫時哥哥抱着陸笙那個小孩兒其實還可以,她就不同了。
雖說因為生病,吃完藥後,對胃部的刺激讓她食欲全無。
以往對美食極度挑剔,到後來,沒了情緒之後,似乎其他感官也在變淡。
口腹之欲變得很弱,吃東西只是為了維持基本的生存。
積累之下,人也清瘦不少。
然而再怎麽瘦,也是個快90斤的女孩子,這麽一路被抱着,他真的不會累嗎?
她咬着指尖,在他懷裏糾結了好半天。
在自己丢臉和累死他之間,果斷選擇了累死他。
但其實……
他這人體力還真……挺好的。
抱着她走這麽遠,氣不喘,手不虛,十分穩當。
……
心神飄得有些遠,那晚開始,她就挺怕被問。
若問了,她就說……酒精使人不清醒嗎?
這話鬼都不會信!
少女抱緊小兔子,雙頰酡紅地咬着兔耳朵,陷入長久的煩悶中。
床頭的沙漏漸漸地換了方向,電話裏還回蕩着程杳的聲音。
汪林莞聽到她的聲音忽近忽遠,催人入睡——
“莞寶,你真去西分啊?”
“不過你能回來就好,在哪裏讀書都一樣。”
“太好了,咱們又能一塊逛漫展,搞設計了——”
“對了,你以前在北海道遇見那個浪蕩大帥比,叫什麽來着?”
“宋燕丞是不?他是不是也在西分?”
“你真沒想過跟他談——”
“?人呢?莞寶?莞寶?hello?”
“靠,不會睡着了吧?”
“什麽情況?熬夜狂魔竟然秒睡??”
最近雪量充足,十天裏八天都在下雪。
回國那天,依舊下着小雪,她行李不多,一部分提前托運回國,是以只帶了一只大號行李箱。
下午的飛機,汪林莞整理好行李,原以為會被陸染白送回去,沒想到這個表哥幹脆利落地将她打包給蘇潮。
上回那事兒後,她已經一周多沒見過他,這人可能也在忙加州分公司的事務,倒也沒跟她聯系。
或許……
尴尬的不只是她自己麽?
臨近出發,也沒見到他人,她猜想着,也許蘇潮哥哥可能直接從洛杉矶回國也說不定。
不然,同一個航班之下的十幾個小時的獨處,想想都好尴尬。
思緒短暫飄飛,直到聽到溫顏冷清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轉學手續已經辦好,跟西分的領導打了招呼,回去調整一下就能去報到。”
“我知道了。”她急速回神,乖巧應聲。
“有什麽事情打電話給我們。”
“嗯,知道了。”
溫顏垂眸打量小姑娘緋紅的小臉,沒明白這姑娘在想什麽,臉紅成這樣。
是發燒了嗎?
最近天氣确實多變,這小丫頭又喜歡穿短裙。
沉吟片刻,溫顏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放柔聲音,“怎麽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啊?”
溫顏捏了捏她的臉頰,“臉有點紅。”
“……有、有麽?”
“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汪林莞擡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忙不疊回聲:“不用不用,可能是有點……熱。”
熱?
溫顏瞥了眼她面包服下那條短裙,汪林莞實在怕這個姐姐再多問什麽,拎了行李箱率先下樓,“那我先上車?”
“好。”
司機是陸家專用,姓張,已經給陸家開了二十多年的車,汪林莞跟他也算熟悉。
行李放好,汪林莞靠在後座,等了片刻,也不見司機開車。
她從兜裏摸了顆藥,壓抑着心底的煩躁,問:“張叔,我們還不出發嗎?”
“溫小姐說要等個人。”
汪林莞偏頭看向窗外的皚皚白雪,情緒不太高,“等誰?”
“蘇潮少爺。”
咬藥片的動作停頓一下,汪林莞聽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半晌,她才勉強拉回心神,“……蘇潮哥哥不從洛杉矶直接飛回國嗎?”
張叔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小姑娘,笑着解釋,“應該是不放心你吧,不過下着雪,或許航班延誤了,可能要等久一點咯。”
一個不喜歡坐飛機的人,從洛杉矶飛紐約,再陪着她飛回國……
哎,她果然是個麻煩精。
汪林莞心底郁結,也沒什麽心思再問。
等了片刻,眼皮漸漸發沉,不多時聽到張叔的聲音飄飄然地回蕩在車裏狹小的空間,“您沒帶行李?”
“來不及。”
男人懶洋洋的腔調分外好聽,汪林莞才燃起的睡意瞬間熄滅。
她陡然張開雙眼,悄悄探頭,望向車窗外。
一輛黑色奔馳大G停在一邊,車門被推開,他下了車,長腿落地,修長的指間夾了根細煙。
今天格外冷,他沒跟往常一樣穿風衣,反而很難得地套了件黑色派克服,帽檐滾了一層同色系狐貍毛。
敞着懷,裏頭是件黑白拼接套頭毛衣,中和了身上的痞氣,意外地多了些少年氣。
仿佛察覺了什麽,他點了煙,咬在嘴裏,漫不經心看過來。
菲薄的眼尾微微勾起,有種不羁的性感。
汪林莞驀然一驚,心髒劇烈跳動着,驚慌失措地從車窗滑下去。
臉頰發燙的同時,她被自己過激的反應氣笑了。
單向的玻璃,從外頭根本看不到裏面……
她到底在心虛個什麽勁??
心神還未完全回籠,聽張叔笑問:“這麽個天氣,您那塊航班沒延誤?”
蘇潮掐了煙,痞痞的聲音帶了些許張揚肆意,“這不是怕小朋友等着急,坐了戰鬥民族的航班。”
張叔嘴角一抽,默默給他豎起了大拇指,打趣:“那滋味兒很酸爽吧。”
“是挺酸爽。”
聽到這裏,汪林莞心神有那麽丁點兒恍惚。
蘇潮哥哥是坐了俄航回來的嗎?
因為怕她等着急?
重新望向窗外,見他掐滅了只抽了幾口的煙,從兜裏拿了顆甜橙味兒的棒棒糖,咬碎。
單向的車窗玻璃,很好地掩蓋了她的心虛與慌張。
一周不見,竟讓她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陌生感。
心潮翻湧着,不禁開始擔心一會兒上車了,要怎麽面對這人?
煩悶的情緒湧上心頭,糾結了半晌,本着能拖一陣算一陣的心情,汪林莞索性往後座一趟,閉上眼睛裝睡。
……
甜橙味兒的糖果驅散了煙草味兒,确定身上的煙味兒淡了些後,蘇潮信手脫了派克服,丢給張叔。
邁開長腿走向奔馳保姆車,習慣性地拉開副駕駛門,想到什麽,蘇潮唇角一勾,“砰”地關上。
轉而去了後座,修長的手指勾着車門,拉開。
毫無預警地瞧見小姑娘一臉驚慌的兔子臉。
不知是真睡着還是裝得,小姑娘眼尾泛着紅,過于白皙的肌膚也被暖意染成了緋紅。
這會兒正目不轉睛瞪着他,小臉上的表情生動有趣。
蘇潮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嗤笑,“怎麽回事兒?幾天不見這幅表情?”
小姑娘抿着唇沒吭聲。
蘇潮頭一低,上了車,察覺到小姑娘往旁邊挪了一下,他愣了下,被她糾結的小心思逗笑了。
擡腿落座,冷眼旁觀着小姑娘又往窗邊挪了挪,且偏過頭故作冷靜地望向窗外。
蘇潮若有所思盯着她,幾秒後,他故意往她身邊一歪,見她跟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挺直了脊背。
他唇角微勾,指節曲起敲了敲小姑娘的腦門,在她怔然望着他時,壞壞調侃她:“躲什麽躲?哥哥得罪你了?這麽盯着人瞧?”
這麽盯着人瞧……
盯着人,瞧。
這話像是一個魔咒,很難不使人聯想到那晚在迪士尼,陸笙那小孩兒說她盯着這人時,像個勾人的妖精。
一個小孩兒都看得出來的東西。
他一定也……
她飛速偏過臉頰,定了定心神,咕哝道:“……我沒盯。”
“行,你沒盯。”
“……”
慶幸的是他并沒有提那晚的事兒。
或許早就習慣了A各種女孩子,根本不在意,對于她這種“小朋友”,就更加不會放在心上。
只有她傻乎乎地糾結了一個星期,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怔愣間,聽他跟前排的張叔攀談,“沒事兒,時間來得及,你慢慢開。”
這會兒又接了個電話,應該是國內打來的。
他懶洋洋地往後座一靠,吩咐對方:“不是說了,那房子現在要用,安排你買的東西都裝好沒?”
林周剛到房子,問:“潮哥,你這房要給誰住?怎麽還搞一畫室?這人學美術的啊?”
“勉強算是。”
林周看着這滿屏的公主風,心神一動,揶揄他:“不會是個女孩子吧?”
“哪兒那麽多廢話。”
林周:“那畫室裏的東西要備齊嗎?”
蘇潮瞥了眼沉默無聲的小姑娘,思忖片刻,漫不經心回他,“不用。”
這東西,還是等小朋友回去後按照自個兒的喜好挑吧。
跟林周又吩咐了幾樣,電話剛挂斷,聽見一直保持靜悄悄狀态的小姑娘忽然喊他,“蘇潮哥哥。”
蘇潮低頭看手機,散漫應聲,“肯說話了?”
“……”
他輕笑一聲,懶散道:“你這個模樣,不知道的以為哥哥怎麽不做人的欺負你了。”
汪林莞耳根一熱,忍住想要打死他的沖動,閉了閉眼調整一下心态,拿了手機,翻出跟裴翊的微信界面。
“那天晚上其實——”
“那天晚上?”蘇潮又摸了根棒棒糖,修長的手指拆着包裝紙,不做人地逗她,“哪天晚上?”
“……”
擡眼往小姑娘臉色一瞥,見她小臉通紅,表情卻恹恹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變身暴躁兔。
蘇潮咬着棒棒糖,眉目間痞氣滿滿,手機屏幕被強行塞在他面前,他不在意地一瞧。
界面上是她跟別人的對話。
昵稱還挺親熱——醫生小哥哥。
蘇潮咬糖果的動作慢了下來,沒吭聲,視線很專注地停留在對話界面。
醫生小哥哥:「XX之前,不能碰酒精,所有含酒精的飲料也不可以碰,明白嗎?」
汪林莞:「碰了會怎麽樣?」
汪林莞:「會對身體有很大損傷嗎?」
醫生小哥哥:「那倒不至于。」
醫生小哥哥:「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可控制的情緒異樣,比如做出一些不太克制的事情。」
醫生小哥哥:「你聽話,遵醫囑,好嗎?」
其中兩個字打了馬賽克,但也能猜出來,那兩個字指的是什麽。
蘇潮眸色一沉,忽而懂了。
這個傲嬌的小朋友并不想讓他知道她生病的事情,是以打了馬賽克。
他一瞬不瞬直視着她。
小姑娘垂着一顆小腦袋,沒看他,聲音平靜,握着手機的指尖卻隐隐發顫,大約在掩飾內心的不安。
“我這段時間不是很舒服,可能因為轉學的事情情緒不好,就去看了醫生。”
他順着她,好脾氣的應聲,“所以?”
“所以碰一丁點兒的酒精就會做出不太理智的事兒。”
小姑娘抿了抿紅唇,真像那麽回事一樣,特別“誠懇”地跟他道歉,“那天晚上如果對哥哥做了什麽不太合适的事情。”
她像是很難以啓齒,默了默,才有開口,“就……對不——”
話音未落,頭頂突然被重重地rua了一下,她微微一怔,擡眸看他。
他順勢俯身,與她平視,曲起指節在她光潔的額頭輕彈了下,眉眼間是慣常的玩世不恭,聲音卻溫柔的很。
“那晚某個小朋友睡得跟只兔子似的。”
“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兒麽?”
“我怎麽不記得?”
……
直到上了飛機,臉上的溫度似乎都沒下去。
心情起起伏伏,念及他的溫柔之餘,又不免多想。
其實,比起她,這人更不願意熱麻煩吧。
那句“小朋友”已然昭示了他的态度。
空姐檢查行李間,汪林莞偏頭看了眼蘇潮,這人跟上次一樣,上了飛機就開始躺平,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泰迪熊眼罩遮住了他的眼睛,黑發依舊撩起,這麽個模樣,瞧上去欲氣滿滿。
或者……其實只是不想讓人窺探出他對飛機的排斥。
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嗎?
正在這時,汪林莞聽到空姐甜美的聲音,“徐小姐嗎?您的位置在這邊。”
她怔了怔,下意識望去。
女人戴了貝雷帽,口罩,墨鏡三件套齊上身,乍一看,還挺像個巨星。
兩人視線交彙,徐婳似乎也怔了下,大約想起那晚被蘇潮A在牆上時,這小姑娘瞧見了一切。
徐婳面上冷漠,羞恥感讓她耳尖隐隐發燙。
視線從汪林莞身上一掃而過,爾後落在蘇潮身上,短暫停留,徐婳眼底幽深,指尖卻陷入掌心。
“婳婳。”
男人斯文的聲線響起,徐婳回眸看他,聽他說,“走了。”
這麽奇怪的氣氛,讓汪林莞不禁多看了一眼。
不期然地對上男人沉靜的目光。
男人長相斯文狷秀,戴了金絲邊眼鏡,一身黑色羊絨大衣襯得人風度翩翩,特像英國那種老式貴族。
溫潤的氣質裏,卻難掩本身的強勢。
發現這小姑娘直勾勾盯着自己,徐易洵倒也沒在意,沖她微微一笑,像是打了招呼。
空姐:“徐先生,您的位置在徐小姐旁邊哦。”
“好,謝謝。”
汪林莞盯着男人緊扣在徐婳手腕上的手指,總覺得他們之間籠罩着一種無言的暧昧。
但……
都姓徐,應該是兄妹吧?
偏頭又瞧了一眼蘇潮,見他毫無反應,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根本不在意。
這個美豔的大姐姐……
跟蘇潮哥哥什麽關系呢?
等他們落座,汪林莞才發現,他們的位置很挺近。
她沒在意,視線才想收回,就見徐婳從男人手裏接了眼罩,跟蘇潮一樣的習慣,仰躺在座椅上,戴了眼罩和耳塞。
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她總覺得那個姐姐氣色很差,慘白得吓人。
而那個男人似乎知道她的情況,落座後,就捉着女人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以此來安撫她瀕臨失控的情緒。
這個女人也……怕坐飛機的麽?
汪林莞輕輕蹙眉,下意識地看了看蘇潮,愣住了。
他不知道是做夢,還是其他。
随着飛機持續攀升,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緊扣着座椅扶手,往他臉上瞧去,發現他的臉色似乎也……有那麽一絲絲慘白。
汪林莞垂眸盯着他漂亮的指尖,猶豫了一會兒,她伸手試探性地放在了他冷白的手腕。
只一秒的工夫,察覺到他僵了下,反手扣着她的手腕摁在扶手,大概沒反應過來,聲線冷漠得幾乎能凍死人,“找死麽?”
“……”
掌心是小姑娘細膩的肌膚,觸感溫軟,蘇潮深黑的眼底瞬間清明,擡手勾了眼罩,他偏頭看過去。
小姑娘纖細的手腕被他扣着,力道很重,紅痕交錯。
可能很痛,這小朋友烏黑澄淨的眼睛錯愕滿滿,且氤氲了一層水霧。
蘇潮:“……”
沒辦法跟她解釋,他默了一秒,收回手指,故作輕松地逗她,“你這小朋友怎麽随便碰人手腕?以為是什麽怪——”
沒說完,小姑娘的手指再度放上來,他怔了下,眼底的笑意散去,直視着她。
“我……”她抿了抿唇瓣,再擡眸看他時,表情心虛的要命,“……有點恐高。”
想起這小朋友在樂園玩跳樓機時,旁人都在啊啊啊啊啊嘤嘤嘤。
她面無表情的樣子,仿佛跟別人不在一個航道。
蘇潮眉頭一挑,視線從她臉上短暫掃過,語調玩味:“你……恐高?”
“……”
小姑娘小腦袋垂下去,手指卻固執地放在他手腕沒挪開,睜着眼說瞎話,“可能……萬米高空就……有點可怕?”
蘇潮眸色深沉地盯着小姑娘細白的手指,覺着荒唐好笑之餘,隐匿在心底深處的某個地方很微妙的軟了一下。
一個中二又傲嬌,不願意麻煩人,內心卻十分溫柔的小朋友。
這種感覺讓他意外的同時,隐隐覺得恐慌。
汪林莞像個小鴕鳥一樣垂着腦袋等了半晌,也不見他吭聲。
她尴尬得要命,不由得在心裏瘋狂吐槽他。
狗男人!
不就是怕坐飛機嗎?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那你高中時候還怕鬼,也沒人笑你對不?
現在逞強做什麽?
自己一個人扣着扶手裝逼地自我消化就很好玩嗎?
腹诽沒結束,驀地聽到他輕笑一聲,擡手就rua在她腦袋上,很重,她完美的發型瞬間被破壞殆盡。
“……”
這人到底什麽毛病?
那麽喜歡rua她腦袋……
她滿臉不高興地擡頭,語氣逐漸暴躁,“你又rua——”
“伸手。”
她暴躁的表情頓時卡殼,“啊?”
他的臉色還有那麽點蒼白,一雙眼睛的色澤卻極深,攤開的手掌五指修長,在光線下格外好看。
“不是想安慰人?”他問,聲調依舊懶洋洋的。
汪林莞錯愕一瞬,沒想到這人竟然老實承認。
餘光一掃,見他慵懶地往座椅一躺,捉住她的手指,在她發懵之際,強勢地将她扯過來。
隔着座椅扶手,她被迫對上他深邃的眼,晶燦的眸色裏,倒映着女孩子毫不避諱的擔憂和一覽無餘的吐槽。
“……”
手指在他掌心裏發燙發酥,她的心跳得極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心神動搖間,見他側身過去,在她耳邊懶散開口,“哥哥教你?”
“……教什麽?”
小姑娘蔥白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攤開,比對,猶豫幾秒,他慢慢收攏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他笑,吊兒郎當的語氣裏,透露了絲絲難以捕捉的真心,“教你這個小朋友怎麽安慰一個——”
“怕坐飛機的混蛋。”
作者有話說:
每日一問:蘇水仙動心了嗎?
看來宋二狗這個“替身文學”下章才能出來了。
抱歉,手受傷了,昨天沒更新。
這章發紅包給大家!
感謝在2022-06-15 01:44:03~2022-06-19 00:46: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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