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朝秦暮楚》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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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不用這樣做。」秦招倒後悔先前太別扭,現下要楚暮像遷就一個女朋友般來慣著他,他一時不敢對上楚暮的眼睛,終於還是坐下來,以免弄得場面更難看。秦招為了挽回一點面子,一咬牙脫下腳上的涼鞋,腳掌一踏上沙,發覺沙子還真不熱,只暖暖的,且幼而軟,他不禁用力踩了幾下,看腳掌能陷多深。這一片沙壓得平實了,就踩另一片。斜背袋沒有解下來,抱在懷裏,以免碰到半分沙子,一袋零食就被楚暮拿去,剛開了一包蝦條,楚暮一手抓起五六條就往口裏塞。
「沒關系。你不慣,而且你小時候就姿整過人,有潔癖。我有一個學期坐你旁邊,有次我大傷風,包了十幾只雲吞往抽屜裏跟課本塞成一堆,抽屜位置不夠,我就直接放到桌上。你就立刻移開你的桌子,跟我的相隔了一個方磚的距離,一過了小息,也不知你從哪裏找來一個膠袋,叫我之後将紙巾團都丢進膠袋裏,我說這不就手,你就幫我将那膠袋挂到桌邊的鐵勾子。」
「有這種事嗎」秦招臉帶淺笑,被楚暮這樣一說,又好似記起來了。忽然覺得懷裏的斜背袋累贅,還是解下來,挑了一處較少雜物與垃圾的沙地,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你不怕弄髒嗎」
「等回兒拍一拍就行,我回家會拿去洗洗。」
楚暮身子仰後,兩手撐在臀側邊,放遠目光,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什麽。秦招卻打量著楚暮的身體。衣服底下楚暮的身材不健壯,但雙臂結實,小腹緊而平坦,兩邊腋下均有一撮黑毛,因浸了汗水,顯得亮而潤。秦招習慣處理身體的毛發,尤其腋毛,因客人愛玩年輕男孩,多不喜見到毛發。
漸漸秦招處理毛發的次數愈來愈頻密,比如昨天剛剃過,不過一兩日見腋下長出毛刺,又要用剃刀再三剃淨,為衛生計,每星期換一次刀片。有時明明毛發未長出,他心裏不安,一陣焦躁,也偏要用剃刀一遍遍刮上手臂或皮膚薄的腋下,刮出血來也是常事。第一次見銀刀片沾血,他著魔似的用指頭揩上去,果然見指頭染上稀淡的血絲,一吮,除了有血的甜味,還感到一陣酸麻,原來是刀片刮傷了指頭,血像未乾的紅色水彩,暈染在食指頭上,幼細的指紋一條條往中心旋著,他數這旋渦是由多少根細紋卷成,未數完就感到頭暈。
他原來是怕血的。
以前秦招真想過去做激光脫毛,但他發現剃毛發也有其樂趣。每看著刀片上黏附黑色的毛發,他會比較身體不同地方的毛發有何不同。手臂上的毛幼得呈棕色,像自一根毛冷分出來的十幾條幼線 ; 腿毛短而硬 ; 臉上的胡子更細得像黑芝麻 ; 腋下的毛長而鬈曲。他自卑於自己身體的光滑,每見到毛發旺盛的同年男子,既暗自嘲笑對方像只海膽,但又覺得自己矯揉得厲害。某次,有個客人要秦招連小腹至性器的毛都剃掉,他剃完後望入鏡子,明明浴室裏沒有別人,他卻要伸手掩著光裸的下體,感受到裸體的羞恥,他慢慢蹲下來,雙臂環抱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縮小、縮小,眼眶一熱。
那時他擦擦眼睛,容不得自己莫名地掉淚。他想,有什麽好哭 他這說得好聽是「拿生活經驗」——某名編劇的女兒去過夜總會做舞小姐,之後也說這是去拿「社會經驗」——說得難聽就是自作孽,他不能像別的下海的少年般,以家境貧困為由,去将援交這件事正當化、去賺得別人同情的眼淚。他相信任何人知道秦招賣身的原因後,必然會臉露鄙視,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同學他的酒肉朋友,以及,楚暮。所以他也容不得自己因賣身而流露半點脆弱,不,他甚至不覺得自己光是出來賣的。
在賣出肉體的同時,他買來玩弄客人心理的權利,他買來掌握客人生理快感的權利。他買來虛榮,他買來自由——那種甚至是過度的、性生活上的自由——他買來物品。這是一買一賣,在客人眼中他秦招是出來賣的,可在秦招眼裏,他是出來買的才對。究其根本,秦招還是無法好好說出他去做援交的原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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