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個男人【修】
路上，程頌把注意力從沒回複的短信上挪開，程二吊兒郎當地摘了口罩，“怎麽跟晏寧在一塊？”
“你認識？”她回神。
“也不算，”程二手搭在方向盤上，“那時候你還沒回大院呢，他高考那年，我跟老爺子去過晏家老宅。”
程二想了下，“那會兒他應該十六？十七？我印象還挺深刻的，晏爺爺那種暴脾氣，他就雙手插在兜裏，倚在門框上，好像晏爺爺罵的人不是他似的。”
程頌愣了下，想到上回晏爺爺在書房發火，他也是漫不經心地，還能晏西然畢業設計準備得怎麽樣了。她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幾乎能想到少年目光溫和又清冷的，倚着門框插兜聽自家老爺子在那裏罵，又毫不動搖地選着自己要做的事兒。
怎麽還......挺氣人？
“後來呢？”她下意識地問了句。
紅燈亮起時，車子緩緩停下，程二目光狐疑地落在她臉上，“感興趣？”
“......”她沒吭聲，程二好心提醒，“你還沒說，為什麽跟晏寧在陸成遠的酒吧？”
程頌沉默幾秒，也覺得不可思議：“不是你讓我來酒吧的嗎？”
“......也是。”程二沒太在意，程頌握了下安全帶，“他們今天同學聚會在這裏，包場，才遇上的。還有，程小二，你下回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我都等了快倆小時了，再不來，你就只能看到大明湖畔的妹妹被餓成幹屍了！”
程二啓動車子，輕嗤了聲：“那正好，求之不得。”
程頌：“......”
狗、東、西！
程二沒回去，被她送到小區門口，又把給老爺子帶的藏品交給她就走了。
程頌敲書房門時，剛好聽到老爺子在和晏老爺子打電話，沒進去打擾，把藏品放在書房的擱架上轉身上樓。
翌日一早，程頌和蘇婧先去了醫院。
李爸爸坐在輪椅上正跟李微微聊天，蘇婧和程頌也沒扭過李爸爸，同意了李爸爸說要請客。不過在她們努力之下，終于把請客地點放在了醫院食堂。
結束後，她們打算一起回學校，李伯父推着李爸爸送她們下樓。
“吃飯別總吃那麽點，也別總想着節省......”李爸爸看着李微微突然開口，“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李微微嗯了聲，父女倆繼續說着。
很家常，很普通的對話。
程頌和蘇婧在一旁等着，沒過去，半晌，蘇婧突然冒了句：“你還別說，我也想我爸了......”
程頌愣了會兒，沒應。
她摸出手機，下意識點進程二的對話框。
半晌，又退了出來。
覺得空落落的。
周日，程頌在陽臺上對着畫板，手裏還握着鉛筆，出神。
咔嚓一聲響起時，她下意識循着聲音看過去。蘇婧低眸看手機，嘟囔着：“怎麽聲音沒關啊。”
說着，蘇婧啧啧兩聲：“頌頌，你以後別說話了。”
“？”
程頌覺得莫名其妙。
“主要是你一說話吧，”蘇婧想了下，“太讓人忽略掉你這張臉了。”
程頌回神，忍不住眼皮一跳，什麽玩意兒？
蘇婧十分滿意地把照片發給她，“你自己看下，我拍的還挺......我去！”
語調陡然提升。
程頌收畫板的動作一頓，聽她震驚道：“微微脫單了？”
“快看群裏！”蘇婧邊提醒程頌，邊激動地打字。
李微微發了一張圖片。
蘇婧認出來這是禺山湖旁邊的情侶餐廳，因為布置過于虐狗，約在那裏的，除了即将成為男女朋友的，就是已經成為男女朋友的。
蘇婧：【是不是郭凡，是不是郭凡？我說上回怎麽看到你跟他在宿舍大廳門口待着！】
程頌：【？】
李微微：【嗯，這段時間除了你們，就是他陪着我了。】
程頌：【答應了？】
李微微：【嗯，雖然不知道會走多久，但也不想錯過。】
蘇婧：【我支持你！】
程頌：【加一。】
晚上，李微微一回來，就被蘇婧攔在門口，要求老實交代怎麽跟班委暗度陳倉的。李微微笑得無奈，看了眼程頌。
“你看頌頌也沒用，”蘇婧拖着她進來，程頌也拉過椅子湊熱鬧。
“就，上次我請長假的時候，他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家裏情況這樣的......”李微微删繁就簡地說了，蘇婧嘟囔着松了手，“還挺體貼。”
“挺好挺好。”程頌啧啧兩聲，才拿了睡去去洗澡，出來的時候，一開門，就對上李微微和蘇婧幽幽的目光。
程頌眼皮一跳：“這是？”
蘇婧一臉嫌棄，拉着李微微的胳膊回去：“走，我們不跟狗說話。”
程頌：“？”
這真的，太不是玩意兒了！
“不過，”李微微好奇，“你跟那位酒吧絕色，什麽進展了？”
程頌一愣，想到他在酒吧裏語氣溫和的拒絕。她沉默了下，嗓音變得沉悶：“我要是說被拒絕了，是不是挺沒面子的？”
“你告白了？”李微微驚訝。
“......”程頌更悶了，抵了下後槽牙，“還沒告白，就被禁止通行了。”
“啊？”蘇婧上床的動作一停，拉着椅子坐到了程頌邊上，和李微微一人做了半邊，“他怎麽說的？”
“就——”
程頌想了下，學着他的神情複述他的話：“在合适的年紀，應當找個年紀相當的小男生，談一場正合時宜的戀愛。”
她又想了下，小臂搭在書桌桌沿：“別把時間放在小叔這裏，嗯？”
“......”李微微沉默十幾秒，蘇婧突然開口：“要不你聽他的吧？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李微微：？
程頌：？？
為了避免蘇婧再胡說，程頌推着兩個人往臺階上走：“明天還要上班呢，我自己好好想想。”
上床後，程頌摸出手機，看到一條未看短信，頓了下。昏暗中，她默不作聲地點開短信。
欠費提醒。
很好。
接下來的時間，她的生活格外規律。
上班，加班，下班。滑雪場的項目很急，盡管她是實習生能接觸的東西都很邊沿化，可也分了很多案頭工作。瑣碎，而且耗時間。就連岑晨每次下班，都要在她旁邊同情地感慨一句：“幸好跟小周姐的不是我。”
“......”
程頌雖然不爽，但看到小周姐帶頭趕出來的初稿，反倒有些敬佩。
連續兩周的社畜生活。
十一月中旬，周五這天。設計二組難得地提前下班，剛五點，周雅就招呼二組的人先回去，說了句周日晚上機場見。
因為前期場地考察和底圖設計的問題，還有甲方的□□，要求清明上河的整個設計團隊必須駐場完成接下來的規劃和設計工作。本來是沒程頌這個實習生什麽事兒，但二組的陳設計師臨時請假，周雅就叫上了程頌。
回到宿舍，程頌說起這個事兒，蘇婧很羨慕：“逑侗滑雪場啊，國內三大滑雪基地之一，我好想請假跟你一起去。”
“那你能趕上校慶回來嗎？”李微微說，蘇婧也想起來了，“對啊，二十五號校慶，我看節目單還有明星學長學姐回來。百年校慶诶，你不回來可虧了。”
“應該能，”程頌慢悠悠地收拾着雙肩包，“畢竟，我這一輩子，估計也就只能趕上這一回百年校慶。”
蘇婧：“......”
李微微：“......”
隔天早上，程頌直接從學校回家。
到門口時發覺停了輛沒見過的車子，她扯了下嘴角，盯着車标十幾秒，慢吞吞地吐槽程二：“又換車？浪費......”
說完，扭頭進去。一瞧見客廳裏的人，徹底懵了。
晏爺爺？
晏老爺子顯然也看到了她，笑了下：“頌頌回來了？”
“剛好，”晏老爺子還在低眸看着桌上的報紙，好像在找什麽新聞，“我還有事跟你爺爺說，你幫我出去跟晏寧說一聲，讓他先回去吧，別等我。”
程頌：“？”
她頭皮一緊：“晏.....小叔？”
晏老爺子沒太在意，擡腳進了書房。程頌站在原地沉默了會兒，剛才沒仔細看，晏寧在車裏等着老爺子？
她扯了下嘴角，不太想出去。想了想，她摸出手機，打字：【你回去吧。】
發出去，她隐隐覺得不太對勁，怎麽那麽像.....賭氣趕人？
半晌，沒回複。
沒看到？
行吧。
她想了下，還是慢吞吞出了門。
因為有風的緣故，程頌壓着帽檐靠近車子，發覺後車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打開。
男人棕褐色瞳眸，稍稍上揚卻不輕佻的眼尾。從眉眼到下颚，弧度好看得不像話。
他稍側目，眸底帶着困倦，神情慵懶懶地看過來。
“......”程頌呼吸慢了半拍，不太情願地上前：“小叔。”
程頌走近時，抿了下唇：“晏爺爺還有事要同我爺爺聊，讓你先回去了。”
晏寧搭在腿上的指尖稍頓，瞥了眼小姑娘。
怎麽還委委屈屈的......
他輕揉下眉心，神色溫和慵懶地嗯了聲，沒多說。
“......”
程頌看清他眸底倦意，忍住了嘴邊的話。剛走兩步，咬了下舌尖，停住了：“小叔，你——”
話沒說完，被手機震動聲打斷。
晏寧低眸看了眼來電，目光再次落到小姑娘臉上，像是憋着一口氣，神情所有所思地。
“算了，”程頌洩了氣，嗓音沉悶，“你先接電話吧。”
“......”
晏寧斜她眼，沉默幾秒，指腹劃過屏幕。
程頌往後挪了幾步，沒打算聽他講電話。可聲音不大不小，還是傳了過來。那邊似乎說了很多，晏寧嗯了聲，回了句還好。那邊又說了什麽，他輕蹙下眉，中英文夾雜着，程頌隐隐聽出是什麽儀器的專業術語。
程頌：“......”
又不過周末了？
她腹诽。
那端還在說着，晏寧餘光瞥到程頌壓着帽檐的手換了只，最後索性取了帽子，輕轉了下手腕。
“老師，”他倏地開口，那端宋教授一愣，晏寧無奈出聲，“改天再去拜訪您，我下午需要回研究室。”
聽見這話，程頌擡眸往他的方向看了眼。
猝不及防地，被捉住目光。
“......”怎麽每次都能被察覺，程頌一哽。
晏寧揉了下眉心，眸底倦意稍褪，神情溫和慵懶：“站那麽遠幹什麽。”
程頌扯了下唇角，走近。
想到他剛才的話，程頌沉默幾秒，認真問了句：“你們那個研究項目，時間很趕嗎？”
上上次他晚上十一點鐘才回去，上次也是周六在學校，再加上這回.....難怪看他比之前清瘦了些，加班也不是這麽個加法吧......
晏寧稍愣，也沒料到她是問這個，他指腹摩擦了下手機屏幕：“嗯，有點着急。”
研究室進度不急，可他的時間有些急。
程頌一怔，下意識地問了句：“為什麽？”
“小姑娘，”晏寧屈指，輕叩下手機屏幕，“怎麽那麽多問題？”
他擡腕看了眼時間，同時，風卷起小姑娘的長發發梢，很輕地，略過手腕。他動作一頓，神情自然地收了手。
程頌沒察覺這個小插曲，帶着輕微涼意的風從後面吹過來，她只好攏了下頭發，又把帽子蓋上，用手扶住。動作收了尾，才發覺晏寧始終側目瞧着她，像是在等着她被手機震動打斷的話頭。
須臾，程頌腦子一熱，鬼使神差地開口：“小叔，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公平？”
“嗯？”晏寧目光慵懶懶地。
程頌想了下，“你們做研究時，證明一條路行不通，也算是一種研究成果吧。”
他對上程頌的目光，沒動。
“那你，”她頓了下，緩慢地開口——
“要不試着讓我追下，再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