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個男人
翌日一早，景觀學院有場考試。
從教室一出來，蘇婧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不是理論課考試嗎？為什麽還要畫簡繪？”
“大概是，”程頌拎着雙肩包，懶散地搭在肩上，“老師心情不好？”
蘇婧哼哼兩聲：“心情不好，也不能拿我們開刀啊......”
李微微笑着寬慰兩句，蘇婧一臉認真：“我能去舉報嗎？”
“要不，”程頌也正經想了下，“你試試？別怕，舉報的話，頂多也就是挂科，說不定大四論文還能撞上這位老師。延遲畢業什麽的，沒什麽大問題，去吧，我支持你。”
蘇婧：......好無情一女的。
他們景觀專業，對設計雖不如建築系偏重，但快題、手繪、工圖也算是基本要求。程頌也就調侃兩句。
李微微下午要去自習室，蘇婧要去約會。兩人說完各自的計劃，轉頭看程頌，她慢吞吞地揚了下手機，“去建院，和陳雪李文政約了準備聯賽。”
“心疼你。”蘇婧說得不是很真誠，程頌沉默三秒，“我是不是還要謝謝？”
蘇婧：“也行。”
程頌：“......”
依舊是1104教室。
程頌推門進去，陳雪沖她招手：“這裏。”
她愣了下，發覺教室內不光有參加聯賽的成員，還有三位老師。
“就這一次導師指導的機會，”陳雪壓低聲音，“之後就全靠咱們自己了，導師不參與。”
程頌懂了，這不是小組會，而是指導會。其實說是指導，不如說是引導，只是審核他們的選題而已。
她早就列出了幾個問題，和陳雪李文政商量之後也沒含糊，直接去問了她熟悉的一位老師。老師對他們小組的選題也感興趣，推薦了參考資料和設計作品。說完，老師看了眼時間，轉頭問另一位老師：“蘇老師不是說來嗎？”
“他第一大節有課。”另一個老師回答。
陳雪戳了戳程頌，眼神瞥了眼門外。同時，教室門被推開，周徹跟着他一起進來。
他似乎趕時間，拿起最前排的資料翻了兩頁，把周徹和他們小組成員叫過去：“理念不錯，選題也不錯。我看過你們的初稿，不推薦你們選這個。”
周徹撓着頭回了句好吧，轉眼看到了程頌。趁他不注意，沖程頌揚了揚手。程頌一愣，敷衍地揚了揚手中的資料，以示回應。
稍擡眸，就對上蘇堤饒有興致的眸子。
小禮堂被揪住問問題的情形在腦中重現，程頌抵了下後槽牙，轉頭回答陳雪的話。
她怎麽覺得，自己被蘇招牌盯上了？難不成，真是情敵？
莫名地，她打了個寒顫。好在，周徹小組一結束，很快就有另外的小組圍了上去。蘇堤依次回答了問題，出聲确認還有沒有別的問題，沒得到回答後，他在白板上留下一串手機號，總結：“我還有事要先走，有事短信我，備注上小組、選題、名字。”
還補充了句，“僅回複聯賽有關的事兒。”
程頌旁邊的林老師笑了下，“這麽急？”
“急，”蘇堤笑着從兜裏摸出一根糖，“幫人搬家，已經遲了。”
說着，他擺了下手，“走了。”
很快，匆匆離開。
搬家？程頌想了下，一時沒想起來，林老師還在調侃：“我看蘇老師這架勢，倒是像幫女朋友搬家。”
“可不是嗎？”另外的老師一笑，有八卦的學生也湊過去，“蘇招......蘇老師都有女朋友了？”
“叫你們來，可不是讓你們八卦的。”老師拿着資料敲了下那人的肩膀，“繼續。”
程頌沒在意，把問題一一劃掉，手機震動，是陸成遠的消息，只有一張微信名片。
Yan。
她一頓，又收到陸成遠的消息：【小三爺，眼光還不錯。這個，值得嫖一下。】
程頌眼皮直跳，摸不着頭腦：【？】
陸成遠：【別裝了，你上回不是給人家塞了聯系方式嗎？別告訴我，你特麽居然有晏西然這層關系，還沒搞到人微信？】
她抵了下後槽牙，想起書房的那通電話，始作俑者反而來嘲笑自己？她不能忍，嗤笑聲：【小爺樂意。】
陸成遠：【......】
陸成遠：【行，真行。你們兄妹倆就是我祖宗，你哥早上打電話過來戳我兩刀，你也來？】
她點進名片，猶豫了下，轉去回複陸成遠的消息：【你指望程二說人話？】
陸成遠：【也是，不能指望。讓狗東西說人話，确實強狗所難。】
程頌抿唇笑了下，緊接着，他又甩來一句：【小三兒，你也盡量學學人話。做人挺難的，還是得努力。】
程頌：......好想揍人。
她沒回複，過了幾分鐘，陸成遠再次發來消息：【真的，眼光不錯。】
她凝神盯着聊天記錄看了會兒，想着陸成遠說句人話，也挺不容易的。本還想問陸成遠怎麽弄到的微信名片，一想肯定是晏西然，也就作罷。其實問晏西然，她壓根沒想過。不為別的，她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幹淨坦蕩，別人願意給的。
晚上七點鐘，她想起過兩天還有個大作業要交，拎起包就往宿舍跑。
周徹本還打算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餐廳，剛反應過來，人已經從教室消失了。他一愣，撓着後腦勺，被自己追這件事兒，至于這麽害羞嗎？還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要不，緩緩？
他想着，剛好看到陳雪還在，忍不住叫了聲，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陳雪收拾着東西的手一頓，表情微僵：“你真的覺得，她是在......害羞？”
“要不然呢？”周徹聳肩，陳雪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那個，怎麽說，你有沒有覺得，可能是你表現得太不明顯了？”
周徹眼皮一跳，“我這還不明顯啊？”
“不是，”陳雪絞盡腦汁想了下，“我壓根沒看出來你這是在追人啊......”
“我室友都能看出來，”他白她眼，一副男生追人都這樣的神情，“你也太遲鈍了。”
陳雪：......什麽玩意兒？
晚上八點鐘，程頌才關了畫圖軟件，把工圖名稱改成專業名字，發到了老師郵箱。
蘇婧和李微微都還沒回來，她想着聯賽的事兒，摸出畫板自己琢磨。手機震動響起時，屏幕上閃動着陸成遠的名字，接聽。
“有空沒？在大學城呢，出來吃飯？”他那邊很吵，說完就開始跟旁邊的人說話。有人問是誰，他回了句家裏的小朋友，沒聽到程頌說話，叫了聲：“程小三？”
她猶豫了下，這會兒是真餓了。陸成遠沒什麽耐心，“真不來啊？行，對你哥就這态度。”
“去，”她慢悠悠回了句，“位置發我。”
都是在大院兒裏長大的，她最混的那幾年，替她挨揍的，程二算一個，陸成遠也算一個。這也是，程二會放心她去茶舍的原因。兩個人平常也就耍耍嘴皮子，誰要是真欺負了程頌，比誰都狠。
沒過幾秒，陸成遠就發來了定位，還提醒了句：【記得帶錢包，老板不收轉賬。】
程頌：【？這才是主要目的？】
陸成遠：【別忘了。】
地方是在大學城附近，離她學校不遠。
她找了會兒，沒找到。正打算問陸成遠，肩膀被人拍了下，轉頭對上陸成遠的狐貍眼。他笑眯眯地，還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往這邊看。
“你這次又熬了多久啊？”陸成遠彎腰盯着她的黑眼圈，“啧啧啧，注意點兒，熬夜老得快。”
程頌嗤笑一聲，把錢包丢給他，“你不懂，我們年輕人，就愛這煙熏妝。”
陸成遠呵呵一聲，“行，你們年輕人。”
他們繞過一旁的店，程頌才看到他發的店名。一家老店，老板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店裏只有兩個小孫子在幫忙。人不多，還算安靜。
最裏面，四個人的座位，一男一女。靠近走廊的位子旁，椅子被挪到另一邊，程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沒動。陸成遠拍了她腦袋，笑着介紹：“剛才說的小朋友，程頌。”
蘇堤也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上，“還挺有緣，剛還在建院見過。”
一男一女，一個是建院活招牌，一個是教科院知性女神。
沒等程頌開口，趙子旋先開了口：“在外面別叫老師啊，聽着顯老。”
“老師嗎？”程頌抵了下後槽牙，繼續，“還以為是學姐......”
趙子旋樂了，覺得小姑娘挺會說話，“叫學姐也行。”
程頌對着電腦修了幾個小時的圖，這會兒又渴又餓，看了眼桌上只有啤酒和開水，她到後門的冰箱那裏去拿檸檬水。
倏地，目光一頓。漸暗的天色裏，男人指尖夾着香煙，靠在輪椅上。煙霧缭繞間，他神情慵懶不耐。似是察覺到視線，稍側眸，捉住程頌的目光。
“你——”她忽地語塞，“喝檸檬水嗎？”
“不用，”棕褐色瞳眸稍深，晏寧掐滅火星，丢進一側垃圾桶內，想起了陸成遠說要帶個小姑娘過來。
程頌想起在晏家老宅初見他時，好像也是這樣，慵懶懶地，神情很淡。下意識地，她往前挪半步，“你……不開心啊？”
“嗯？”晏寧盯着她半晌，倏地，眸低暈了溫和，答非所問，“不叫小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