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朝秦暮楚》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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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不好意思麻煩你,功能那些……我看說明書學一下就行了。」要是讓秦招知道他将iPad轉贈他人,會怎麽說
「其實不難用,iPad都是用來玩,看reading、打機,拍照,聽音樂,也可以用來寫筆記。」他怎麽不像別的人,一收到高價電子産品就高興地使用
「我慣了手寫筆記,而且現在用的筆記本還有很多頁數,等用完後,我再帶iPad。」
校巴由邵逸夫堂駛至大學行政樓,車門一開,車裏一小半人下車,卻更多人蜂擁而上,沙丁魚一樣擠進這狹小的校巴。幾個人站在秦招的座位旁,拿他的椅背當扶手,秦招只好往內挪移,讓一點位置給站立的人。楚暮難免貼著秦招的大腿外邊,素來一碰到別的人的體溫就一陣惡心,於是楚暮又拚命貼著車窗,幾乎手臂都要黏上去。
是以,他低頭翻看手機,心裏想将自己縮成一個球,想像外邊有一層堅固透明的薄膜包覆自己,免去一切別的人的碰觸、體溫、皮膚、力量。安心逃逸於手機屏幕後那小小的、沒有危險性的、可以掌控於手上的世界,有聲有色。
「對不起。」
「什麽對不起」
「我是不應該在信上寫那些糟糕的東西。」
「哦,你是指你給我的那封信……」他怎麽說起這個
秦招也自斜背袋掏出手機,手背拂過袋中的暗格,想起那天他如何将信收入暗格,想起這兩星期以來每天那信都隔著斜背袋碰觸自己的身體,他臉上一陣熱氣,薰得頭暈。他用手機查看email,沒有新的 ; 用手機登入網上購物網,今天有新貨,兩百元一件T恤,真便宜 ; 用手機……
「那封信你看了嗎」
「當然是看了。」用手機看這個看那個上這網上那網,天文臺說今明兩天有狂風暴雨,其實沒關系,這晚他和吳先生就要在酒店幽會。
「多奇怪。在生日前的那天,偏偏讓我看到那種事,然後我就不時夢見她。」
「噢,這多浪漫,還夢見他……」用手機登上周公解夢的網站,不知從何入手。
「夢裏她總是穿著一身紅色長裙,很薄、很輕。看不清她的臉,因為她那天跳軌前,我只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的眼睛,從她眼裏我看見紅色。夕陽将紅色的殘晖投射到她全身上下,我已講不出那天她穿著什麽顏色的衣服。」
「你還有夢見她嗎 別人說日有所思,才會……」用手機登出那解夢網站。吳先生傳來短訊,打了許多不堪入目的下流字句,完全無法想像平日的吳先生是一個衣冠楚楚、事業有成、有兒有女的四十歲男人。
楚暮看著秦招。
秦招避開楚暮,意識到自己的心虛。
楚暮繼續看著秦招。
秦招硬著頭皮迎上楚暮的目光,卻發現,楚暮斂下眼,托了托眼鏡,唇邊有一抹極淺的笑。
「沒關系。」楚暮說了句看似沒意義的話。他心裏輕松,因他知道秦招既說出這答案,就意味他沒有看那封信。於是,楚暮原來對於秦招的愧疚就消失,又可以做個無事人,對秦招笑了一下。也許秦招看也沒看那封信,就将之丢掉或塞入抽屜深處,使楚暮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終於堅信,秦招已不再是那一個秦招。現在的秦招只是一個會買貴價電子産品、随意送給任何一個人的那種人。他只是那種收到一封手寫的信,不屑地看一眼信封,也不會浪費生命裏的五分鐘去看信裏文字的人。然而,楚暮想,他之後還是會寫信給秦招的。因為這個行為讓楚暮放下許多負擔 : 無法言說的東西寫在信紙,将信交給人,将秘密交給一個最忠誠的人——一個沒心思探究你秘密的人,就是最好的守秘密之人。如此,那些只有說出來才可安心、而又不能教任何人知道的事,就可以交付給秦招。
楚暮對於秦招生起一種莫名的信任,這一種信任正建基於疏離。如果秦招是那種什麽事都要管一頓或關懷備至的人,楚暮反而不會對他說任何事。因此,正由於秦招是一個不關心他的人,他才願意與秦招維持一段不熱不冷不重要的關系。不重要才好。人生重要的事已經太多,「重要」,在楚暮眼裏,就是等同於「責任」,而他想做一團棉絮,沒有意願,沒有主見,随風飄蕩,就算被風送到泥沼而死去,也只是風的責任,而不是自己的責任。
換言之,楚暮根本不想為了「活著」而背負責任、而去掙紮、而去開創。他只是一只汲汲營營,為裹腹而工作、為工作而工作的工蜂,也不認為這樣有何可悲。
何來可悲 沒有可悲,這是他的選擇。一個有能力去選擇不快樂的人,其實就是一個快樂的人。
校巴駛到大學體育中心時,秦招忽然說 :「楚暮,你還記不記得小學六年級那年,我們交換了什麽禮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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