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個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校慶，醫務室人并不多。
程頌量完體溫，醫生問了她一些常規問題，轉頭進去拿藥。剛巧程二打電話來，程頌跟晏寧說了聲，轉頭往外走。
“程小三，”程二的語氣不鹹不淡地，“從餘川回來了？”
程頌扯了下嘴角，不太想回答他。好在，程二也沒指望她回答，自顧道：“我看見你發那朋友圈了，你還別說——”
他頓了下，“拍得還挺蠢。”
“......”程頌眼皮一跳，鑒于這會兒精神不太好，忍了。
程二：“我都沒好意思評論，下回注意點。”
一秒，兩秒，三秒。
她忍不了了：“你就是想說這個？”
剛說完，隔着電流，他突然說了一句“這也能認出來”，接着，就有很吵鬧的聲音傳過來，還夾雜着機場的播報聲。
“哦，就順便問下，”他像在邊跑邊說，“我接下來兩個月會去尼泊爾拍戲，替我跟我媽和老爺子說一聲。”
嘭地一聲，徹底安靜下來。
程頌猜測着他應該躲進了洗手間，沉默幾秒，“你怎麽不自己說？”
“我這不是怕老人家舍不得我嗎。”他沒太在意地回了句，程頌更不想理人了，明明是怕被二伯母拉着數落一通不務正業，“行吧。”
她勉強答應，那邊直接挂了電話。
程頌：“......”
.....這可太現實了。
程頌握着手機進來時，剛好聽到醫生跟晏寧說了句什麽，把藥遞給他。晏寧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沒接話。
她過去接過裝藥的帶子，正打算摸出手機付款，醫生诶了聲：“你男朋友付過了。”
程頌：“？”
晏寧沒太在意醫生的話，低眸掃了眼手機，又好像是真沒聽到。
程頌呼吸慢了半拍，半天，吐出兩個字：“不是。”
晏寧這回聽到了，眼神詢問她，程頌扯了下嘴角，回了句沒什麽。
她倒是想。
沒等兩個人出去，醫務室門口突然嘭得一聲，一個男生扶着另一個男生，兩個人都腿腳不穩地撞到了門框上。
“兄弟！她為什麽不愛我！”哇地一聲，其中一個醉得神志不清的人嚎出聲，索性坐在門口。另一人明顯醉得輕些，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嚎着的那位的肩，想了會兒，突然開口，“大概是因為，你醜？”
“操！”哭着的人哽咽了下，嚎得更厲害了。
“沒事，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去買點醒酒藥！”說着，還有些神智的人踉跄着站了起來，往櫃臺走，還不忘回頭安慰那位，“別，別灰心！”
說着，轉頭看向醫務室內無語的三個人，男生忽地打了個嗝：“醫，醫生，我買，買，安全套！對，安全套！我買安全套！！！”
程頌：“？”
她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什麽玩意兒？
醫生也沒忍住：“我去，又來？”
程頌：“？？”
說話的男生像是想到什麽，也哇地一聲趴到櫃臺上，一手垂着桌子，邊捶邊哭：“我他媽買安全套幹什麽啊！！！”
他越說越憤慨，“我又沒有女朋友！”
“......”程頌頓時覺得自己腦門直突突，想走，偏偏剛才那個鬼哭狼嚎的還坐在門口，堵得嚴嚴實實了。
她表情僵硬地轉頭看醫生，醫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等一會兒吧，這個月都第三回 了，回回喝酒就來買...咳咳...那什麽...”
趴在櫃臺上的男生開始嗚嗚咽咽，極為委屈，一見這動靜，門口那位總算動了動，也踉跄着站了起來，不滿地大舌頭道：“兄，兄弟，失戀的是我，又，又不是你，你哭，哭什麽！”
說完，男生揮着手，目光渙散地腳下一停，轉頭瞥了眼晏寧，又瞥了眼程頌。
程頌眼皮直跳，正要走，就瞧見男生極為憤慨地問了句為什麽，說着就要往晏寧的方向過來：“你，對，就是你，為什麽！要搶！我的！女朋友！！我的！！渣男！！！”
帶着厚重難聞的酒氣，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晏寧眸底墨色湧動，神情慵懶又不耐地瞥他眼，正欲拉小姑娘到自己身後。倏地，小姑娘想也不想地抄起桌上水杯就擋在了自己面前，晏寧一怔。
二話不說，醉酒的男生被潑了個正着。
醫生見狀，忙上前攔住醉酒的男生。同時，門外也有兩個男生跑了進來，一臉驚恐地一人拉住一個醉酒的。
“對不住對不住，我倆就去了趟洗手間的功夫，”男生連聲道歉，轉頭沖被潑了一臉的罵了聲，“活該，不是讓你倆別動嗎！”
另一個跑進來的男生也沒人住罵了聲，動作粗暴地拉着兩個人就往外走，邊走邊看了眼晏寧和程頌：“真對不住，我這舍友腦子有病！多擔待！”
程頌：“......”
她緊繃的神情稍松，把水杯和點滴瓶放了回去，醫生剛要出聲安慰她兩句，一看到她手裏的點滴瓶，忍不住眼皮直跳，不是，這個是什麽時候拿的？
一時竟不知道該為誰慶幸。
鬧劇很快結束。
程頌忍着腦子裏的漿糊感，轉頭看晏寧，抿着唇嗓音發啞：“小叔，你沒事吧？”
發覺晏寧神情難辨地在盯着她，她一愣，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剛才是，太兇了？
晏寧指腹下意識地摩擦了下扶手，神情自然地收回目光，無奈又好笑道：“沒事。”
程頌點頭，兩個人這才出去。
剛才那幾個男生的聲音越來越遠，路燈稀稀疏疏的。
很快，到宿舍大廳門口，程頌這會兒只想回去睡覺，真沒了什麽撩人的心思，氣息怏怏地開口：“小叔，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嗯，”晏寧瞥她眼，很淡地低笑了下，“進去吧。”
沒到十一點，宿舍大廳的門敞開着，因為校慶的原因，這會兒回來的人很少。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晏寧眸底溫和漸褪，神情慵懶又清冷的，收回目光。半晌，極其緩慢且輕聲地低笑了下，似無奈：“一個小姑娘，擋什麽......”
回到宿舍，程頌拿着杯子接熱水，想起剛才在醫務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接完程二電話再回去的時候，醫生那句說得那句話不是“诶，你女朋友呢？”
很快的一句話，沒等她聽清，醫生就把藥遞給了晏寧。
他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轉頭又想到剛才醫務室的小插曲，默了下，怎麽每次自己發兇的時候都能被他碰上，上回在酒吧險些跟人動手也是。
行吧，反正她也确實不溫柔，還有，喝醉酒來醫務室說錯什麽不好，非說.....
太尴尬了。
她拿出沖劑和勺子，幅度很小地攪拌下，小口小口喝着。又不自覺地就想到他的那通電話，年後不打算待在江大研究室。那打算去哪，南安？母校？剛才，好像忘了問了。
杯子見了底，她慢悠悠地拿了睡衣，簡單洗了澡上床。剛躺下，就覺得藥物起了作用，困得厲害。程頌迷迷糊糊地定了第二天的鬧鐘，這才睡着。
中途，發了汗，她又被手機震動吵醒。程頌摸出手機看了眼，才發現是老爺子的消息。
她回來的時候，先給老爺子報了平安，那會兒大概有事，就沒回複她。
這一醒來，覺得腦中清醒許多，又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多。
她睡了将近四個小時，剛想着蘇婧和李微微該回來了，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頌頌睡了？”蘇婧聲音壓得低，怕吵到她，“還想跟她說個八卦呢！”
李微微開了衛生間內的燈，沒開這邊的，“明天再說？”
程頌擡手摸了下額頭，正打算出聲，又聽見蘇婧壓抑着激動：“不行，我還是得叫醒她。”
“......”程頌沉默幾秒，忽地開口：“這會兒沒睡。”
蘇婧吓了一跳，很快宿舍內的燈被打開。她仰頭盯着程頌：“你知道今天陳韶說了什麽呢？”
“他跟你求婚了？”
程頌想了下。
“還沒畢業呢，求什麽婚！”蘇婧白她眼，倏地，她叫李微微過來。她深吸口氣，像是要說一件很鄭重的事兒，緩了幾秒，盯着程頌：“你知道你那個酒吧絕色是陳韶他們班一半人的偶像嗎？”
程頌愣了下，慢半拍地想到宋子義，還有今天，失态的陳韶。
“那你知道為什麽嗎？”蘇婧問，賣了個關子。
不知道是不是藥的作用，程頌嗓子發幹，沉默幾秒：“......為什麽。”
“我也就好奇問了下，”蘇婧說，“你那酒吧絕色的履歷絕對牛逼，牛逼哄哄的那種！這種人沒有清傲到不可一世，都讓人覺得浪費。直屬軍校研究生畢業，跟着導師做過國家保密級項目的那種，還沒畢業分配，就被科研所要人。不過後來科研所也沒去，就沒人知道他到哪了。”
“然後呢？”李微微好奇。
“後來我真不知道了，可能有些涉及保密吧，陳韶就說了去年六月份，他們教員拿晏寧他們那次的行動當做教科書。好像救了很多包括境內境外的很多人，而且，就是那次行動才......”
她戛然而止，沒再往下說，程頌抿了下唇。
“趕緊洗漱睡覺吧。”她忽然開口，蘇婧瞄她眼，被李微微拉着去了衛生間那邊。
程頌徹底不困，腦中清醒了。蘇婧的話，讓她心裏發悶。
她想過問程風，也想過問晏西然，又或者是蘇堤，去認識晏寧從前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可從沒想到，會從蘇婧的口中聽到些許細枝末節。
可現在知道了，又覺得難過。
她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好在隔天一覺醒來，覺得身上頓時輕松不少。沒等鬧鐘響，程頌就輕手輕腳地手下床洗漱。
剛到家，就瞧見程二伯和二伯母也在，她想着昨天程二的話，轉告了下。二伯母無奈，不滿道：“整天不着家的臭小子。”
程二伯也聽到了，笑得無奈：“是不務正業，他那沒正行的......”
吃過午飯，程二伯夫婦問她什麽時候回學校，順道送她過去。
程頌想了下，說了時間，又轉頭從雙肩包裏拿出在餘川買的小工藝品遞給林萍。
“給我的啊？”林萍驚喜道，溫柔接過，擡眼見程建邦和老爺子都看了過來，林萍笑了，“我回去再拆，頌頌帶的禮物，可不能給你們看。”
“就是個小工藝品。”程頌忍不住抿起唇角笑了下，林萍眉眼上揚，“要不把程小二丢了吧，有頌頌就行了。”
“......”程頌沉默幾秒，突然後悔沒開錄音。
林萍是真開心，手裏拿着禮物，端詳着沒拆。程建邦倒是寬厚地笑笑，瞥了眼老爺子，別有所指道：“頌頌，只有你二伯母有啊，伯父都沒有，這可不公平啊。”
“......”程頌被噎了下，“我實習工資不多的......”
“行了。”老爺子忽地開口，看向程建邦，“還走不走了？”
“走。”程建邦應了聲，老爺子轉頭上樓，程頌忙出聲：“爺爺。”
老爺子腳步稍頓，回頭看她，神情一貫嚴肅，程頌抿了下唇，拿出另一個盒子遞過去。老爺子臉色沒變，自然地看了眼，手上沒太在意地接過，還開口說了句：“實習工資不多，還浪費這錢幹什麽。”
語氣沒太好，手上卻握住了往樓上走。
程建邦夫婦對視一眼，忍着笑沒說話。
因為滑雪場設計收尾，秦青青和二組的另外兩個人，負責和施工團隊對接。程頌這邊要提前準備交付的文檔，還有新項目的設計資料，一直忙到周五。
周五這天，她難得回來早。煲完電話粥的蘇婧忽然盯住她，一臉神秘兮兮地：“頌頌，你跟晏男神最近有沒有什麽進展？”
自上回之後，她和李微微一致覺得，叫“酒吧絕色”太辱沒了陳韶偶像，遂現在提到，默認為晏男神。
程頌一愣，慢悠悠地靠在陽臺旁：“沒有。”
從晏寧上次送她回宿舍到現在，也才五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剛回來的李微微也詫異：“沒進展？上回你倆不都一起孤男寡女共處一夜了嗎？”
“咳咳咳。”程頌猛地被嗆到，緩了緩，慢悠悠瞥她眼，“微微，我怎麽覺得你談戀愛之後，講話都開始馬賽克了。”
而且哪有一夜，只是在從大禮堂到醫務室，再從醫務室到宿舍這一段路而已。
李微微：“......不是，上次校慶回來的路上，我聽蘇蘇是這麽說的。”
蘇婧一個激靈：“微微，無情啊。”
程頌：“......”
睡前，程頌側躺在被窩裏，下意識地點進了通訊錄，想了想，正打算長按晏寧的聯系方式把備注改一下，手一抖，直接點擊了下，頓時就撥了出去。
驚得她猛地坐起來，手忙腳亂地點着挂斷。直到繼續回到通訊錄界面，她松了口氣。
她又默不作聲地躺了回去，長按住聯系方式，把晏美人改成了晏寧，還是覺得不對勁，又改成了晏小叔。
末了，點進短信，最後一次發消息，還是上次校慶的時候。她頓了下，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挺愁人。
倏地，手機震動，緊接着屏幕上就閃動着“晏小叔”三個字。
他看到了？
程頌眼皮直跳，壓抑着加速的心跳，一個沒忍住，手一抖，手機狠狠砸到了額頭上。
“......”她小聲地嘶了聲，擡手捂住額頭，另一只手摸起手機，正打算接聽，沒拿穩，手機再次砸下來，同時，指尖劃着屏幕。
徹底拒接。
程頌：“......”
窒息。
她沒忍住悠悠嘆了口氣，伸出兩只手在空中看了看。剛好上床的蘇婧看到她這模樣，腳下差點沒踩穩，她深吸一口氣：“頌...頌頌...，你這樣，怪吓人的。”
“......”程頌又嘆口氣，“我手還挺好看的吧？”
蘇婧：“？”
程頌頓了下，極其惋惜：“怎麽就殘了呢。”
蘇婧：“？？”
我操，這真的好吓人。
作者有話要說： 程頌：實不相瞞，今天想剁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